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綉春刀2》：當綉春化為修羅

2017年夏天《綉春刀2》即將與大眾見面了，第一部《綉春刀》的出現曾引發了業內人士關於武俠片新走向的許多探討。不管怎麼說，在浮誇的電影氛圍下還有如此味兒正的武俠電影，應屬難得。關於《綉春刀》這個電影名，其實早有出處。「綉春」一詞源於大詩人杜甫詩句「繡衣春當霄漢立，彩服日向庭闈趨」，從宋代起，綉春一詞便於統治階級密不可分，繡衣春當霄漢立聽后更如皇權跟前侍衛，以指代錦衣衛最恰當不過。《綉春刀》多少受到徐皓峰處女作《倭寇的蹤跡》的啟發，繼承了硬派武俠一丁點血脈。《倭寇的蹤跡》起於東南沿海、終於俠士對決，有輕快飄忽的江湖氣；雖說《綉春刀》為武俠片，但大部分恩怨糾葛受限於皇城內部；尤其前半段與魏忠賢的明爭暗鬥，更具備了宮廷片的特性。當然這根線在魏忠賢死後即煙消雲散，原本的龐大政治布局化身為人與人簡單的情愛慾望和生死對決，胭脂氣和江湖氣無法讓政治陰謀的暗涌得以延續， 最後變為只沾了皇城氣的武俠片。相比徐皓峰作者化的影像處置，年輕導演路陽對服裝道具的細節考究更勝一籌，甚有風月大師李翰祥之遺風。《綉春刀》在小部件的處理上做了精細的前期準備，沉穩厚重、不失偏頗，完成了歷史學與美學的恰當結合；即便很多影迷對明末歷史一無所知之，但看罷依然賞心悅目、暗地佩服。每一個看過《綉春刀》的朋友，或許多少會些疑惑，真實的錦衣衛人生真如電影中表現的如此嗎？作為最後一個漢人封建王朝，明代文武百官沿襲了歷朝的森嚴等級制度，官僚等級內體現於手中權力、外體現於服裝配飾，文武無一例外。錦衣衛作為明代特有機構，自明太祖朱元璋設立之初，便作為皇帝直接管轄特務機構存在；首領錦衣衛指揮使更由皇帝親自委任命，全權負責皇帝的人身安全。《明史》中對錦衣衛記載為「掌侍衛、緝捕、刑獄之事，朝日、夕月、耕獵、視性，則服飛魚服，配綉春刀，侍左右。」於史料中我們發現，錦衣衛除了負責皇帝人生安全之外，更兼緝查、逮捕、刑獄的職能，可謂權力龐大、隻手遮天，以至系統內諸多貪污腐敗和冤假錯案，明亡於廠衛這一說法也不無道理。但《綉春刀2》因情節需要，路陽賦予了錦衣衛更多的正面形象。我們的主角三大錦衣衛只不過指揮使下面身不由己的隨從，甘願服從命令、秉公辦事，卻只能淪落為被權力擺控的旗子；即便經歷了多次血腥執法，但心中仍舊看得見忠奸善惡、辯得清是非曲直。在歷史考證中，我們了解到，錦衣衛的服裝由皇帝親賜五品以上錦衣衛蟒服、飛魚服和鬥牛服三種，錦衣衛因等級不同著裝亦大相徑庭。錦衣衛賜服主要樣式仿元朝官服「一色」，服裝上下雖然相連，但有分割幅；因其非品官專用，便可以龍為原型，綉飛魚、蟒蛇、鬥牛以劃分等級，綉於錦衣衛胸前圖案如飛龍入海、威武霸氣。在電影《綉春刀》系列中，為展現錦衣衛組織的整體性，便都改著飛魚服，而服裝造型則以千戶、百戶、總旗和尉官區分。以兩套賜服為文武之分，一套為灰色為處理政事、朝貢天子之用；另一套黑色則用於實戰。當然，於皇城內的錦衣衛中以飛魚服錦衣衛最為普遍，與綉春刀相配即可認明其專屬身份。由此飛魚服綉春刀成為錦衣衛的別稱。原本在前作中精緻的服裝設計到了《綉春刀2》中進一步得到升級換代，服裝與人設的結合更別具匠心，部分服裝甚至可稱為藝術品。當然對於錦衣衛的服裝，除了保證威嚴和美觀外，精巧實用必不可少；在努力追求服裝視效同時，且讓每個身著盔甲的演員便於實戰，正所謂靜如處子、動如脫兔，很好地完成了象徵性和實用性的統一。比如《綉春刀2》中主角沈煉前作中較為輕便的飛魚服因官職的提升變得更厚重和寬大，身上的雕花美觀精緻；下著裙裝則參照了元代特有的官服「一色」，為在史實考究基礎上對下裝的專屬設計，藝術表現上戰則飄逸瀟洒，靜則壓迫十足。除此之外，為另一主角裴倫專設的鎖子甲重達10斤，在每個細節皆手工完成，成為戰鬥中對抗冷兵器的神器。《綉春刀》系列的服裝設計是建立在角色基礎之上，每個人的形象可稱為角色靈魂的體現，優秀的服裝設計讓角色在靈魂上得到了升華。除服裝之外，另一代表錦衣衛的綉春刀亦可做一番考究。綉春刀外形比單刀略長、較一般的長劍略短，綜合了唐刀和少林梅花刀等特點。刀身背厚刃薄，有如剃刀，兼具了彎曲弧度；刀柄略長，單手出鞘，雙手緊握都十分方便。綉春刀實用性強，殺傷力驚人；不僅利於步戰，且適用於馬戰，即可近距離防守，更可進行中距離攻擊。當然在《綉春刀2》的裝備展現上可不止一把綉春刀，雖以刀作為兵器主流，可更出現了狼牙棒、流星錘等高殺傷性武器，或許每個角色的兵器且當做人物靈魂的外在展現。男一號沈煉持的為最標準款綉春刀，柄長刃薄，刀背綉以花紋，體現沈煉嚴於律己、正統光明之特徵；凌雲鎧綉春刀刀背以鷹做圖案，體現他驍勇善戰，無懼無畏之特徵；丁泰以狼牙棒做兵器，狼牙棒為重型兵器，勢大力沉、殺傷性強，單獨團體都可為之，這則體現丁泰霸氣十足、兇狠致命之特徵。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雖把《綉春刀》定義為武俠片，可在權利錯縱交織、暗涌凶如猛獸的明末，皇城內的武術如敷上鎖鏈的普羅米修斯，無力感自始至終。錦衣衛原為江湖俠客，可離開了快意恩仇的江湖世界后，熱血豪情卻毫無用武之地，在官場爭鬥中處處被動、在明槍暗箭中無處藏身，這一點在盧劍星和靳一川身上更為明顯。盧劍星算是錦衣衛團隊的一縷清風，武藝超群且重情重義，但太過正直，看不透人心的奸詐，因太過愚忠被迫屈從於小人之下，為了一身應得的百戶官服卻五花大綁送上了斷頭台。靳一川在三兄弟中年紀最輕，洗心革面由盜入官，於明末亂世中原可大有作為；無奈身患肺癆，無法長時間武鬥，下班后更受師兄要挾欺詐，夾縫中的年輕生命被廠督的火槍隊所終結。錦衣衛的動作質感除了在人設中也在動作設計中，綉春刀正面技擊，攻多守少、以戰止戰；多次以三人之力對抗數十名死士，在前有群狼、後有堵截之下，層出不窮的擊殺目標無不在挑戰錦衣衛的體反應極限。大哥盧劍星算是三兄弟中功夫最好的一位，刀最寬最長，長刀背後更多的是責任感。正所謂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功夫不到高階絕不敢用此兵器，多年的錦衣衛歷歷練讓他成就一身好本領；身為兄弟他長刀立馬、處驚不亂、以一敵十，在群戰中更為三兄弟的中樞和主力，在對抗嚴家纏身鎖鏈上最能體現他的戰力。二哥沈煉的綉春刀正如之前所說嚴謹規矩、樸實自然，在動作展現卻是攻守兼備，因為沈煉既有頂級軍人的戰鬥素養，又有賞金獵人的敏銳判斷，在實戰中每每可以化險為夷，反轉戰局。當然在主角光環的加持下，一把綉春刀可以對戰各式花樣，立於不敗之地。三弟的靳一川為名門正宗師傳短刀，短巧靈活，適用於近距離作戰。 在中長兵器為主的明末世界中，短刀更體現其難能可貴的殺傷力，靳一川用起來亦虎虎生威，只是一身病體卻毀了精緻利器。此外，精巧的動作也體現在錦衣衛們的對手身上。在明末資本主義萌芽影響下，西洋花劍術傳到了皇城；力量不夠、技巧來湊，魏忠賢乾女兒的花劍輕巧細長，招式靈活，是用於女性。造型雖為西方劍，可劍術套路卻能在太監的配備細軟長劍中尋到痕迹，在與錦衣衛的對陣中的失敗亦說明了其華而不實的屬性。師兄丁修一把苗刀、浪蕩不羈。畢竟名門正宗，在多次與師弟的過招中體現了高超的戰鬥水準，把各種險招化於無形。似乎以長刀為武器的丁修更為馬戰而生，丁修一馬一刀，挑遍滿洲十八騎，全勝而歸的戰績足以讓他廣大師門。反派大Boss趙靖忠以百兵之王槍作為兵器，一把龍膽槍長而鋒利，使用靈便，似乎更像綉春刀的剋星。在長兵器的靈活猛攻面前，沈煉的標準款綉春刀只有防守的餘地。而後的決戰中，趙靖忠的長槍被雙手刀克制的局面下，竟可一分為二，化作短兵器。當然，壞人是不可能勝利的，最後沈煉在集合了三兄弟全部兵刃后，將其擊殺。錦衣衛的綉春刀受限於官僚體制、深鎖於皇城深閨，基調多少流露出個體對制度的絕望無奈。從每次戰鬥來看，錦衣衛和對手間更像是野獸的絕望廝殺，無辜赴死的屍體橫在三兄弟面前，皇城內的生命如草芥。唯有第一主角沈煉未因體制磨去身上的野性和傲骨，慶幸的是，最聰明的他在生死關頭順利逃脫；離開了牢籠般的皇城，入了真正的歸宿。沈煉帶著結拜兄弟的復仇意志，與廠督趙靖忠決鬥於楓樹林。楓林一戰算把《綉春刀》歸類於武俠片的最關鍵的symbol，沈煉復仇之火淹沒了宮廷中的複雜糾葛，沈煉的三把刀承載著兄弟情義，二人刀槍直來直往體現了俠客應有的江湖氣節，詩畫般的決鬥終於讓壓抑整場的電影第一次有了暢快淋漓的感覺。《綉春刀2》表面雖為續作，實則為前篇；《綉春刀2之修羅戰場》的視角重回明末亂局，打鬥及細節處理更勝一籌，沈煉的綉春刀化為修羅刀，斬盡人性僅有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