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余光中 | 最後的守夜人,守最後一盞燈

最後的守夜人,守最後一盞燈

——穴居讀余光中《守夜人》

尋個清凈地,看余先生的文字。

窗帘遮住陽光,暖氣調在22度,脫去厚重冬衣,忘卻今夕何夕。

這是最適合閱讀的空間——一個人的,安靜的,溫暖的,有點昏暗的所在。

打開豆瓣FM的私人頻道,播著久石讓的純音樂,遙遠而輕盈地懸在靜謐禁閉的空氣中。

整個世界的下方不斷沉積,剩下我和余先生的字。

擯棄一切塵世紛擾去讀書,寫字,越發成為奢侈的事情,別人都在玩耍喧鬧,追逐爭吵,你怎能獨自做得隱士?

一切在於心境,有人愛鬧,有人喜靜,一個人的不同時期,需要不同的滿足感。知道如何滿足自己的身與心,真真不易。不是靠誰誰誰或身外之物,而是認清訴求,看清皮囊下的傷口。事實上,絕大多數時候我們都在隔靴搔癢,是飲鴆止渴。不解釋,不爭辯,會心獨享耳根清凈。

我和很多人一樣,對余光中的印象源於上世紀後期的《鄉愁》。一枚小小的郵票,一張小小的船票,一方矮矮的墳墓,一灣淺淺的海峽。《鄉愁》發表於1972年,是年余先生44歲。事實上,余先生的鄉愁早已貫穿整個人生,整個詩文創作。余先生曾把自己的生命劃分為三個時期:舊大陸、新大陸和一個島嶼,舊大陸是祖國,新大陸是異國,島嶼則是台灣。他21歲第一次離開舊大陸去島嶼,30歲第一次離開島嶼去美國求學。第一次離開,思念的是台灣,後來,思念的是祖國,再往後,變成對文化——漢魂唐魄的無限眷戀。年輕時,余先生因為對外國文化的嚮往而選擇主修外文,又屢次去往美國留學和講學。美國文學與文化對他影響愈深,鄉愁也像魔豆般在心底滋長。他日思夜念的故鄉,是再回不去的故土,深邃的文化,已逝的美好,精神的棲所。

余先生一生漂泊,詩文的主題,多離不開「離鄉」「鄉愁」「孤獨」「死亡」,讀他的詩,迎面而來的是一種透析著頑強的蒼涼

幾次逃亡,數次離鄉,一如他自己稱作的「蒲公英的歲月」。詩人的寂寞,文人的孤獨,余先生一人佔盡。他孤獨著自己的孤獨,貫穿時空,延展開來,卻在當代無處落腳。他一生思考著生命的始終,明知宿命般的結局,卻依然要與永恆拔河。1966年,不到四十歲的余先生寫了《當我死時》。詩中,他想到生命的終結是返鄉,回到最初的自己,踏上當年的故土,「這是最縱容最寬闊的床/讓一顆心滿足地睡去,滿足地想」。

《單人床》里,「沒有誰記得誰的地址/寂寞是一張單人床/向夜的四垠無限地延伸/我睡在月之下,草之上,枕著空無,枕著/一種渺渺茫茫的悲辛」。這種空絕冷清,彷彿失聯的孩子,在黑暗中的無助無奈。去國離鄉,離開加了烏托邦濾鏡的美好純凈的童年,往後走再遠,走到地球的任一角落,都還是懷念最初的起點,因為回不去,因為恍若隔世,都會在夢中驚醒,發現眼角的淚,為故鄉而流。

又有對泯滅尊嚴與文明的不妥協,對殘暴荒蠻世道的諷刺。《有一隻死鳥》中,不被人群接受的異類日漸消亡,射殺后製成標本,貼上標籤,成為對後人的誡言。然而,「殺一隻鳴禽,殺不死春天/歌者死後,空中有間歇的迴音/或者你堅持歌唱,面對死亡」。死鳥變得不死,只因面對肅清異己的捕殺,消亡之後還有堅持,還有希望,還有未能泯滅的初心。

明知生之寂寞,卻要去守夜之孤獨,這是余光中的糾結與堅守,知命與不甘。他借《九命貓》之口說,「我的敵人是夜,不是任一隻鼠/一種要染黑一切的企圖」,夜之黑,如同死亡,如同絕望,如同我們心底潛伏的罪與惡,人類永恆的心魔。人類自古害怕黑暗,上帝賜予人類光明,科學使得光在黑暗中有了可能。可我們心中的黑暗,永遠無法被全部照亮,死亡帶來的黑暗,更非人類可以逃遁。余光中的眼,不是用來尋找黑暗中的光明,知時間不可逆,生命規則不可違背,他也寧願去獨守這黑夜,」黑暗是一部醒目的書/從封面到封底,我獨自讀「。「拔河「是余先生頻繁使用的意象,除了世人熟知的那首《與永恆拔河》,還有《水草拔河》:「晝夜是漣漪,歲月是洪波/是誰,明知我不能停留/日日夜夜,卻叫我上岸去「。即便明知時間不可逆,最終是輸家,依然還是要在有限的時間裡對峙下去。「滔滔的水聲里/只有我,企圖用一根水草/從上游到下游/從源頭到海口/與茫茫的逝水啊拔河」。生命終將逝去,時間在圍剿生命,人在時間的長河無處可逃,無路可退,一切都將指向一個終點,而詩人還有,也只有一根「水草」——救命稻草也好,幻象毒株也罷,是他僅有且不放手的武器。面對人生之「不可抗力」,繳械投降的人太多,孑然獨守,懂得享受的,是背水一戰的樂趣。

余先生一直在思考死亡,也在見證生命的循環以往。死亡與誕生,是生命循環的不同節點。他與永恆的黑夜抗爭不絕,亦感恩母親賜生帶來的光與樂。余光中在《矛盾世界:母難日之二》中寫,快樂的世界啊/當初我們見面/你迎我以微笑/而我答你以大哭/驚天,動地/悲哀的世界啊/最後我們分手/我送你以大哭/而你答我以無言/關天,閉地/無論初見或永別/我總是對你大哭/哭世界始於你一笑/而幸福終於你閉目」,無奈於生命的始終,在兩代人身上的傳遞;而《抱孫》里,更多的是對生命輪迴的會心感慨,「不待輪迴,已恍然隔世/三十五年前,在那島上/也曾經如此抱著,搖著/另一個孩子,你的母親」。隔代之間的凝視,夾裹著歷史與滄桑,長者愈明,幼者懵懂,一個回望過去,一個仰視未來。 生與死,悲與樂,愛與恨,如同世間萬物,此消彼長,生生不息。

余先生寫詩六十多年,成詩一千多首。自選且自譯的詩集,余先生一生只出過一部,那就是《守夜人》。如他序中所言,詩人自譯作品,好處是完全了解原文,絕不可能 「誤解」。苦處也在這裡,因為自知最深,換了一種文字,無論如何翻譯,都難以盡達原意,所以每一落筆都成了歪曲……作為讀者,對照而觀,英譯的詩,未嘗不是另一個余光中。中文詩蓄勢雋永,顯其漢魂唐魄,英文詩則或紳士或雅痞,蘸滿西方文化,依然厚積薄發。中西筆法,在一個意向,不同情境里殊途同歸。好的詩歌是語言藝術的最高級,語言背後更出彩的是對文化對藝術對歷史的深刻理解與感悟。

《守夜人》1992年首版於台灣,收詩65首;2004年,新收17首詩,於台灣再出新版,序言中寫道「詩興不絕則青春不逝,並使人有不朽的幻覺」;而今在大陸首次推出的《守夜人》,距離首版已是24年之後,頗多增刪琢磨,以余先生自己的話來說,「再過十二年我就一百歲了,但我對做人瑞並不熱衷。所以這第三版該是最新的也是最後的《守夜人》了。」

詩集收入的最後一首詩《半途》,是余先生兩年前的新作,寫他彼時心境:知了越噪越顯得寧靜/此生倒數,該是第幾個夏天/蟬聲再長,也只像尾聲了/與永恆拔河,還沒有輸定/向生命爭辯,也未必穩贏。臨近九十,生命脈絡似乎明朗,卻又充滿懸念。守最後一盞燈的最後一個守夜人,讓時空維度變得渺小—一片大陸,算不算你的國?/一個島,算不算你的家?/一眨眼,算不算少年?/一輩子,算不算永遠?/答案啊答案/在茫茫的風裡……

守夜人:余光中詩歌自選集(中英對照)

江蘇文藝出版社 2017年3月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