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地鐵生存指南

文/ 劉興亮（微信公眾號：劉興亮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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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在北京，不可能不坐捷運。坐捷運，就會想起那首《夢醒時分》。

之所以想起這首歌，是因為在滾滾的人流之中，在摩肩擦踵重足而立幾近窒息的氛圍里，你會感到萬分沮喪，甚至開始懷疑人生。多少次你回回頭看看坐過的捷運，只想衷心祝福那些車廂里的乘客。

在日常生活里，再沒有一個地方可以像捷運那樣彙集這時代的人間百態了。

當然，我所說的「彙集」是早晚高峰期的各路郊縣捷運線。人們不是「坐」，確切說是硬生生「擠」在捷運里，忍受著周圍乘客的身體壓迫，口氣，汗臭，艱難地從包里掏出手機，尋找一個古怪的姿勢觀看緩存的電視劇。

途中很可能因沒有扶手可抓而在急剎車時身體一個大趔趄，尷尬地與人說「對不起」。到站了，假如不能殺出一條血路，就會釀成「上班遲到」的慘案。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對於一個初來乍到性格內向的乘客來說，你的捷運生涯還有很多關口需要闖過去。這裡潛伏著隨時出現的語言衝突，性騷擾，扒手，暴力……

那一個都不是小概率事件，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全武行。儘管多數乘客是文明的，但人的密度實在太大了，摩擦在所難免。無法迴避，只能面對。

作為一個成熟而資深的捷運乘客，經過數年科研工作的深耕之後，我將為您詳解北京捷運生存指南。

首先，請放棄尋求「怎麼坐捷運」的膚淺心態，部分遠道而來，找不到捷運口，不知如何買票投票的觀眾，請您讓讓。

本文是一艘深水潛艇，只有那些常年受到捷運困擾的乘客才是它的讀者。

不過，在下潛之前，還要透露一些秘密。某些基礎常識，你或許不曾注意，卻具有普遍指導意義，那就是，不管哪條捷運線，哪個捷運站，其出口分佈均如下：

無論捷運站身處十字路口，抑或東西向或南北向的馬路底下，其出口分佈均以西北為A口，然後順時針BCD轉向西南口。

一些老的捷運比如一號線二號線，常有A1、A2；B1、B2等便民措施（無扶梯），其方向也是1在左，2在右。當然，個別站點會有例外，我懷疑那是難產導致的。

那麼問題來了，在兩條捷運相交的換乘站，規模龐大，出口錯綜複雜，常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候出口分佈還有序可參嗎？

有，只不過，它只能存在於你的頭腦中。假如你懂得形而上學，面對捷運站就會如庖丁一樣目無全牛，輕鬆走過。

通常而言，換乘站由於兩條線相交，會增加E、F、G、H等站口，它們的分佈也如上所述從E開始順時針轉向H。兩種分佈形式居多，那就是老線ABCD，新線EFGH，錯開：另一種分佈仍然遵循老辦法，從西北方向A口開始，依次到B東北偏北，C東北，D東南，E東南偏南……直至H西南口。

從哪個口出，你最好先做做功課，否則形而上學也很難幫到你。

科普結束，言歸正傳。

第一招：高峰期捷運上車法寶

上班之行始於足下，能否在高峰期趕上那趟能準點將你送到工作單位的捷運，它是個問題。解決之道無外乎如下幾點：

通常捷運車廂有六節。人們會從兩頭下到捷運站內候車，即第二和第五節車廂處出現。

從行為習慣來說，多數人會下意識地就近站位，這就使得中間的三四節車廂候車乘客相對減少。假如你不是個懶惰的人，到中間候車將是不錯的選擇。

也有個別時候，由於人們持相同的想法，使得兩頭的車廂出現短暫的空白，對此你需要自行判斷。

站位。人們基本遵循先下後上的乘車原則，左右站位候車的人自然會排隊等候，按序上車。車來了，門尚未打開，裡邊已經爆滿。

這時候會發生一種情況，前邊的體弱者或女性放棄登車，後排的人衝上來，有人靠蠻力擠進去。與此同時，原先的隊列被打散了，排在前排的很可能被擠到一邊，甚至後邊。

這就提醒大家，即便由於人多沒準備上車，也要死守自己的位置，以便下趟車來時從容上去。由於人們在上下車時衝力來自前後，這時候你的雙腿擺位需要前後交錯，左右微微叉開。另外就是，扼守有利地形時，緊緊靠著安全牆，不給敵人以可乘之機。

假如下一趟車來了，依舊爆滿呢？你只能使出洪荒之力，像一個戰士那樣去攻城拔寨。

通常需要背對車廂，雙手摳住車門內上沿，雙腿蹬地，用腰力和巨大的臀部將車門處的乘客活生生頂進去一截。這一方式不限於男性，壯碩的女乘客照樣可以實現。

此時，柔弱女乘客的機會來了，因為這一頂，會頂出一片難以置信的天地，至少在左右還能填進去兩人。如果錯過，對女性而言將是難以接受的。你沒有抓住瞬間即逝的機會，望著遠去的列車，內心冰涼，懊喪，心情差到極致。

於是想起一個方法。悻悻走到對面去，往相反的方向坐兩站，那裡將是一片純凈的天空。

SO，當體格柔弱的你進入捷運站，看到同行的方向已經排滿了乘客時，應該對這趟行程有所保留，默默走到對面，到反向人少的站點乘車，通常，只需兩站，形式就會發生逆轉。

說到這裡，到底什麼是高峰期上車的法寶呢。無它：提前！

第二招：如何獲得立錐之地

有兩種情況存在。

你在相對寬鬆那麼一點的車廂里呆著，隨著列車駛向城區，上來的人越來愈多，直至你的生存空間被一點點蠶食鯨吞，最後像一隻落地后的鳥那樣，把胳膊腿收攏在身體周圍，開始隨風搖擺。

另一種是，車廂里已經人滿為患，你居然憑藉蠻力或泥鰍一樣的伸手上來了。這時候你靠在車門處，由於是後來的，心理上處於劣勢，想要一展身姿和手腳，不免看周圍人的臉色行事。形式十分被動，因為你打擾了人家！

角落的優勢：

假如車廂是相對空曠的，未雨綢繆的最好方式是站在門口左右兩個角落，有靠背，扶手，鐵三角的位置難以撼動，下車省時省力。

次之是站在車門反方向的角落，或車廂連接處的角落，只要在直角里，兩隻胳膊可以抵擋其餘乘客的擠壓，至於咸豬手，在這種方式下最無可能騷擾你。

你還有足夠的還轉餘地進行一些微小的生活：讀書，看手機，思考人生。

邊線的優勢：

沒有角落，那就趕緊往任何邊線上靠。不管是沒有座位的邊線，或座位旁邊的邊線，都是較好的選擇。

這意味著你的身體將有一面不被滋擾。而且往往有牆面倚靠或手環抓握。既避免了四面楚歌的慘烈處境，還能隨時保持身體平衡而不遭人白眼。

中間的劣勢：

顯而易見，只要站在車廂中間，各種城池多會失守。

首先，可能沒有扶手抓——倘若你有一米八的身高或長臂猿的手臂則無所謂，這樣就需要用站姿來保持身體平衡。

如果身體側著與列車前進方向一致，腿儘可能叉開即可；如果在擁擠狀態下無法側身，那就想盡辦法做「前腿蹬後腿弓」，以免失衡之虞。

但人生總是參差多態的，你會面臨兩隻腳並在一起的情況，雙手沒抓沒撓，這樣就陷入了木偶一樣的處境，假如由於車的停頓而抬起一隻腳，那隻腳很可能再難落下來，你又成了一隻獨立的金雞。

在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悲慘時刻，你只能閉眼祈禱，因為隨著下一次的急剎車，你的身體將把前方的人壓出一種反彈力，繼而重新獲得站立的空間。假如這個人不是黑社會出身，他會理解。

總體而言，尷尬吧！劣勢明顯。

在車廂中間且乘客密集又無扶手的狀態下，如何保持站姿呢？

有一個訣竅，那就是無論兩條腿之間的距離和身體姿勢如何，都讓兩隻腳儘可能呈90度擺放——見過小丑上台後的雙腳站位吧，即便雙腳緊挨著，你也能最大限度地保持平衡，如果你的雙臂能像企鵝那樣微微張開，亦不失為良策。總之，你的處境很像小丑。

第三招：捷運守身之金鐘罩鐵布衫

作為社會主義國中級階段四處蔓延的捷運線路，四通八達到了北京的邊邊角角。這使得那些買不起城區房子又在城區上班的年輕人有了一線生機。

然而正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雖然上班時間在某種意義上有了保障，但人滿為患的車廂里所有乘客都彼此緊緊相貼。對於女性而言，她們喪失的太多了。

在最擁擠的時刻，流氓們甚至無需做出額外的動作，只要閉眼等待著姑娘們被人流擠過來就可以坐享其成。這時候人類猥瑣的一面可以從這些人的表情和眼神里透射出來。他們眯縫著眼睛，若無其事地觀察那些無所措手足的女乘客，一副志得意滿令人作嘔的神態。

當女乘客置身四周都是異性的車廂中間地帶時，可能發生以下幾種情形：

第一是周圍的男性居高臨下盯著她的領口往下看；
第二是流氓身體緊緊貼著女乘客，做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第三是暗暗貼在女性身後，用其某部位對著女乘客的臀部；
第四是把手不動聲色地扶在女性的身體或大腿上；
第五是抬起胳膊來假裝看手機或抓扶手，繼而用手肘部位若有若無地接觸女性的胸部；
第六是女性下車時往車門處走，但是男乘客不讓路，讓女的側身蹭著擠出去，於是前後均失守；
第七是明目張胆的耍流氓，伸手觸摸女性的身體。

當然還有更甚者，不在我們科研範圍內探討，那是法律界的事兒。

就捷運里女性的不堪處境而言，真是聲聲淚句句血，罄竹難書。故此眾多女乘客也在百鍊成鋼的過程中，總結出許多防狼術。

最有效的一招就是背著厚厚的雙肩包，並且置於身體前方，再穿上厚厚的牛仔褲，屁兜里最好再裝上一本小人書，上下均置於相對有效的保護之下。

在捷運里最忌諱的就是穿著暴露，薄衫短裙，美則美矣，處境亦危。

在有效的衣物遮擋下，佔據有利地形就成為第二重要的事情。這一條請參考第二招。如果能倚靠在邊角處，再用胳膊橫在胸前，挎包置於小腹，那就達到了本文所說的「金鐘罩鐵布衫」之化境。

任那流氓百爪撓心，必然是無功而返。

假如上述都沒達成的情況，已經置身險境時，該當如何是好？不要慌，這時候要展開凌厲的讀心術，觀察周圍的男性，哪個是相對可靠的（事實上，這種感受力女性都有，幾乎與生俱來），就背對著他，然後雙臂扶於胸前，兩腿前後交錯，成如下形式：

左一為好男，中間為女乘客，右一不確定。這時候，無論兩側或前方均可有效抵擋。至於身後那個人，則完全依賴你判斷的準確性而言。如果遇到伸過來的咸豬手，請不要客氣，用你的高跟鞋狠狠地跺他的腳，對方要更進一步的話，就大聲呼喊，相信這時候形勢會迅速導向眾人同仇敵愾的氛圍中去。

最後就是上下車之際需要進行身體移動時，切記不要側身前行，如果你能夠側身走到車門，那就一定可以正面衝出去，此時兩隻胳膊肘子一左一右開路，嘴裡念叨著勞駕勞駕，總能險中求勝。

第四招：摩擦發生后的萬全之策

沒有捷運的時代，曾經有過一種病「火車綜合症」。說的是有人乘坐幾天幾夜的長途列車，108人的車廂擠了300人。沒辦法上廁所，不敢吃東西，不能喝水，空氣污濁，人只能固定在單一姿勢里慢慢煎熬，體力不支，精神疲倦。

結果有人陷入焦慮和奔潰的狀態，大喊大叫，聲嘶力竭行為怪誕。據說個別嚴重者還可能產生幻聽、妄想、毀物等異常行為，甚至自殘。而且這種狀況，很容易在逼仄的車廂里相互傳染。想想都駭人聽聞。

這使我想到如今的捷運，眾多家裡的慈父孝子，溫文爾雅的白領，羞澀內向的姑娘，在水泄不通的捷運里變得火氣衝天，為一些微不足道的情況大動干戈。儘管事後也覺得不值，但一時之間就是壓不住胸中怒火。

我想這很可能屬於「捷運綜合症」。

首先，最常見的情況，由於沒有佔據有利地形，如果有人橫過胳膊擋在你腦袋上，插一條腿到你腿中間，諸如此類情形，被動，堵心，怎麼破？

這時候你需要凝神靜氣，觀察這個橫插一杠的傢伙是否處境堪憂，假若他居然因此而獲利（因他人的退讓和痛苦而姿勢舒適），那麼不要客氣，果斷讓他挪挪。如果他對你的話置若罔聞，依舊我行我素，你就需要估算一下雙方的力量對比，在此基礎上進行嚴厲的外交攻勢，嚴正警告，強烈譴責，劇烈抗議，但最好不要窮兵黷武。

捷運里最常見的摩擦見於女性之間的言語暴力，比如：
擠什麼擠呀？
誰擠你了，是後邊人推我，誰愛擠你似的。
後邊人推你，你擠我幹嗎？有病啊！
說誰有病呢，你才有病。嫌擠別坐捷運呀！

這種情形發展往往歸於雙方在眾人沉默的注視下也歸於沉默。捷運里真打起來的女的不是沒有，鳳毛菱角。打起來的還是男性居多，年輕氣盛的佔了八成。

就我的觀察而言，無論暴擠到何種程度，只要兩個男的動起手來，就迅速打出一片天地，周圍人以不可思議的方式像海綿一樣向四周壓縮，居然騰出足夠一展拳腳的空間。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二人打的差不多了，眾人才緩過神來，拉架的拉架，勸解的勸解。似乎雙方的火氣泄了，也懶得打了。

認識到捷運綜合症的真相后，最好的萬全之策當然是平心靜氣，待人寬容。這樣無論如何暴力行為也不會出現在自己身上。如若別人打起來呢，那最好是敬而遠之，他們總會打累的，按照目前的安檢級別，頂多是拳腳相加，出不了人命。

第五招：快速辨別扒手

不可否認，現在北京的捷運里扒手少之又少。

這大約歸功於有關部門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當你踏入捷運口的一瞬間，就至於全程監控之下。這種舉措給予傳統小偷以很大的震懾，他們幾乎不進捷運里偷東西。

但是，捷運里並非沒有扒手。不僅有，往往是以團伙的面貌出現。畢竟一個小偷勢單力薄地進捷運里作案，風險太大。很可能被群眾發現后迅速被各站點的乘務人員制服，跑得再快，你想迅速逃出曲折幽深的捷運那真是難如登天。這就導致小偷們只能以團伙的方式進捷運作案。相互掩護，群威群膽。

所以，在捷運里要麼遇不到賊，要麼就遇到一夥賊。遇到了就等於攤上大事兒了。

在特殊的環境里，總有些特殊的表現。快速識別扒手，避免遭殃的重點就在於首先是要有警惕性。不要把貴重的物品置於身後或身側首當其衝。捷運里的扒手有個顯著特徵：多數喜歡戴很大的眼鏡，或把帽沿壓低，或戴口罩，或將衣領豎起。其次三四個人總在一起但相互假裝不認識，會找各種可能性圍住「獵物」，眼神四處探視，賊光閃閃。

假如遇到這類情形，首先要找個有利地形自我保護，其次在其明顯作案時偷偷報警。再其次，可以在下站下車，讓乘務員聯通捷運內司乘人員廣播，讓乘客保持警惕。這時候，小偷們往往也就迅速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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