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火重生，一個國家公園引發的思考

坐標：美國加利福尼亞州-貝里埃薩雪山國家公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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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知識：1906 年，美國前總統羅斯福簽署了《古迹保護法案》 (Antiquities Act)，給了在任總統批准建立國家公園來保護文化、歷史和自然資源免於威脅的權力。2015 年，加州的貝里埃薩雪山被時任總統歐巴馬正式劃定為國家公園，以保護這片面積近 1340 平方公里的生態長廊。然而就在當年 7 月，一場野火吞噬了國家公園的許多地方，導致國家公園不得不關閉，直到一年後才重新開放。

當車在加州高速公路停下來時，我首先注意到的，是從路邊葡萄園中穿出的黎明陽光。繼續向前開，葡萄園變成了鋪滿金色小麥的山丘，其間點綴著黑色的牛。再往前出現了一些彎曲的深色橡樹，在它們的陰影中有一條土路通向溫特斯市郊外。這幅景象預示著夏天的臨近。

此地距離舊金山僅僅 1.5 小時車程，卻沒有工業文明的壓迫感，反而瀰漫著一種原野般的廣闊。這兒的陽光似乎更加通透，空間感也更大。我看見一團雲慢慢飄過，在懸崖附近被擠成了圍巾的形狀。

在 5 月的最後一天，我來到了貝里埃薩雪山國家公園(Berryessa Snow Mountain National Monument)，它也是美國最新的一座國家公園。四周鼓起的山丘，讓這兒看上去像受熱發酵膨脹的麵包。國家公園位於一條山脈之上，並以其北端 2150 米高的山峰命名。曾有作家用「長筒襪」來形容貝里埃薩雪山的形狀，而我正在它的腳趾部分，準備開始遠足。

藍嶺至 Homestead 的環線小徑

2015 年，前總統歐巴馬將貝里埃薩雪山劃定為國家公園。這是一個樹林密布、生長著一些極其稀有的植物、面積近 1340 平方公里的生態長廊，不僅有古文化遺迹，也是遠足、野營、釣魚、捕獵、騎行和划船的好去處。它存在的意義之一，就是不被圍起來或禁止入內，好讓人們去進行探索。

然而，一場野火襲擊了貝里埃薩雪山，吞噬了國家公園內的許多著名景觀。我之所以到這兒來，就是想看看這片土地如何浴火重生。走在藍嶺 (Blue Ridge) 的小徑時，盛放的「火焰花」佔據了我的視線。這些花的種子在土壤里冬眠，直到熱和煙喚醒它們發芽。

藍嶺至 Homestead 環線小徑，是貝里埃薩雪山國家公園的代表徒步路線，全長約 8 公里，起點和終點都在 Putah Creek，中間陡升陡降約 400 米海拔。小徑還會穿過 Stebbins Cold 峽谷，這兒是加州大學的一個戶外課堂，生物學家們來此研究大火之後的植被變化。Jeffrey Clay 是該項目的總監，他告訴我：「貝里埃薩雪山的生態極其多樣。如果想在最短的路線里，儘可能把它們都囊括起來，那麼再沒有比藍嶺至 Homestead 更好的路線。」

從微觀中見宏觀

沿途，我看到了藍鳥、黃蜂、蝴蝶和一隻蹦蹦跳跳穿過小徑的棕兔。雖然路標上說此地有山獅出沒，但我自始至終都沒與它邂逅的運氣。在海拔 800 米處的一個觀景點，我停下腳步，流連於麥黃色野草編成的紗幕，以及其後穩固的山與縹緲的霧。沿著迂迴的小徑繼續向更高處爬升，可以看到下方有焦黑的枯樹，靜悄悄地卧在新生的地面植被上，也有屈指可數的大樹在堅強地活著，比如那邊那棵加利福尼亞藍橡樹。

「一場大火能夠在一夜之間改變很多。」我想起了 Jeffrey Clay 的話：「發生在加州的更頻繁和更猛烈的野火，其實是正發生在全世界範圍的氣候變化的一種顯示。」

當拖著疲憊的雙腿爬上制高點，我第一次親眼看到了貝里埃薩湖。從這個近乎完美的地理位置望過去，湖水閃耀著燦爛而甘甜的藍色，一隻美洲禿鷹乘著風，從上面飛過。我努力想要集中注意力，以便走過前面那段懸崖邊的狹窄小路，但還是忍不住被湖水吸引，頻頻分神。

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

隨後的路途中，我遇到了幾個在逆時針走環線小徑的徒步客。當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其中一個女人突然高聲說：「一個人走這條環線，你可真厲害！」我疲憊地笑了笑，又眨了眨眼，讓流到眉毛上的汗水滴下來。

由於已過制高點，接下來的路感覺就像散步一樣。漸漸地，景色也變了，就像 Jeffrey Clay 之前說的：「儘管大火后樹木的殘軀無處不在，但仔細觀察一下，你會發現這些看似死了的樹都在萌生新芽。這給了我們一個機會，去更好地了解大自然究竟是如何運作的。」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久久無法入睡，白天所見的情景一幕幕閃回，腦海中徐徐升起一個想法來：貝里埃薩雪山及其所代表的大自然已經繁盛了很多很多年，然後被猛火撲殺，但它會再次繁盛，直到下一次大火到來，就像一個生生不息的循環。它在提醒我們從過去中掙脫出來，而非深陷其中，明天將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