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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刻讓你覺得想讀個博士學位?

坦白說,我並不想讀什麼博士。

但好像也沒什麼其他更好的選擇。

做科研,真的是一件孤獨的事,無關寂寞。

內心很孤獨,沁入骨髓的孤獨,孤獨的讓人抓狂,卻無人說,也無法解。

今天是周末,可我沒什麼休閑娛樂,一直很少。早上起來在食堂買了點早餐,拎著去機房,因為最近學習上的事和生活上的一些事堆攪在一起,很煩悶。

胸口始終有點喘不勻氣的感覺。

走到機房樓下,想到一天又將在裡面一個狹小的機位度過,壓抑感來的更加猛烈。

我頓了頓,右手猛地錘了兩下胸口,給自己說:沒事,都會過去的。

然後沉默的走進了實驗室。

只在研一初始階段,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的時候,導師指導的多一點。但也只是在大方向上指點,對結果的一個評判。技術上的問題,基本沒有交流。

事實上這情有可原,因為一篇科研論文的誕生,可能會涉及很多學科知識,包括一些複雜的公式和軟體。

沒人是無所不知的,老師也不一定會,所以細節性的東西,除了你自己,沒有任何人能交流。研一還是基礎方向,出了問題還能和師兄探討,到了研二,方向更加細化,整個中心,基本都是每人有每人自己的方向。埋頭做自己的事。

科研真正的難點在於,找到一個好的切入點。但是要知道,這必須建立在通讀本方向國內外近幾年所有的文章基礎上,剛剛進入科研領域的毛頭小子,怎麼可能達到這個水平,有時候一周都不能看完一篇外文文獻,而一篇博士文獻的完整,至少要讀200篇國內外文獻專著。你不能用一年的時間去讀書吧。

在研二,導師還給了一個具體的課題,切入點有了,我只負責解決技術的問題就行了,仍然忙活了大半年。現在是研二暑假,開學博士。這半年,我基本都在讀文獻,你看這樣的公式真是的讓人心碎,偏偏還不能越過去,好歹得弄清楚這是幹什麼的。

讀了很多文獻,仍然找不到切入點,直到暑假才找到了下一個研究目標,現在在一步步嘗試,不知道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畢竟人家做的是幾個中心幾所大學幾十個人的研究小組做出來的,每人負責一部分就行。我的選擇要麼就是只做我方向的,或者自己學習其他所涉及的學科知識。

很難。

這是我研一時候的每周彙報,我覺得其實我也算是努力,但無奈的是,知識水平真的差的太多,努力有時候並沒有那麼有效。

而從研二下半年開始,老師和我基本就沒有什麼學術交流了, 都這樣,到現在了,老師也不知道你研究哪了,只能你做出成果,我們開會研討一下,成果的可靠性和能達到的期刊水平。

往往,你參考的文獻的一句話,會涉及很大的知識點,偏偏文獻里不會詳細描述,這是最痛苦的地方。

多數的時間,我是這樣的卡住的,無從下手,但如果解決不了,一點進展都不會有。

很心煩,很憤懣,但環顧四周,找不到一個可以說的人。

所以很孤獨,沁入骨髓的孤獨。

人最怕的就是迷茫不知所措。

看不到出口,又哪裡來的力氣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有時候我也在想,我為什麼要讀這個博士?

但就跟聯考報考志願,大學部畢業考研一樣,有點莫名其妙,有點糊裡糊塗,又好像是順其自然,命中注定。

這應該是絕大多數普通學生的想走的路,只不過有的人沒有走到這一步。不知道為什麼,但覺得好像這麼走是沒有問題,有問題,就是錯的,沒有問題,那就是對的,這麼想好像是正確的。雖然總覺得不嚴謹,但也找不到紕漏。

我想大部分的通過考研到讀博的學生,可能都有一個改變自己人生的目標吧,到了博士這一步,大學部非211 985 的就稍顯的弱化了,不像碩士,大學部院校的影響仍然很大。

如果你覺得讀博會飛黃騰達,會年薪幾十萬,你就大錯特錯了。甚至大部分的人遠不如碩士出去的薪水高。現在無人機的領域火熱,年薪約有30萬,但拋去七七八八,再看看目前的房價,你也會絕望的。

越往上,越會看清楚這個社會的階級本質,往上走,看不到出路,往下偏安一隅,也會不甘心平庸虛度。這個時代就是這樣。

那麼讀博意義到底何在?其實我也說不清,我也很迷茫。

畢業要29了,這三年裡除去獎學金和其他一些零零散散的獎勵,每個月我大約能有2000-3000左右的補助,活, 是夠了。當然結婚買房買車之類的別想了。還不算現在一到節日同學朋友扎堆的結婚,一個至少500,兩個就捉襟見肘了,三十而立,立的很窘迫。

要說哪一瞬間想要讀博,哪一瞬間都沒有,真的。

但也沒有後悔過,一如這些年遇到的人經歷的事和選擇的路。

若說好處,也有一些吧。

當不在為溫飽問題奔波勞碌之後,或許從我這一代開始,家庭也算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了。

哪怕窮酸一點。更多的是家風的改變和傳承,惠及後人吧。

會對孩子教育,有一個科學的認識,而不是只生不養,養出一個熊孩子。會從小給孩子樹立最正確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

對大大小小低級到弱智的騙局有清醒的認識,對形形色色的投資理財有理性的分析,研究過流傳較廣的騙局,也多少知道些投資的風險和回報。所以從沒上過當。

開始廣泛的涉獵各類學科知識,人文,地理,歷史,政治,經濟。說王小波也談王爾德,看看川普的新政,說說創造新黨的法國馬克龍上台的影響。

更加關注國家科學技術的發展,而不是天天的娛樂爆點,量子通信、室內導航,嫦娥工程,極地科考,深空探測。。。

當然,其實這些顯得並不是那麼緊要。

真正重要的是,越來越認清自己和周圍世界的聯繫,越來越清楚自己所處的位置。

往上看不到出路卻並不絕望,往下舒適安逸,卻不會選擇甘於平庸。

可以有底氣按自己想要的生活來過。而不是終日奔波,稀里糊塗。

能看到最頂尖的科學,了解人力之無窮。也能看到眾生如螻蟻,舉步維艱。

學著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志,老當益壯 寧移白首之心 。

做不到君子見機,達人知命。

至少看得開馮唐易老,也放得下李廣難封。

希望自己老了不會成為爭奪廣場舞地盤倚老賣老大打出手的老頭子,

希望每日的生活不是任聽身邊的伴侶碎碎叨叨的張家長李家短。

也不是每日渾渾噩噩搓麻遛彎混吃等死。

希望老了仍能和年輕人一起談談國家的發展,科技的進步。

能跟孫子孫女聊聊小王子,史努比,華盛頓到底砍沒砍樹?牛頓那個蘋果到底怎麼砸下來的?

也能和相伴一生的枕邊人談談陳後主和張麗華,侯方域和李香君,說說再生緣,說說西廂記,說說遊園驚夢裡面的才子佳人。

在擺弄幾盆花花草草,有一間書房幽靜雅緻最好。茶餘飯後,靜靜看會書,說會話。

從萊茵河羅蕾萊的眼淚說到康橋河畔的金柳,從瓦爾登湖的小木屋說到西伯利亞的明眸--貝加爾湖,從春風不度的玉門關到杭州的西子湖畔...也許還會讀讀年輕時候給你寫的幾筆文字,或者放一段舒緩的曲子,跳一段探戈。

這樣的生活是我嚮往的,也是我在努力的。我想這大約是我讀博的動力吧。

昨夜寒蛩不住鳴。驚回千里夢,已三更。起來獨自繞階行。人悄悄,簾外月朧明。
白首為功名。舊山松竹老,阻歸程。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岳飛《小重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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