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是一場脫胎換骨的蛻變，一個武漢媒體女編輯在溫哥華的10年

圖為周雯本人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必須要寫寫周雯

這個念頭一起，就如同潮水湧來，不可收拾

而且讓我十分激動，立馬在腦海里搜索這位前同事的點點滴滴

她是我上班認識的第一個同事

我和她相識於1999年4月8日上午

那是我大學畢業後上班的第一天

到今天足足有18年零125天

但是在此之前，18年多

我們沒有單獨吃過飯，沒有深聊過

8月的炎夏

她在溫哥華山火餘燼的氣流中回我的郵件

我在溽熱難耐的武漢看她的回信和寫作

看著看著，我不禁淚濕了眼眶

久久都未能平息

10年多麼漫長

有多少故事、細節和心思

是無法在郵件中述說的——

我沒有在國外獨自打拚的經歷

但我也能設身處地的感知

01

上班第一天，初識周雯

那時正是武漢洪山菜薹瘋長的季節

記得那一天，武漢的4月，還是有些寒冷的。我還穿著一件厚厚的棕色外套。

這幢大樓其實才21層，現在已經基本上快要退休了。

但那時，它是讓我無限仰視的，我抻著頭、駝著背，大著膽子走進大樓，從上台階到進入那個玻璃大門，我的雙腿軟綿綿的，感覺像是一片羽毛飄了上去，充滿了對未來的無力感和對命運的恐懼。

一個保安攔住我問我找誰，我大著膽子說：找X總（當時報社的總編輯）——那時我沒見過他，連他的名字也不知道，只知道這個姓。

坐電梯到18樓，找到時事新聞部，我被帶到周雯的面前。

春寒料峭里，周雯只穿著一件灰色的西服，裡面一件白襯衫。她留著齊頸的短髮，似乎她18年的髮型和樣子都沒怎麼變過，中間偶爾有留過長捲髮。

周雯很溫和，話不多，她交給我一本厚厚的英語詞典和一張報紙，讓我翻譯一篇報道。我開始吭吭哧哧地在紙上寫著。

中午，周雯帶我去食堂吃飯。那餐飯是不會吃出什麼滋味來的，但讓我感受到工作本身帶來的安定感。

第二天，我就被調劑到了本地新聞部，與周雯再沒有近距離的交集。除開報社的開會和集體活動，我甚至都沒有和她一起吃過飯。

但她一直是一個口碑很好的人，人淡如菊。

她一直認真地做著時事新聞版的編輯，上了多年夜班。公開場合，她總是微笑著，輕言細語，不爭不搶。

回想起來，很多人很多事，正是因為你太過於熟悉，他們就在你身邊，在你的微信中，在你的朋友圈，日日相見，但是你不從來不曾分過多少注意力和情感給他們，你熟視無睹，從來不曾認真地去傾聽、了解過他們。

02

39歲遠渡重洋

移民是一場脫胎換骨的蛻變

周雯在溫哥華

包子妹妹，一別十年，我們各自忙著自己的生活，卻從未相忘於江湖！

因為中加兩國的時差，你在溫哥華時間凌晨4點發給我的採訪提綱，我早上7點才看到。今天的溫哥華受到周圍山火的影響，8月炎夏，雖然溫哥華的氣溫依然是14度的涼爽，卻出奇的悶熱，以至於這麼早醒來看到你的採訪提綱。本來還想回籠睡一下，但是深深的感動讓我無法繼續安眠。

感謝昔日的同事在網上為我做過如此深入的調查了解（幸虧負面新聞不多），如此充分的準備，佩服妹妹的敬業和用心。十年來，我們雖未謀面，但我也非常珍惜你初來晨報時我們的緣分，一直關注著你的成長，同樣為你驕傲，也為你祝福！謝謝你！

我離開武漢時39歲。

當時感覺自己在職場上已經不佔優勢，屬於中年女人，想跳槽是很不容易的。但是加拿大對年齡沒有那麼多的明顯歧視，我在西人公司做理貨員的時候，一個老太太估計有70多歲還在做包裝工人。有些退休的銀行高管60多歲還活躍在商場一線。我初來溫哥華時，對這裡的感受是，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無論性別。

下面是周雯10年中在溫哥華從事的職業清單：

• 化妝品公司理貨員（第一份工作）

• 韓餐館的waitress

• 保姆、保潔（只是客串體驗）

• 機場接送

• 翻譯

• 一家產品認證公司的前台（做過一年多）

• 《大華商報》編輯（4年），期間擔任英文雜誌China Business和教育雜誌Challenges主編，同時在溫哥華《明報》兼職做編輯

• 一家英荷雙語的報社做美編和英文部分的校對（1年多）

• 《環球華報》編輯（1年多），其間擔任過溫哥華《地產導刊》主編

• 加入新海岸公司，創立周雯地產

這是一個早已不年輕的武漢女人在溫哥華的打拚經歷，一個武漢媒體人在海外的轉型和創業經歷。

浮躁的社會和簡單的寫作，習慣於給人安上標籤，動輒就是「美女XX」、「白富美」、「高富帥」……更有什麼「腦癱詩人」，這不僅是對當事人的極端不尊重，也是對其人格的輕視和粗暴對待。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有自己的故事、人格和情感，豈能像貨品陳列一樣，安個標籤了事？

我沒有給同事周雯安上一些看似華麗實而驚悚的標籤，她就是一個內心和經歷一樣豐富的在海外打拚的武漢女子。

她的文字也如其人，明快流暢，情感真摯，字裡行間跳動著滿滿的能量，所以我原汁原味地保留了她大部分的回信文字。

理貨員是周雯在溫哥華的第一份工作。

這些後面提到的工作是她「移民之前所做的最壞打算」，但不幸都做過了。

每一份工作對我來說都是一種人生體驗，認真對待，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對不同工作和不同人的接觸是我移民最大的收穫。來之前我曾經說過，一輩子當兩輩子過，這個我做到了，所以我無論遇到什麼都可以淡定從容。

03

移民第二年母親去世

我從溫哥華一路哭回武漢

異國他鄉，華人們在一起就是慰藉。

「正如《我的前半生》所說，人一生中總有那麼幾個時段，要離開自己的舒適地帶。

辭職，特別是移民需要巨大的勇氣，所以有那句話叫不是猛龍不過江，每個移民的背後都有故事。我也不例外。

離開駕輕就熟的職業，離開親人和同學，很多年裡，我的夢裡經常出現自己跟堂兄妹們聚餐玩笑。

移民最大的痛苦在於離開父母，而我最大的痛在於移民第二年就失去了母親，半夜接到電話后嚎啕大哭，急忙起床在網上訂機票，回程的幾十個小時都是哭著走的，飛機上鄰座的陌生人一路聽我哭訴，想必他也很受不了這個鄰座。

回到武漢，我到了火葬場，就雙腿跪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在母親的遺體面前無法起身。

多年後，在溫哥華的公汽上，遇到一對親昵的西人母女，我又忍不住淚流滿面，跟他們傾訴我對母親的思念，訴說子欲孝而親不待的難過。

作為幾乎是一窮二白的技術移民，到一個陌生的國度當然會困難重重，我老公落地第三天就當起了裝修工人，現在雖然也僱人一起做事，但是這裡人工貴，自己不做很難掙到錢，與國內的安逸生活不可同日而語，但是我們靠著自己的打拚，現在終於住進了獨立屋，我老公每天下班最大的樂趣是種菜，女兒在美國讀書，暑假回來，一家人吃著自家種出的有機蔬菜和藍莓蘋果玉米等，很是香甜。」

在異國他鄉打拚，有自己喜歡並且為之打拚的事業，保有家庭的完整和美，已是非常難得的人生圓滿。

04

一個24小時不關手機的地產女經紀

但客戶都不在深夜打擾我

周雯的地產事業

「今天簽下兩個賣房合同，但最開心的是，那個印度人的後院上方就是高壓線的房子終於出手了，買家也是印度GG。這種單子都能做成，簡直是奇迹中的戰鬥機，為我們團隊卓越的談判技巧而驕傲！周雯地產，金牌團隊，口碑相傳！」

在朋友圈，周雯會毫不低調地曬自己的業績，雞血滿滿。但在這些的文字背後，她的拼勁是你難於想像的——在國內一個快奔五的職場女人，是難於這樣在銷售一線去打拚的。

我確實是24小時不關機，不過感謝客戶的尊重，我很少深夜接到電話，但是會經常熬夜，經常掛在微信上，除了跟客戶會面和開會，基本上是7/12小時待機模式，當然忙的瘋狂的時候，有時候微信回復不夠及時，還請客戶見諒，我會儘力做到更好。

我是2015年入行做經紀的，此前一直有朋友說，你這麼好的人脈，為什麼不當經紀呢，說的人多了，我就想試試看，結果一發就不可收拾。

在朋友們和客戶的大力支持下，我第一年就成單30，房產交易總額達2642萬加幣，約合人民幣1.4億元，成為新海岸公司的新秀第一名，在溫哥華1.3萬多的經紀中排名前5％，進入MedallionClub（有人翻譯為經紀百萬圓桌俱樂部）。

有人說我是厚積薄發，我知道我做事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到極致，這也許是處女座的毛病吧。正如我第一個客戶所說，我總是能夠站在客戶的立場上為他考慮，所以他對我放心，我曾經跟他說，你是我的第一個客戶，我對你有著終身的感恩。由於處處為客戶著想，我的第一個客戶給我介紹了很多客戶，其他的客戶也對我有口皆碑，在這裡再次對大家的厚愛表示真摯的感謝。

2016年初，由於業績突出，新海岸公司老闆讓我成立團隊，這再次成為職業生涯又一個挑戰，從一月底到現在，團隊發展到了11人，業績斐然，溫哥華周雯地產得到了客戶的認可和口碑相傳。

05

成立菲沙華人協會，辦華人春晚

讓當地華人不寂寞

素里的華人春晚影響很大

感謝明姐（武漢知名媒體人）對我的報道和關注，家鄉人非常溫暖，不管是每次回國還是微信彼此的交流，這份情懷無論天涯海角都是無法忘記的。

正如明姐的報道所講述的，我在溫哥華的大部分職業生涯依然是媒體工作，第一份編輯工作也得益於晨報前同事張永強的介紹，在此也非常感謝他。溫哥華華人大部分是背井離鄉，離開了自己的大家庭，難免寂寞孤獨，華人之間通過QQ和微信很容易走到一起，加上我本性喜歡交友，經常張羅一些聚會，慢慢身邊的朋友越來越多，活動也越辦越大。

幾乎是從2007年開始，每年都有一幫朋友一起，夏天組織燒烤聚會，春節期間張羅晚會節目，哪一年要是想偷懶不辦了，都有觀眾問為什麼不辦，就這樣一年年堅持下來。最初的春節晚會只有幾十人在一個小教室里，後來改到100多人的社區中心，再後來200多人的學校劇院。

為了舉辦活動的方便，就在2013年正式註冊成立了菲沙華人協會。2014年的時候，協會人氣越來越旺，吸引到了國內的專業導演董陽，他說我們要麼不做，要做就來一場大型活動，在協會的主要成員和100多名義工共同努力下，在贊助商、演藝界人士、社區觀眾和各大媒體的大力支持下，我們第一屆為數1500人的晚會真的成功舉辦了，真正是座無虛席，節目一氣呵成，場面恢弘。

從2014、2015、2016年連續三年都是1500人的規模，西人媒體也爭相報道盛況，我們的活動也得到了駐溫哥華總領事館、當地市政府和各界政要的大力支持，最令人感動的是我們的協會核心成員組，每年春晚他們都默默無聞地義務投入了大量的精力和時間，為活躍華人社區文化做出了巨大的貢獻，有時候為了趕時間，經常有人帶病堅持工作到深夜，有時候家人一起幫忙，導演董陽還動用了他在北京的專業公司進行大量的策劃和宣傳。

2016年我做經紀工作太忙，幾乎想放棄辦春晚，但由於觀眾呼聲高，在董陽導演和Michelle Tian副會長、Emmelin Lee、靖連英、Anna Qiu、Lucie、譚湘陽、RubuHu、菊姐、李梁、清爽、Kevin Ma、BanderazCheng、李春芳老師、Nicole夫婦、老曹夫婦等人的精誠協作無私奉獻下，晚會從籌辦到成功舉辦只花了短短2個月時間。限於篇幅，我無法一一列舉每位義工的名字，只能在此借用包子的平台一併感恩，鞠躬致謝。

目前協會除了經常舉辦社區活動外，還創建了菲沙舞蹈團，成員多達100餘人，每年參加素里市政府舉辦的多元文化節、溫哥華華聯會舉辦的潑水節等盛大活動，表演精彩，具有濃郁的風，受到當地中英文媒體的廣泛報道。協會還經常贊助社區燒烤活動和羽毛球比賽等。

06

故土永生難忘

惟願歲月靜好，祖國強大

無論在哪兒，莫忘身後有個強大的祖國！

在溫哥華，融入當地社區最簡單的辦法是做義工。加拿大的義工文化從小就開始培養，每個人都樂在其中，活雷鋒很多，所以社會風氣總體非常積極正面，對新移民也會免費提供語言培訓、工作培訓等，幫助新移民更快適應新環境。我到這裡找工作的時候得益於朋友們的幫助和自己的努力，沒有特別要死要活的感覺。

華人的文化傳統深厚，不論在哪裡，人都堅守著胃和的習俗，比如望子成龍、擇校而居、熱衷投資房產等這些都是一樣的，只是沒有那麼強烈的攀比風，比如不再那麼注重名牌，大家衣著更加休閑，更加註重家人團聚的時間。

比起麻將，很多華人更熱衷戶外運動，因為溫哥華實在是太美了，不少戶外俱樂部每周組織登山或者野營，應該說是更加健康的生活方式。至於孩子教育，家長會更加尊重孩子自己的選擇，一方面因為這裡的社會環境更加個性化，一方面也沒有那麼多的攀比心。

故土永生難忘，曾經的東家和朋友們都會永遠珍藏心底，一直默默關注。10年過去了，我已經適應了溫哥華，愛她的美麗和包容，對現在的生活感恩而平靜。

走過了前半生，溫哥華給了我後半生，惟願歲月靜好，祖國強大，加拿大也一切安好，中加人民友誼長存，這些話聽起來很大，也是發自肺腑。

再次感謝包子妹妹對我的關注，給我機會回顧過去這十年。你來晨報的第一天猶在眼前，我們卻已經跨越千山萬水，願你我安好！

周雯所在的公司叫新海岸地產，成立於2012年，主要從事房地產交易，公司成員510人。她的手機7783198989，微信號wenincanada，從國內到溫哥華的同胞們有需求時可以聯繫她。

07

移民，是比離開體制和創業

更加勇敢的決定

一般認為，敢移民的都是有錢人

實際上未必

但是，敢移民的一定是

敢於打破自己家族歷代生存現狀的人

在另一個全新的

地域、國度和文明中重新開啟

今天捷運報頭條。「溫哥華說普通話人口超過說廣東話的」。並且有一張根據人口普查數據顯示的地圖。藍點代表普通話，紅的代表廣東話。

華人數量恐怖啊。基本密布大溫地區了。

中間有個有趣的分界線。老唐人街地區溫東都是老廣東香港人。最富豪的溫西都是普通話富豪。

不管哪種語言，華人數量都是驚人的。

周雯在朋友圈說。

至2011年，大溫哥華地區有超過45萬華裔人口，由於華裔人口眾多，溫哥華獲得了「最有亞洲風情城市」的稱號。大部分的華人人口集中在大溫哥華地區。位於大溫哥華地區的列治文在2013年的華人人數已經比加拿大白人人數多。

遷徙，本來就是人類的天性。

如果不遷徙，固守父母在不遠遊的古訓，固守老屋，社會也就永遠不會有進步。

自盛唐時期，就有各國的貴族子弟在長安求學和居住，並和人結婚。

清朝末年，洋務運動首批官派留學生中，就有修築了第一條鐵路的詹天佑。

到了21世紀的今天，出國、移民、留學都已是司空見慣的現象，但具體到每一個個體身上，仍然意味著要拋棄過去的一切成就、思維和人際圈子，去適應一套全新的生存法則，相當於換了一個腦子。

從你的胃到眼睛、嘴巴、耳朵、心和腦子，統統都要換掉。個中體味，沒有經歷過的無法言說。

用周雯的話說，是一場脫胎換骨的蛻變。

移民是比離開體制和創業更勇敢百倍的事情，也或許是平民階層逆襲的另一種方式。

當你在國內慨嘆階層固化時，是不是可以考慮換一個新的國家去生活。

當你跑得地方足夠多的時候，機會就一定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