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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道:他認為死不是問題,不死才是 | 一千零一夜

博爾赫斯第三講啦,大家跟上節奏了么~

這集中談到一個很有趣的問題——你有沒想過究竟什麼叫做「乾淨」,什麼叫做「骯髒」呢?為什麼我們會覺得地上的東西就很臟?

原來我們現有的很多觀念都跟我們如何分類這個世界有關,因為語言就是一種對世界最複雜的分類方法。

我們看看博爾赫斯是如何挑戰人們對世界的分類吧!

博爾赫斯短篇選讀(三)

目盲,於是看到彼岸

本文節選自 看理想 [一千零一夜 ] 第163夜

博爾赫斯在整個阿根廷跟世界文壇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阿根廷人非常喜歡他,以他為驕傲。所以他在路上走是很容易被認出來的,他走到任何一個地方,都會有人圍上去,跟他打招呼。

有時候人家就過來說:「哎呀!博爾赫斯先生,您是不朽的。」用很華麗的詞藻稱讚他,博爾赫斯就回答:「哎喲先生,您別那麼悲觀嘛。」他意思是說我怎麼會不朽呢?我肯定要死的。他認為不死才是個問題,死不是個問題。

好像我們很多人都以為,長生不死是最好的,但是他不是這麼認為。實際上他認為自己的作品也都不應該長生不死。那是否表示,他很不在乎自己的寫作呢?恰恰不是。

他是一個非常複雜的人,他的性情之中有許多容易生氣憤怒的地方,但是所有跟他談話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他是一個活在書的世界裡面的人。他後來做了阿根廷國家圖書館的館長,但偏偏他是個盲人。這簡直就是一個作家中的貝多芬。他是一個眼睛看不到任何事情,卻還在寫字的人。

不止這樣,他還很喜歡旅遊。旅遊去看日本能劇、義大利歌劇,他幾乎都是用聽的,用感受的。

還有更重要就是旁邊要有人跟著。那些人有時候要負責讀書給他知道。所以後來他讀的書,都是人家念給他聽。但是很多時候,他只是要人家在他的書架上面,找一些他讀過的書來念給他聽。他能夠準確地說出他的某本書放在書架的位置。

然後人家一邊讀,發現他還記得那些詩。每一首詩他都能夠背誦,你一邊念他自己一邊默默地也跟著念。是一個記性好成這樣的一個人,就像我們上次講過的富內斯那樣。

那麼像他這樣一個目盲的人,他後來的寫作,當然也只能像口述一樣。那麼你就會想到古代世界裡面,那種游吟的盲詩人。大家知道《荷馬史詩》的作者荷馬,他眼睛瞎了之後,就以他的記憶跟想象,吟誦出兩卷不朽的史詩出來。這是一個已經失落了的文學傳統。博爾赫斯很神奇的再現了這個傳統。

他什麼都看不見,所以他雖然聽人讀書,也還是有限的。因此他更多的時候,是在自己的世界裡面,重溫自己已經知道的東西。很多人認為這是他寫作這麼奇怪的原因。

比如說他的寫作沒有很多社會寫實的東西,他也不會再去談一些人物的心理,他談的完全是一些觀念。他逐漸的盲目,拿著已有的一些觀念,他小時候讀過的種種哲學,在腦子裡面反覆咀嚼,然後構造出了一個很神奇的觀念世界。

語言與世界的關係

在這些觀念裡面,他很關注的一個要點,就是文字語言跟世界的關係。他不喜歡寫實小說,他說,這樣的小說掩蓋了一個事實:說無非是語言的技巧、手段虛構的結果。他要讓你看到,語言文字就是語言文字,它就是一種玩耍的東西,它是一種遊戲。

我們來看一看他怎麼來談語言跟世界的關係。首先我們要從分類法開始了解。他有這麼一篇文章,叫做《約翰·威爾金斯的分析語言》。

《約翰·威爾金斯的分析語言》選自博爾赫斯《探討別集》

書里說有這麼一本百科全書叫做《天朝仁學廣覽》。這本書很奇特,比如說它對動物有個分:

A類:屬於皇帝的動物

B類:塗上了香料的動物

C類:馴養的動物

D類:哺乳的動物

E類:半人半魚的動物

F類:遠古的動物

G類:放養的狗

H類:歸入此類的

I類:騷動如瘋子的

J類:不可勝數的

K類:用駝毛細筆描繪的

L類:諸如此類的

M類:破罐而出的

N類:遠看如蒼蠅的

……

我們人你聽過有這樣的動物分類法嗎?這又是博爾赫斯在虛構。他虛構了這麼一本百科全書,然後虛構了人很奇怪的一套動物分類法。他為什麼要寫這個?他其實是在挑戰我們怎麼分類世界。

小編還真在豆瓣上找到了這本博爾赫斯虛構的書

(豆瓣網友和小編都夠無聊的~ ̄▽ ̄~)

比如說,我們知道猶太人不吃有鱗的魚,比如鰻魚。為什麼他們不吃鰻魚,是因為在他們的分類世界裡面,水裡面游的東西,應該都是有鱗片的,鰻魚沒有鱗片,是個異類,所以就不能吃。

我們對世界上面的很多的觀念,什麼東西叫做乾淨,什麼叫做臟,都跟分類法則有關。比如說我們覺得地上的東西掉上去好臟啊。但是假如你是一個日本人,你根本是睡在地上,你不會覺得這個地是特別髒的。

語言是一種最複雜的分類法

不同的文化、國家、民族,會有不同的分類法。語言無非就是對世界最複雜的一種分類方法。語言跟這個世界這些東西的關係是什麼關係?比如桌子,叫桌子,是一個我們隨意這麼叫,還是說因為這種東西本身具有一種特質,使得你覺得桌子這個字正好能夠表現它的特質出來呢?「光」這個字,是不是跟光這種物理現象,有一種神秘的聯繫呢?

他一篇很有名的小說叫《神的文字》。這本小說談的是阿茲特克帝國被摧毀之後,有一個巫師被西班牙人抓走了,囚禁在一個地牢之中。跟他一起被囚禁在地牢之中的是一頭美洲獅。這個美洲獅,跟他之間隔了個鐵柵欄,在一個圓形的地牢中間。

阿茲特克帝國是一個在14世紀-16世紀的墨西哥古文明。帝國有許多巨大的金字塔,金字塔上由巫師舉行用活人祭獻太陽神的祭典。

這個巫師被關了太久,乃至於他開始喪失神志,很多過去的東西他都不再記得。後來慢慢他看著美洲獅身上的花紋,他才逐漸想起來一些事,想到什麼呢?

就是神最初創造這個世界的時候,是曾經想過這個未來會有很多的災難跟毀滅,而當末日將至的時候,有一個預言說,會有一個被神選中的人,他發現一個秘密。那個秘密就是神在創造世界的時候留下了一句話,你一旦知道這句話之後,你把那句話念出來,整個世界就完全又煥然一新。

那麼那句話到底是什麼話?這個巫師在回憶,他就開始研究鐵柵欄對面那頭美洲獅身上的花紋。因為他想到了美洲獅是上祖創造的最重要的動物之一。那種動物它毛色上面的斑塊花紋,就是一種語言,就跟他們金字塔上面那種文字是很相似的。

於是他天天盯著他對面的那頭美洲獅,盯久了之後,他開始回想起來那句話是什麼了。那句話是什麼話,我們來聽聽看。

他就是這樣子,很神奇地回想起了那個足以毀滅世界,但是又足以重新創造世界的那句話,那個由14個字組成的口訣,他說,我只要把它大聲念出來,口訣就無所不能,我只要念出來,就能摧毀這座石牢,讓白天進入我的黑夜,我就能夠返老還童,長生不死。就能讓老虎撕碎可恨的西班牙人,用聖刀刺進西班牙人的胸膛。重建金字塔,重建帝國。

40個字母,14組字,我齊那坎,就能夠統治我們古代帝王統治過的國家。然而他說「但是我知道,我永遠念不出這些字,因為我記不起齊那坎」,請注意他之前的那句話還說,他的名字叫齊那坎。因為你要念出那個字,你要首先知道你是誰?但是他被囚禁了太久,他已經記不起齊那坎是誰。所以這前、後面兩句話是自相矛盾的。這也是博爾赫斯的特色。

由於他已經記住了那個口訣,他擁有神力,但是他念不出來,因為他不太知道自己是誰。於是他說讓寫在虎皮上的神秘和我一起消亡吧,見過宇宙鮮明意圖的人,不會考慮到一個人和他微不足道的幸福和災難。儘管那個人就是他自己,那個人曾經是他,但現在無關緊要了。

這個故事講的就是有一種神秘的語言,就像猶太教相信的,上帝是先創造了文字,再創造世界。又或者我們以前講倉頡造字的時候,是天雨粟鬼夜哭。倉頡造字,他發明字為什麼天上會下稻穀?鬼幹嗎要哭呢?鬼為什麼要害怕人造了字出來呢?

我們以前人要怕鬼,是因為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面,是懵懂的,不了解周邊這些東西是什麼,你只看到很混沌的一堆現象。但是當你有語言、文字之後,周邊這一切事物,渾然有了秩序。世界有了秩序。就彷彿有盞燈打開,這個世界亮了,能被看見了。鬼他無所遁形了,鬼只不過是人類已知世界秩序之中的一部分而已。鬼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子能夠任意妄為了。鬼很害怕,鬼夜哭。造字就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這就是一種很典型的古代語言觀念,博爾赫斯對它非常感興趣。

語言文字就像錢幣

但他並不完全沉迷於古代思想世界、神秘主義之中。另一方面,他充分了解到語言學的現代進展。有時候你能夠在他的另外一些小說裡面看到,他對現代語言學帶來的成果展開的思考。

《神的文字》、《扎伊爾》選自博爾赫斯《阿萊夫》

比如說他很有名的一篇小說叫《扎伊爾》,扎伊爾是一種在阿根廷最普通的硬幣。他說這個硬幣應該是個最普通不過,但是有一天,他莫名其妙的,覺得這個扎伊爾硬幣,他手上有個扎伊爾硬幣,不是一個普通硬幣那麼簡單。它還跟世界上面很多東西是有關係的。有什麼關係呢?他說:

18世紀末,印度的古吉拉特邦,有一頭老虎叫扎伊爾;波斯的納迪爾國王曾經下令,把一個星盤扔進海底,那個星盤叫做扎伊爾;1892年前後,馬赫迪的監獄里,魯道夫·卡爾·馮斯拉廷撫摸用頭巾撕下來的布條包著的小羅盤,這個羅盤叫做扎伊爾;根據佐藤伯格說,科爾多巴寺院的一千二百根大理石柱中,有一根的一條紋理也叫扎伊爾;摩洛哥土得安的猶太人區里有一口水井的井底叫做扎伊爾。

他忽然想到扎伊爾不只是一種硬幣的名字,還跟世界上面很多東西有關係。他到底想講什麼?其實他是要說,你看起來很普通的一個字,你換了任何一個字,都能夠像一個硬幣,因為價值一樣,所以能夠互換。可是它卻又很神秘,其實在這裡博爾赫斯真正在談的是文字。

你想想看我們的文字,我今天說「神」這個字,你看到這個字眼覺得很神聖。但是我們學過一點基礎語言學的人就知道,這隻不過我們賦予的一個名字而已。舉個例子,我說,這個房間好亮啊,我把「亮」這個字變成「黑」。只要我們大家都約定俗成,同意黑以後就是指的光亮,你就懂是什麼意思了對不對?

所以語言文字,在這個意義上,他是隨意的,可互換的,跟事物沒有什麼本質關係,就跟這個扎伊爾硬幣一樣。可是博爾赫斯他說到,我們這個主人翁,他一下子跌入一個很神奇的狀態,

他覺得那個硬幣扎伊爾與別不同,跟世界上很多的扎伊爾相關。可是後來再想想他們發現任何錢幣包羅了未來的種種可能性。錢是抽象的東西,因此它可以替換很多東西。錢是未來的時間,可能是郊區的一個下午,可能是勃拉姆斯的音樂,可能是地圖,可能是象棋,可能是咖啡。

他仍然無法放開扎伊爾。他後來要去看精神醫生, 他非常奇怪地沉迷在其中一顆硬幣死死不舍,這個醫生也沒辦法。後來他找到一本書《扎伊爾傳說發展史有關文獻》,居然有這樣一本書存在過。

這本書指出了病根,作者在前言里說,扎伊爾在阿拉伯文裡面是顯而易見的意思,也就是神的99個名字之一。在伊斯蘭國家裡面,指的是那些具有令人難以忘懷的特點的人或物,那麼其形象最後能夠使人發瘋。也就是說它會讓人難以忘懷,讓人難以忘懷的東西,一定是有個性的。不像一枚硬幣,或者隨便一張紙,一個字那樣的是沒有個性的東西。

可是博爾赫斯說:越是讓你難忘的東西,你到哪裡都想起它,你看到什麼都聯想起它,這也就表明了這個硬幣,它可以替換無窮的東西。那麼說到底,這個扎伊爾硬幣,它到底是很有個性到讓你難忘,還是它太沒個性,以至於到任何地方,它都能像錢一樣,像文字一樣,換成別的東西呢?

節目文本9000餘字,本文節選4000餘字

部分圖片來源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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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用書

作者: [阿根廷] 博爾赫斯

出版社: 上海譯文出版社

出版年:2015年

叢書: 博爾赫斯全集

下集預告

3月16日,周四0點

第164夜:博爾赫斯短篇選讀(四)別為我哭泣,阿根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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