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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遞老曹:人生不能沒有詩意

老曹在詩詞大會

老曹工作室門口的詩

老曹工作室的書法角

在普遍鬧哄哄的綜藝節目中,詩詞大會的出現無疑成為了一股清流。節目中讓我們印象深刻的,有唯美而秀麗的中華詩詞,有博學又幽默的點評老師,還有那充滿著故事的「百人團」。53歲的快遞員曹中希就是「百人團」中的一名選手,一次都沒能衝上大舞台的他,卻憑藉著「苦酒辣鴨腸」的打油詩以及樂觀向上的人生態度,感染了電視機前的萬千觀眾。

「老曹體」簡訊,

讓收快遞更有人情味

從北京師範大學小南門進去,往西走一百米有個二層小樓,上樓左拐,走廊盡頭一間二十平方米的小屋,就是學校內赫赫有名的「圓通快遞曹中希工作室」。開學期間,每天都有數百名學生、老師來找老曹取件、寄件。

下午兩點,小屋的角落裡,老曹正用毛筆抄寫著王安石的《北陂杏花》。練字是老曹平時的愛好,剛參加完的詩詞大會又給每位選手發了一本詩詞集,老曹沒事的時候就會從中挑出兩首抄下來,當作消遣。

老曹今年53歲,2009年入了快遞這行。他開玩笑地說,自己改變了快遞業的兩條規則。「一個是不收年齡大的。我準備干快遞的時候已經四十多了,好多公司都不願收,可我真正入了行,照樣扛大件,不比那些年輕人差。」還有一條更重要的,就是開創了「老曹體」收件簡訊的新形式。

「剛入行那會兒,我所了解的快遞員普遍都是 你來就取,不來就退 ,沒人會想著說點好話。」在這種大環境下,老曹時刻在反思,怎麼樣才能讓快遞員和取件人之間的關係更輕鬆一些呢?於是某一天,老曹發催取件簡訊時加了這麼一句:「左等不來,右等不到,多等一會又何妨?只是不要讓我等到花兒都謝了。」結果收信人之後來取件時,直誇老曹的簡訊有人情味。

為了把這種「人情味」延續下去,老曹在之後編髮簡訊時都會採用打油詩的形式。「立冬霧霾鎖京城,勁風過後無影蹤。香山楓葉落幾許,菊花淡雅正開盛。雙十一瘋購,老師眼下可有空取貨?」這樣的「老曹體」簡訊,在收件老師學生中得到了廣泛好評,整個快遞行業甚至也因為這種簡訊開始了改變。「好多快遞員都開始寫詩了,有人寫得比我還好呢!我算是開了個好頭吧。」

「老曹體」的出現,不僅讓老曹的工作效率大大提高,還給他帶來了「全國五一勞動獎章」、「北京榜樣」等榮譽。但老曹更看重的並不是這些名頭,他在乎的,是詩歌簡訊能給收件人帶來實實在在的好心情。「我曾經看過一個視頻,說有個人做了一件很小的壞事,給別人帶來了壞心情,這種壞心情一傳十、十傳百,最後出現了大災難。反過來說,如果我發一條簡訊,能給別人好心情,最後就可能發生更大的好事。這麼一想,我最初發的這些簡訊不就很有意義了嗎?」

「我寫的不是詩,只是一種感慨」

要追溯老曹對詩詞和文學的熱愛,還要回到上世紀80年代上學的時候。那時的「小曹」就十分喜歡看書,考大學失利后,他四處借了1300塊錢,盤下了老家臨沂一間叫做「沂蒙書畫社」的書店。「1300塊頂全家四年的工資呢!那時候年輕,也沒有賺和賠的概念,開書店純粹是為了自己的興趣。」

可惜的是,書店的經營並不順利,來的人經常是借的多買的少,借書還不給押金,借走的書串來串去找不到了,本錢都回不來。書店開了兩年之後一直在虧,曹中希只好轉做了其他行當。回想起這兩年的時光,雖然從生意角度並不成功,但因為沒事就能看看書,老曹覺得還是十分快樂的。

之後曹中希從老家輾轉來到了北京打拚,他鋪過瓷磚,做過鋼材生意,還當過送水工,儘管工作一直在換,但他對於詩詞和文學的愛好卻從未消退。「看報看書時,有寫得好的地方,怎麼也得抄上一兩句。」

「老曹體」的出現,讓老曹把愛好和工作聯繫了起來,即使不是工作時間,他也經常會抒發詩意,作上兩首。「有一次送件,正好是夏天悶熱的時候,送完件本來筋疲力盡,但騎到杏壇路附近,看到槐花落下,還有不時飛來的幾隻小白鴿,再加上天上掛著的一輪明月,這種美景一下子就把我的暑氣驅散了,之後我就寫了一首詩——杏壇路落槐花黃,白鴿盤旋藍天翔。夕陽晚霞迎西照,半輪月掛南天上,正是盛夏黃昏時,居然已把悶熱忘。」

老曹他騎著三輪在外邊派件的那段時間,是他寫詩寫得最多的時候。在詩歌里,他把眼睛里能見到的景物寫了一個遍。「像是松樹、劍麻、黃楊、龍爪槐、銀杏樹什麼的,都寫過。詩也來源於生活嘛,我要覺得這個景色美,我就會寫上兩句。」

在老曹看來,詩是很高深的學問,格律、平仄、用詞都很有要求,而他自己寫的東西都是五分鐘左右隨手作的,其實很多地方都經不起推敲。「上節目時主持人說了,我寫的不是詩而是情懷,如果說情懷這個詞稍微有點大,那我認為我寫的是一種對生活的感慨和記錄。有的人會用寫日記的方式記錄生活,我只是用寫詩的方式而已。」

儘管自己的詩並不完美,充其量只能算是「打油詩」,但老曹卻很熱衷於這種形式。「詩人有詩人的生活方式,我有我的生活方式,我對自己也沒什麼要求,只要能寫出展現我生活方式的詩就可以。」

投身公益,

小崗位也能有大作為

這兩年,老曹的工作室進行了系統更新,派件時只要拿機器一掃碼,收件人就會接到提醒前來取件,也正因為這種變化,老曹不用再在發件時寫詩了。「以前每天兩三百個件,現在至少一千個件往上,再寫詩也寫不過來了。」

現在出去派件的機會不多,老曹寫詩的頻率也是越來越少了,但他對詩歌的熱愛卻一點沒有減弱,在受到詩詞大會的邀請時,老曹還著實考慮了一番。「其實錄製第一季時節目組就找過我,但我正好有別的事就推掉了。這回人家又來找,我這邊其實還是挺忙的,但看人家這麼熱情,最後我就決定去了,也算是調劑一下。」

雖然平時愛讀詩,但參賽的百人團畢竟高手雲集,老曹最終一次都沒能衝上舞台。讓老曹比較遺憾的是,很多時候一道題並不是不會做,只是因為自己反應相對慢一些,最後來不及點擊屏幕了。「尤其是出下句填上句的題,整道題就給10秒,我光想就得想5秒,之後再填肯定來不及了。要是能像考試似的給我一個小時讓我做,沒準能好點。」

儘管成績不盡如人意,但老曹這一趟節目錄製還是結交了不少朋友,也認識了很多需要幫助的人。「有一位老師叫陳澤蘭,是貴州務川實驗學校的老師。學校里都是留守兒童,陳老師希望能幫孩子們建一個圖書館,但是缺少書。」選手們了解到這一情況,紛紛發動身邊的人一起給陳老師捐書,而因為老曹本身是快遞員,寄書這件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其實,這遠不是老曹所做的第一件關於公益的好事。早在好幾年前,有一名女學生要給患病的媽媽寄葯,老曹為女孩的孝心所感動,從此之後,任何人來老曹這寄葯都不收一分錢。除此之外,老曹還承擔著幫校內老師學生寄公益物資的任務。「如果你聯繫好了寄送地址,我直接幫你寄。如果你不知道寄到哪,那我就幫你去聯繫。」

老曹認為,作為一個快遞員,簡單地收發快遞是一種干法,更多地做公益好事也是一種干法。「既然我有快遞這個平台,為什麼我不把它更好地利用起來,做更有意義的事呢?」馬上到來的這個春天,老曹還準備去一趟西藏,他聯繫好了西藏的一所國小,要親手護送著45箱棉服,送給當地的貧困兒童。

北師大近兩年組織過幾次分享課,老曹也被邀請上台演講過。「我也不用準備,講的都是平時的經歷,主要是鼓勵大家心態要堅強、做事要敬業,也要珍惜當下。」現在的老曹,仍然在重複著每天六七點上班、晚上八九點下班的生活,工作雖累,但他一直保持著十分樂觀的心態。「就像我寫的詩一樣,苦酒辣鴨腸,雙腳熱水燙,松竹梅三首,還有奶茶香,快遞雖辛苦,那又怎麼樣?」主筆:莫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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