留學生吸笑氣成癮幾乎癱瘓 網購無限制賣家留言稱「high」

原標題:留學生吸笑氣成癮幾乎癱瘓 網購無限制賣家留言稱「high」

昨天是第30個國際禁毒日。毒品中的鴉片、海洛因等傳統毒品，以及冰毒、搖頭丸等人工合成的新型毒品，經由廣泛宣傳已經引起公眾警惕。但仍然有一些易成癮物品，悄然逼近。笑氣，就是其中之一。

「這個牌子好用不？勁大嗎？」

「猛的一匹，沒有空彈！」

「high！」

——這是淘寶上的賣家留言，討論的商品名為「笑氣」。

「笑氣」，也叫「氣彈」、「奶油發泡氣」，通常做食品添加劑，用於奶油發泡等用途。但因其有輕微麻醉作用，並能致人發笑，使得部分青少年以吸笑氣為樂，進而成癮。而醫生警告，大量吸笑氣會引起大腦脫髓鞘的病變，包括導致中樞神經系統損壞，引起軟癱，其損害比冰毒更甚。

被笑氣摧毀的籃球少年

19歲的姚遠（化名），是個身高接近190厘米的高瘦男生。

國中時，他被家人送往美國讀書。因為熱愛籃球，他還代表學校參加過美國中學生籃球比賽。

但是當他被家人從美國帶回並送進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物質成癮診療中心（原上海市自願戒毒中心）的戒毒病房之時，四肢已呈現肌萎縮狀態：雙手蜷縮，雙腳無法行走，連在輪椅上坐一會兒都會覺得累，只能躺著。

「剛來的時候，他基本上就是待在房間里，整個人是癱軟狀態，離不開那張床，吃飯、喝水、上廁所，都需要別人照顧。」照顧姚遠的護士艷雯說。

導致姚遠四肢肌無力及軟癱的罪魁禍首，便是一氧化二氮，俗稱笑氣。

自小被送往美國讀書，姚遠與家人感情疏遠，加上美國的學習和生活壓力頗大，在更多時候，姚遠只能向「朋友」尋找慰藉。也是在朋友的帶領下，姚遠開始吸煙、吸食大麻。

在一次朋友聚會上，姚遠第一次接觸到笑氣。當時感覺很high很想笑，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從最初一次吸幾瓶，到一天吸一百來瓶，最多時，姚遠一天要吸光1000多瓶笑氣。裝笑氣的小鋼瓶大約是普通人的食指大小。

大量吸食笑氣也漸漸拖垮姚遠的身體，他發現自己四肢越來越無力，精神越來越恍惚，開車時多次出現車禍。姚遠內心明白這樣下去不行，但他越來越離不開笑氣。到後來，他每天躺在床上，睜開眼就一瓶一瓶地吸。

因為遠在美國，家人直到幾個月後才察覺姚遠狀態不對。父親到美國探望姚遠並把他帶回國接受治療。

曾經的籃球少年，現在只能通過玩實況籃球遊戲，來過一把自己的籃球癮。

事實上，能用自己的雙手來操作遊戲，也是姚遠入住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物質成癮診療中心戒毒病房，並接受一個多月治療之後的結果。

和姚遠類似，大學生司佳（化名）也是經同學介紹，在朋友聚會上接觸到笑氣，幾次之後，她開始喜歡上吸食笑氣后的感覺，並會和同學固定到校園附近的旅館開房間吸。

吸食笑氣讓司佳變得脾氣躁狂，司佳的母親發現女兒的異常，帶她前往醫院就診，這才問出了吸食笑氣的事情。

被濫用的食品加工助劑

笑氣，是從其英文名稱『laughing gas』翻譯而來，其化學結構是一氧化二氮。

1772年，約瑟夫·普利斯特發現了笑氣，18世紀90年代，漢弗萊·戴維和他的朋友經過試驗后發現，一氧化二氮能使病人喪失痛覺，而且吸入后仍然可以保持意識，不會神志不清。不久后笑氣就被當作麻醉劑使用，其中牙醫使用最多。

不過近年來，笑氣被濫用的程度和趨勢愈發嚴重。從《2016年世界毒品報告》來看，笑氣，已經在全球濫用成癮物品中排名第7位。

「所有的毒品，特別是興奮劑類的毒品，它最主要的對人的損傷是中樞神經系統的損傷，包括精神狀態的改變，這個是大同小異的。但是，笑氣產生的對神經系統的損傷，目前從表象上來看，是更嚴重一些。」 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物質成癮診療中心孫海明醫生表示。

在孫海明看來，笑氣對人體的損害比冰毒更甚。冰毒大劑量使用后雖然也會產生神經系統損傷，但它表現出的是對認知功能的損害，「人會傻掉，可能智商會降低，記憶力會下降非常明顯。但是，笑氣會引起大腦脫髓鞘的病變，包括導致腦部中樞神經系統缺氧的狀態，所以它表現出的對人腦中樞神經系統損壞更嚴重。最明顯的就是有些人大劑量使用笑氣後會出現軟癱，暨遠端的神經末梢受到損傷后，人不能走路，手不能拿東西。像半癱一樣。」

在國內，笑氣成癮的病例尚屬少見。今年以前，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從未接診過笑氣成癮患者。但是醫生提醒，今年精衛中心物質成癮診療中心已經收治了兩例笑氣成癮的住院病人，門診亦接診過若干例病患。

「目前接觸的笑氣病人相對年齡比較輕，都是在20歲左右，有留學生，還有在校的大學生。」孫海明說。部分年輕患者起初並沒有意識到其危害性，因為覺得它並不是通常意義上的毒品。

在與患者對話后，更令孫海明驚訝的是，除國外染癮歸國治療的姚遠外，包括司佳在內的其他所有病患購買都是從淘寶等互聯網平台上直接購買笑氣。

網購風行 買家留言「東西很好，勁足」「超級high」

看看新聞knews記者在淘寶上以「笑氣」作為關鍵詞查詢，立即跳出263家店鋪，包括36頁近1600種「寶貝」。

而當記者以「氣彈」作為關鍵詞查詢，更跳出714家店鋪，包括90頁近4000種「寶貝」。

高級西點師範藝峰告訴看看新聞knews記者，為了控制成本，以及更好地進行淡奶油的打發，如他本人多使用打蛋器把空氣打入淡奶油進行發泡，但在西點製作中，笑氣可以被用作淡奶油發泡等的食品加工助劑。

因而在淘寶上，出售笑氣和氣彈的店鋪，大多是銷售咖啡、奶油、廚藝用品的，甚至有家居賣家。

不過，當記者點擊進入銷售量最高的一家名為某家居用品的店鋪，其1893條評論中推薦排序第一的評論就寫道「像我這樣兒的只是獵奇心比較嚴重又不敢fly葉子的跟風狗，體驗一下嘗嘗鮮就好，只要不是長期吸食且到一定劑量都不會對身體有什麼影響的。」購買用途一望即知。

這樣的評論比比皆是。所有的售賣「笑氣」「氣彈」的店鋪，評論中隨處可見「很好！勁很大！」「東西很好，勁足」「超級high」等字樣。

記者查詢發現，淘寶上售賣的笑氣也有不同品牌的生產廠家，來自台灣、捷克、匈牙利等地，不少買家還會在不同品牌的笑氣、氣彈下討論比較——「這個牌子好用不？勁大嗎？」亦有人留言回復——「猛的一匹，沒有空彈」。

甚至，還有不少笑氣賣家直接在店鋪內貼出實物圖片明示——「酒吧指定款，純度99.5%。」

不在監管之列

記者嘗試以普通買家身份向淘寶投訴某笑氣賣家底下的討論不合規，但3天過去、截至發稿時，未收到淘寶相應回復，也未見刪帖。

當記者以買家身份向某笑氣賣家詢問為何價格比別家更貴，得到賣家客服回應「我們是一分錢一分貨的」「我們的產品質量是很好的」「都是進口來的」。

淘寶上不少賣家的「笑氣」一般最少都是10支起賣，多則基本不設限。除了「笑氣」外，一般還需要購買一個「奶油發泡器」配套使用，發泡器含能打開笑氣小鋼瓶的開瓶器。

記者自淘寶購買了一個135元的「套餐」，包含一個500ML白鋁合槍，以及一盒10支氣彈。

為了驗證貨品，到貨后，記者將氣彈送至科學院上海有機化學研究所，分析測試中心工程師王昊陽、李光平、秦紅玲等運用氣相色譜質譜聯用儀、高分辨質譜儀現場檢測后確認，樣品中所含的揮發性成分，高度疑似一氧化二氮，即笑氣。

上海市精神衛生中心物質依賴科江海峰醫生說，和公眾意識中了解的非法毒品如海洛因、病毒、k粉不同，笑氣的「可及性非常高」，而如此輕易便能獲得，是導致笑氣濫用的原因之一；此外，笑氣既不屬於麻醉藥品管理名錄、也不屬於精神疾病治療藥物名錄，即笑氣未被列入任何藥物管控名錄內，這是導致笑氣「可及性非常高」的重要原因。

當然，當前對於笑氣的管制並非空白，2011年頒布的《危險化學品管理條例》附屬名錄中，笑氣是作為危險化學品來管制，其生產、進出口、運輸和使用都有相應的登記備案制度，但江海峰指出，笑氣作為容易被濫用的物質，目前管理並沒有涉及到消費或娛樂性使用領域。他建議各相關行業抓緊時間對笑氣的濫用潛力、藥理、公共健康風險等進行研究和評估。

江海峰說，從一名成癮大夫角度來看，當青少年受到販賣者的引誘，濫用、或非醫療目地吸食笑氣后，會產生極其嚴重的生理、心理影響，這些嚴重後果給患者本人、其家庭、及社會都帶來嚴重的不良後果，所以，笑氣濫用問題應該引起相關部門的重視，應加強青少年的宣傳教育，提高其對笑氣即一氧化二氮識別的能力。

「如果有管控，或者有警示，大家才會意識到它的危害。」孫海明醫生介紹，此前精神科慣例使用一種叫佐匹克隆的藥物治療失眠，在當時來說，葯的成癮性比較低，但還是有其他人員大劑量使用該藥品，上海精神衛生中心也收治過佐匹克隆成癮的相關病人，之後，他們將這個葯彙報到食品葯監，這個葯被監管起來了。

目前，並沒有治療笑氣成癮或笑氣損害的特效藥，臨床多只能採取對症處理的方法，如對造成的神經損害進行神經康復，對心理損害進行心理諮詢和情緒管控，對身體機能喪失進行運動復健等。而大劑量笑氣后要使身體完全康復，是非常困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