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梅│現在，是梅子老師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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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梅（梅子），女，學前教育專業教師，已於蘇州市職業大學（原蘇州教育學院）相關領域工作25年。主要承擔«幼兒遊戲»等學前專業課程的教學，副教授。1992年北師大學前教育專業大學部畢業，2002年北師大（兒童）發展心理研究所碩士畢業，2012年通過蘇州大學哲學專業儒學哲學方向博士論文答辯。致力於「文化與兒童教育」的實踐研究，關注兒童心性的發育與美感的表達。曾主持«敘事與成長»，«表達與成長»，«童心與成長»，«童書與成長»等校級研究性課題系列研究，2015年4月至今主持蘇州文廟「梅子時間」，以畫信的方式參與博物館公共教育服務，實踐父母支持下的傳統經典教育。

—《心靈朗讀》人物：顧梅

-本期心靈朗讀人物 -

【顧梅】

1

認識梅子老師，大約是2015年，在極具民國風情的同德里，涵舍國學會舉辦了一次關於梅子老師的閱讀分享會。好像是初冬的夜晚，一講便是兩三個小時，梅子以一種自傳體又帶著生活體味的講述方式，動情又真摯地剖析著自己內心的掙扎與成長，打動著聽眾。兩年快過去了，記者仍然記得，她講述自我矛盾時的神情。

彼時，只知道她一直致力於國學傳播，再次見到她又多了更多故事，比如「行走西山」。她笑聲爽朗了，還是那麼地注重細節，她走出了光環的圈，開始真正與一個名聲響徹的家族和解、融和。而這個家庭的代表人物，也就是梅子的外公，國學大家錢穆。

錢穆，現代著名歷史學家、思想家、教育家，學術界尊之為「一代宗師」，與呂思勉、陳垣、陳寅恪並稱為「史學四大家」。錢氏一門名人甚多，像錢偉長、錢行等等。

梅子生在一個名門望族，眼界所及皆是大家、名人，她說，家中是有愛的，但有時也被顯赫的聲名擋在了保安的胳膊之外。

父輩孫輩受名聲的光環、也為名聲所累，她沒有見過外公，卻因為外婆的到來，讓她真正去了解外公，也開始了「行走西山」。

2

這裡的外婆，是指梅子的台灣外婆胡美琦。在梅子20歲的時候，胡美琦進入了她的人生，引領她讀《論語》，讀其外公的著作，深深地影響著原本不理解外公的梅子。

1990年錢穆大師去世后，長眠西山俞家渡石皮山，胡美琦選擇在俞家渡村75號，興建了一所房子。

這所房子，一為親人落葬前有歸家之所，再為回蘇祭掃有書可讀。當時石公鄉文化站沒有閱覽室，胡美琦還把房子一樓闢為閱覽室，使村民有閱讀的去處。

2012年，外婆辭世，梅子開始行走西山，她說因為外婆一生懷有教育的理想和勸學的志願，而她要順著這個腳印走下去。五年來，她往返西山不斷，讀書、記錄、畫信，自己讀書，也帶動村裡的孩子和大人讀，自己學習，也常邀請市裡的朋友一起去西山學。

同事與朋友，以及蘇州文廟「梅子時間」的老成員，不時就會跟隨梅子走西山，那裡也就成了「西山讀書小院兒」。

3

梅子說，春去夏來，來此小歇和讀書的人帶走這裡的靜謐與親敬，不遠處石皮山上外公的墓園，也常常都有遠來拜謁的不知姓名的讀書人，讓她愈發沉靜閱讀。

而這一切，都源於外婆對她的啟發與勸學，讓她有了一個在家庭名人籠罩下的「自我覺醒」，正如她的母親、舅舅、姨媽、哥哥姐姐們一樣，他們是錢氏後人，他們更是自己。

而「梅子時間」就是梅子踐行國學教育、文化傳播的一個腳印，一個開始。在採訪結束從西山回到蘇州市里的路上，梅子的思緒仍如泉涌，回想著個人與家族多年間不停歇地奮進，她說，「西山是我的童年故地，是我父母教書多年的地方，是我愛人的鄉梓之地，也是我蘇州外婆晚年生活之地。現在，又是外公和台灣外婆安眠的地方。行走西山，不僅是懷揣讀書夢，和對生活的感悟，還是一種傳承一種自我的成長。」

朗誦內容：生命是一種教育

生命是一種教育

——梅子

去台灣前，心中惦念病重的外婆，即以抄書解憂。我抄讀的，是她所著《教育史》的序言。序言中外婆說：

猶憶民國37年，我初入國立廈門大學攻讀教育系，曾讀到陶行知先生所著記載他創辦曉庄學校一書，當時深受感動，尤以書中所述有關如何陶冶學生心性者，更覺傾心，私下立志，將來畢業后，亦必辦一所如曉庄學校般富有教育理想的學校為終身職業。

抄讀至此，我知外婆她與我一樣，在師範大學教育系受業時知曉教育界的前輩里有個陶先生。只是，當下之感動，此後之力行，我與外婆就不能同日而語了。

外婆曾勸我放下哲學書，撿起古詩詞。她說，讀詩可作修養。等你到了四五十歲，有了豐富的人生閱歷，自然對哲學能讀。而現在，可先從念詩中磨練性情。

外婆自感興趣於教育心理學，一直也在這條路上求索。1958年春赴美修讀教育專門課程，向學之心甚切。然所學非所志。轉而對自己在新亞修習《文化史》一課而接觸到的儒家心性學更感懷念。陽明《傳習錄》中那許多教學故事的記載，切合於人生的答問，外婆常常思及，在腦海中流轉，不忍放下。可知外婆年輕時，亦常轉側於憤悱之間。

讀外婆的《教育史》的序言，抄畢一段，常悄悄立起，內心禁不住激動與回憶。欲叩問人生之大義，當時的我真有焦灼之感！心性有所不耐，當外婆說到外公全集中某篇某篇，我卻按圖索驥，亦不能！竊以為，當外婆困惑於人生，求解於學問，她於外公之所學所問，亦有如此這般之嚮往之情。翻開外公《文化與教育》一書，外公於1954年前後所擬的《儒學研究計劃大綱》，有關乎《儒家思想與教育傳統》的部分，這一定也是外婆所關切的課題。印象中亦曾聽外婆向我提及。在探求一己心性的過程里，外婆漸漸獲得整個學術思想史演變的探尋視野。

即在家庭中，在講課中，在對世情的關照中，在內心的省悟中學習。當外婆見面於我們，即以此一種學習精神，感染到我們，啟發到我，敷成這忽忽20年的人生，亦將有力地引領我今後的學思習行。

外公說，教育主要在教人如何好好做人。尤要，在教其心，從性情方面做起。我想，外婆一生之志業，莫不有心，見其性情，富於理想。莫不有其生命性的深切貫注與流露。這就是外婆的人生，對我的教育。

寫於2012年4月8日（有刪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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