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個科學家的悲劇，正在清華大學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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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澤律師：我作為付老師的辯護人，可向大家擔保的是，付老師是清白的。這不僅是我個人的認識，也是王律師的認識，也是付老師之前的辯護人的意見，也是多位參與本案論證的法學專家的意見。

2017年6月23日，是北京市推薦參評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的「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評獎答辯的日子。然而，作為項目第一完成人的清華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付林，卻被關在北京市海淀看守所，未能參加答辯。

據項目評獎答辯的參與者反映，因作為項目第一完成人的付林未能參與答辯，答辯效果遠未到達最佳水準，能否通過，不容樂觀。

曾記得在褚健案辯護期間，在一次與褚健（浙江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曾被指控貪污等多個罪名，涉及金額上億元，最後被證明是冤案，今年初已獲釋回家）的會見中，他曾告訴我，在其被抓后的一次審訊中，檢察人員曾問他：「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他說不知道。然後檢察人員告訴他：「今天是你院士評選答辯的日子。」我能想象出當時褚健的心情和表情。

我在想，如果今天有人也問付林：「你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付林會如何回答呢？如果有人告訴付林今天是其作為第一完成人的項目參評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評審答辯的日子，付林又會是什麼心情和表情呢？

正巧，在昨天會見了付林一天之後，我今天又到海淀區看守所會見付林。在今天的會見中，我曾猶豫要不要告訴付林今天是其主持完成的項目被推薦參評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評審答辯的日子。最終，我沒忍心告訴他。

此前，我與王興律師作為付林的辯護人，曾向法庭申請對付林取保，以便讓其能夠參加今天的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的評審答辯，結果未獲海淀區法院批准。為此，我感到十分遺憾。

據了解，被推薦參評國家技術發明一等獎的「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是付林帶領其科研團隊歷經十餘年艱苦研究而取得的重要成果，通過深度回收煙氣餘熱，大幅度降低天然氣供暖的能耗，具有節能、節水、減排的多重效果，對北方地區的冬季供熱保障、降低供熱成本、緩解霧霾天氣具有重要意義。這一成果在北京未來城電廠應用，使其成為世界上第一個深度回收燃氣排煙的燃氣蒸汽聯合循環電廠，該技術在2016年由教育部組織專家鑒定，被認為是「國際領先的成果」。

我在想，如果付林不被關押，其作為項目第一完成人參加了今天的評獎答辯，結果會怎麼樣呢？也許，他主持的項目通過評獎會很順利，從而該項目也會在國家層面受到更高程度的重視，進而獲得更廣泛的推廣，以最大限度地造福於社會。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如果了！

付林是被北京市海淀區檢察院以涉嫌貪污罪決定拘留，后被北京市一分檢以涉嫌挪用公款罪附條件批捕，現被以貪污及挪用公款兩罪起訴的。其中，付林被指控的貪污犯罪，涉及內蒙一家企業出資380萬元支持付林負責的《利用電廠循環水的供熱技術研究與應用示範》課題的完成；付林被指控的挪用公款罪，則涉及山西一家企業，根據與付林任所長的北京清華城市規劃研究院（現更名為北京清華同衡城市規劃研究院有限公司，下稱清華規劃院）能源規劃研究所（下稱能源所）及付林妻子任法定代表人的華清泰盟公司之間的三方協議，將600萬元費用付至華清泰盟公司（該600萬元除部分由華清泰盟公司付給由華清泰盟公司委託為山西這家企業出具可研報告的有關單位之外，其餘給了能源所）。

能源所是根據《清華規劃院對建築學院教師服務與管理規定》關於「清華規劃院為建築學院教師對外提供諮詢服務的窗口和工作平台，允許教師合理利用這個平台，承擔橫向科研與諮詢活動，並提供優質服務」的總體原則，本著「個人建室，團隊成所」的建室建所原則，於2004年由付林及其指導的學生為團隊成員，在清華規劃院平台下建立的，實際相當於付林的工作室。雖然在形式上是清華規劃院的分公司，但能源所只是根據清華規劃院開具的一張撥款10萬元的證明而登記設立的，清華規劃院實際上並未出資。根據《清華規劃院對建築學院教師服務與管理規定》，清華規劃院為能源所建立有獨立的帳戶；能源所對清華規劃院的義務是，服從清華規劃院的相關管理規定，「按規定比例上繳管理費」。而根據《清華規劃院對建築學院教師服務與管理規定》的「費用的管理」一節關於「設計費到賬后，由規劃院財務負責按規定扣除相關費用，並將剩餘資金划入教師（工作室）帳戶」、「賬戶內獎金則教師本人全權支配」的規定，相當於付林工作室的能源所，實際上也相當於是掛靠清華規劃院的「紅帽子」企業。

就付林被追訴的貪污及挪用公款犯罪，付林在偵查和審查起訴階段的辯護人，都為其作了無罪辯護。多位法學專家對付林案進行論證后，也一致認為付林不構成犯罪。我與王興律師將繼續為付林作無罪辯護。

最高人民檢察院2016年7月發布的《關於充分發揮檢察職能依法保障和促進科技創新的意見》，要求各級檢察機關要充分認識科技創新在國家發展全局中的核心位置，明確建成創新型國家和世界科技強國的奮鬥目標，找准檢察機關保障、促進和服務科技創新的定位和切入點，善於運用法治思維和法治方式，支持創新探索，寬容創新失誤，保護創新成果，為科研單位和科研人員營造良好創新環境，提供有力司法保障。要充分考慮科技創新工作的體制機制和行業特點，認真研究科技創新融資、科研成果資本化產業化、科研成果轉化收益中的新情況、新問題，保護科研人員憑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創新成果獲取的合法收益。辦案中要正確區分罪與非罪界限：對於身兼行政職務的科研人員特別是學術帶頭人，要區分其科研人員與公務人員的身份，特別是要區分科技創新活動與公務管理，正確把握科研人員以自身專業知識提供諮詢等合法兼職獲利的行為，與利用審批、管理等行政權力索賄受賄的界限；要區分科研人員合法的股權分紅、知識產權收益、科技成果轉化收益分配與貪污、受賄之間的界限；要區分科技創新探索失敗、合理損耗與騙取科研立項、虛增科研經費投入的界限；要區分突破現有規章制度，按照科技創新需求使用科研經費與貪污、挪用、私分科研經費的界限。

據稱與檢察機關多有交流的付林案原任辯護人反映，對付林案要不要起訴，檢察機關內部爭議也很大，最後還是決定給訴了。

我在想，且不管付林被指控的犯罪能否成立，一個已經偵查終結起訴到法院的案子，一個涉嫌非暴力犯罪的科學家，給他取保候審到底有什麼危害？給他創造條件參加評審答辯，能影響對他的審理嗎？把犯罪指控和科學研究分開不行嗎？

在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充分發揮檢察職能依法保障和促進科技創新的意見》發布的背景下，北京檢察機關對付林的追訴及長期羈押，讓人感到十分意外。

付林自2016年3月17日被拘留，至今已被羈押近一年半。如今，付林苦心培養和發掘各類人才組成的科研團隊，正面臨何去何從的問題。而其所帶的碩士研究所、博士研究所，同樣面臨何去何從的問題。

付林案，又一個科學家的悲劇，正在上演。

事實與理由

一、付林教授作為關鍵崗位科研人員，科研成果將於6月23日進行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評審答辯，需要其參加

付林，清華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期開展城市能源系統節能減排增效方面的研究。其科研成果「基於吸收式換熱的集中供熱技術」，曾獲得2013年度國家技術發明二等獎。其作為第一完成人的「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成果已成功應用於多個供熱項目中，推動了燃氣供熱領域的技術進步，產生了顯著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該項目的推廣應用可大幅降低天然氣供熱系統能耗，降低NOx等污染物排放，對治理大氣污染、緩解冬季霧霾意義重大」（北京市推薦意見）；該項目繼獲得2016年度北京市科學技術一等獎后，已由北京市推薦參評2017年度國家技術發明獎一等獎，且已由國家科學技術獎勵辦公室通知推薦單位北京市組織該項目人員參與6月23日的國家科學技術獎評審答辯。

根據《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工作辦公室關於2017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初評答辯的通知》，「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應於2017年6月23日在指定地點參加視頻答辯。而根據2017年度國家科學技術獎評審答辯規則，「原則上前三完成人（創新團隊至少1帶頭人）均應參加答辯」。

付林教授作為「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的第一完成人，對所有發明點均做出了創造性的貢獻，把握整個項目的關鍵問題和發展方向，指導了整個項目的發明、研發與實踐的全過程，在公示的10項主要發明專利中，有8項付林是第一發明人。因此，付林對該項目的理解和把握程度是其他發明人無法相比的，其在答辯過程中的作用是其他發明人無法替代的；如果付林缺席該答辯，不僅不符合國家科學技術獎評審的相關規定，還很有可能因其他答辯人對整個項目把握的欠缺而影響答辯質量，從而影響到國家級技術評獎的公正性。

然而，付林教授目前仍卻被羈押於北京市海淀區看守所。除非6月23日之前取保候審，否則，將無法參加「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的國家科學技術獎評審答辯。

二、本案指控能否成立存在重大爭議，同時考慮保障和促進科技創新的司法政策，有必要對付林教授取保候審

付林因涉嫌貪污罪，於2016年3月 17日被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檢察院刑事拘留。2016年4月1日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第一分院以涉嫌挪用公款罪對付林批准逮捕。2017年5月19日,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檢察院以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向海淀區人民法院對付林提起公訴。目前正處在北京市海淀區人民法院一審期間。

付林被指控犯罪，正與其負責的科研團隊在前述項目的前期研究中對有關科研費用的使用有關。對此，本人作為付林的辯護人，在接受被告人親屬委託擔任付林辯護人後，經會見付林，聽取其辯解，聽取付林偵查及審查起訴階段辯護人對此前辯護情況的介紹，查閱從付林原任辯護人處獲取的案卷材料，以及聽取付林科研團隊人員及了解案涉項目研究情況的江億院士等相關人員，對案涉項目情況的介紹，辯護人認為，檢察機關指控付林的兩項犯罪均不能成立。

對付林被指控之犯罪，其原任辯護人在偵查及審查起訴階段，均為其作了無罪辯護；高銘暄、樊崇義、趙秉志、張智輝等著名法學家出具的法律意見，也認為付林不構成犯罪。付林親屬及其科研團隊反映的情況顯示，對付林的追訴，完全是想壟斷付林研究成果的某公司在與付林團隊多次談判未果后，對付林的誣告陷害所致。而檢察機關對科研經費管理政策的誤解，也是重要原因。

對本不構成犯罪的付林予以關押，是完全不正當的。即使法院可能判決付林有罪，目前對其取保候審，也不具有社會危險性；並且，考慮其關鍵崗位科研人員的身份及其節能減排方面研究成果的推廣對國家的重要價值，根據國家近年出台的有關對科研人員慎用強制措施的刑事政策，也有必要對付林取保候審。

對付林的關押，已經給國家造成了重大損害，並將可能給國家造成更為重大的損害。其他不說，僅就「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項目參評國家科學技術獎而言，付林不能參加評審答辯，對項目評獎及所涉技術的推廣，都將產生巨大的影響。如果該項目因付林教授缺席答辯而不能獲獎，勢必影響國家對該項目的推廣力度，從而使該項目可能產生的社會效益大打折扣。

關於清華大學付林教授被無良企業誣告陷害入獄事件，以下是詳細的案件起因：

A、背景及隱患

付林的科研成果。 付林是清華大學建築學院教授，長期從事城市能源系統節能減排方面的研究，他發明的「基於吸收式換熱的集中供熱新技術」等被評選為世界上節能低碳十大先進技術之一（僅有兩項入選），付林並因此獲得國家科技發明二等獎。目前城鎮供暖與熱電聯產領域普遍認同他為最有創新性的學術帶頭人。付林的另一項最新發明「全熱回收的天然氣高效清潔供熱技術及應用」被推薦為2017年度國家技術發明一等獎候選項目。

這些科技上的成果給付林帶來了榮譽，但同時更讓他遭受到了意想不到的牢獄之災。

由於該項技術有非常好的市場前景，於2011年初即開始吸引了一家民營企業的眼光，該企業開始找到付林，希望付林能夠利用自己的技術支持他們，繼而又提出各種合作方案，從最初的投資協助建立研發中心，到由付林本人或他的團隊技術入股雙方合資成立公司，再到給予付林本人「乾股」獎勵等等，交換條件也逐步演變成了讓付林不能扶持市場上任何其他企業，只能唯一支持該企業、幫助其獨佔市場。付林始終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

付林對該企業不斷升級的要求極為反感。他認為，他的技術和科研成果應該通過正常的市場轉化而造福整個國家和社會，而不應該被任何一家企業所壟斷。付林在各種場合一直表示，他作為清華大學一份子，承擔著服務國家和社會的重大責任，在技術應用合作夥伴的選擇上，應該聯合併支持整個行業的企業共同投入到國家的節能減排事業中，這樣才能最大程度體現清華大學技術服務社會的宗旨。

隨著付林該項技術的成熟和付林在市場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該企業開始將自己在技術路線及市場上的若干失敗都歸結為是付林的原因，認為是付林的存在以及「不配合」阻礙了其市場地位和商業利益，從2014年初開始，該企業多次派人不斷威脅付林，讓付林不許扶持業內其他任何企業，而必須轉向唯一和該企業合作，否則就會讓付林坐牢。

B、案發經過

2014年7月，該企業以2011年能源所和華清泰盟與該企業間技術總包首付款600萬元涉嫌犯罪為由，在江蘇江陰市公安局報案，開展對付林個人的所謂調查。江陰市公安局受理此案后，派出兩名警察前往清華大學調查取證。清華規劃院也對該項目進行了詳細調查和梳理，認為事實清楚，系企業間正常經濟往來，不存在違規行為。江陰市公安局沒有取證到任何犯罪證據，此事不了了之。

2015年，該企業又以此項目為由再次向清華大學校紀委舉報付林侵吞公款。清華大學紀委向清華規劃院了解此事，規劃院向紀委全面做了情況彙報和說明，認為該項目事實清楚，其操作符合規劃院工作流程，未損害規劃院任何利益。

在這種情況下，該企業再一次向北京市檢察院誣告舉報付林貪污，並提供虛假證據，導致海淀區檢察院反貪局2016年3月17日以涉嫌貪污的罪名對付林採取了刑事拘留的措施。2016年4月1日北京市一分檢改變了涉嫌貪污的罪名，以涉嫌挪用公款罪批捕了付林。

2016年9月20日，案件在經過兩次延期后偵查終結交北京市一分檢公訴處審查起訴。2017年4月5日，在經歷兩次退偵后案件被重新轉回海淀檢察院公訴處審查起訴。

2017年5月19日，由海淀檢察院公訴處向海淀區法院以「付林涉嫌造成科研經費損失220餘萬元、挪用公款439萬元」提起公訴。

附：海淀區人民檢察院起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