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場上如何才能做到「非我莫屬」？

一個企業的前進軌跡不斷變化，是因為市場在變，環境在變，技術在變，客戶在變。面對這些風起雲湧的變化，你不可能像姜太公一樣，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以不變應萬變。不管你是主動出招，還是被動接招，你都要用變化去應對變化。

*本文為周憶在長江商學院與聯合國婦女署共同舉辦的2017女性領導力論壇上的演講

擁有非你莫屬的職場人生

演講者 / 周憶

各位長江的校友們，女士們先生們，大家早上好。

我是長江DBA四期的，在和朋友、閨蜜私下聊天中，我總是自豪地說，我是黃埔四期的。我目前在職場上的正式稱謂是：IBM大中華區首席營銷官，也就是CMO。今天受邀來演講，說實在有點忐忑。在座各位都是商界精英，職場高手，我能為各位帶來點什麼雞湯呢？我想了幾天，覺得應該談一談非你莫屬這個話題，或者說如何才能擁有一個非你莫屬的職場人生。

即將出版的這期《哈佛商業評論》用主要篇幅來討論CMO這個角色，題目相當聳人聽聞，叫做「The Trouble with CMO」，翻譯成中文就是：CMO的麻煩，或者說，CMO自己就是個麻煩。文章裡面的子題目也很勁爆，「為什麼CMO都挺不到最後」；「減少CMO的更換頻率」，好像我們CMO坐莊時間都不長。文章如此看衰CMO，是有數據支撐的。調查發現，80％的CEO，對他們的CMO是不滿意的，也就是五個CEO里有四個看不上自己的CMO；75% 的CMO自己也不開心，抱怨CEO沒有給予自己充分的信任和授權，懷才不遇，壯志難酬，很鬱悶。調查還發現，在歐美髮達國家，CMO的平均任職時間是四年；到了大中華區，CMO的壽命更短，只有兩年。

所幸的是，我已經在IBM擔任大中華區CMO超過六年時間，目前還沒有打算換工作。所以，當《哈評》決定做這個關於CMO遇到麻煩，或者叫麻煩的CMO的專題，就來找我做專訪，他們好奇在猶如過山車的IT行業里，從事一個變數無盡的行當的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六年了，居然還沒有陣亡，為啥？

答案很簡單，我努力地讓這份工作非我莫屬，一天都不敢懈怠。用英文講，叫Be essential。

這恰恰是IBM給每一位新員工的入職培訓主題，IBM希望新人都能用時間和行動來證明，這個位置，這份工作，非你莫屬。

要想非你莫屬，從我個人的體會來講，要做好兩件事情：

第一：自我與非我

我相信在座各位有不少是做市場營銷的，或者分管市場的。 剛剛履新的CMO往往喜歡摩拳擦掌，有一種創世紀的衝動。做組織架構的大調整，制定新的營銷戰略，打全新廣告戰役。這意味著金錢、人力、精力的大消耗。效果怎麼樣，難說。但一個大大的「我」字赫然在目。換句話說，我要掌控。然而，CEO並不一定買帳。於是CMO鬱悶了，心說：在這個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不被CEO理解和信任，英雄無用武之地。我倒認為，這是對CMO角色的誤解。我的經驗告訴我，CMO不應該從「自我」出發，而是要牢牢記住，你是公司的CMO，是CEO的CMO，所以應該從「非我」出發。

我是在2001年加入IBM的，這16年中IBM大中華區先後有過三位CEO，第一位是周偉焜先生，第二位是錢大群先生，他們都是服務IBM幾十年的老員工，留著深藍的血液。第三位是陳黎明先生，他之前是英國石油公司的區總裁。我和他們合作的愉快、順暢。在公司的行政架構中，我們是上下級；在執委會裡，我們是同事；在私人關係上，我們是很談得來的朋友。

我把CEO當作我工作中第一個客戶來看待的，因為公司的方針、路線要看CEO，你CMO的KPI也要看CEO。CEO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你要很清楚。CEO最主要的職責是抓戰略和銷售，而CMO恰恰與這兩個單元的聯繫最為密切，你不研究怎麼行？要多聽、反覆聽CEO談公司的發展戰略和當下銷售戰術，而不是自己去生造，因為這可能是兩個完全不同的版本，而實際在運作的，只能是前者。有的CMO很委屈：我推行公司的戰略，促進公司的銷售，為什麼得不到首肯？很簡單，如果都對了，他還是不認可你，something must be wrong 。

CMO研究CEO，不是為了迎合，而是為了契合，這兩者有根本的區別，區別在於：前者不是從職業和專業素養出發，而僅僅是一種人格的依附和投靠。

CMO是CEO的文膽、智囊、參謀長；是銷售們的編劇、導演、甚至是主演；是客戶們的「知心大姐」。在CMO前面的，是CEO，是公司的銷售天王們，是要掏出真金白銀的上帝——客戶，如果CMO一味自我，目中無人，確實要很快地陣亡。

但是不是CMO就不要自我了呢？ 毫無疑問，CMO永遠要相信，自己是公司最懂市場的權威，最具營銷才能的專家。這時候，那個大大的自我不能有半點含糊。所以當CEO或者公司其它高管向你諮詢市場動態，向你索取營銷的專業性建議時，你的回答很可能是公司決策中重要的一環，你要確保CEO的決策和公司的營銷戰略實施，不發生偏差。在這些重要當口，CMO「自我」的價值是不能缺席的。

「自我」不僅僅是這個職位的，也是CMO個人的品質、稟性、風格的體現，我是女性，所以我的「自我」不會是男性化的；我是本土的，所以我不會像歐美人那樣行事；我有我的特長，我的風格，完全不必模仿他人。

事實上，十幾年來，IBM的市場營銷既吻合IBM這個高科技的百年老店的氣質，也確實展露了我這個本土女性CMO的風格。

比如，去年IBM的Watson與年輕的服裝設計師張卉山合作，為李宇春成功設計了第一款人工智慧禮服，驚艷IT界和時尚界，這裡就有我這個女性CMO的烙印。換成一個男性CMO，這個跨界合作有可能變成 人工智慧+F1。

如果一個CMO沒有自我，只是成了CEO的簡單傳聲筒和公司行為的複印機，那你的市場營銷行為將喪失特性，缺乏競爭力和吸引力。

所以，智慧地處理好我與非我的關係，是我要講的第一部分。

「一代天驕」喬布斯辭世之後，蘋果的新掌門人庫克承諾將秉承前任的理念和精神。但不久人們發現，事情遠非如此。喬布斯曾經宣稱，iPad的10英寸屏幕是開放平板電腦的最小尺寸，可是他去世僅僅一年，蘋果公司就推出了iPad mini，並成了蘋果iPad中最暢銷的產品。喬布斯曾經公開嘲笑某品牌大屏手機猶如「悍馬」，大的沒有人願意買它。一年後，蘋果公司也推出了大屏幕的iPhone6，以及更大屏幕的iphone6 plus.，全世界熱賣。人們說，庫克背叛了喬布斯。

不錯，庫克是在持續改變著蘋果，也包括改變了喬布斯的legacy。然而，蘋果的意義不就是改變世界，這句話難道不是喬布斯本人的名句，並且終其一生都在身體力行嗎？

而在一個公司中，對變化感受最敏感的，應對變化最直接的，莫過於市場部了。每年、每月、甚至每一天，CMO都像在海上行船的水手，變化莫測已是家常便飯。作為IBM的CMO，我從走上這個職位的那一天起，就樹立起一個很強意識，那就是：不管喜歡不喜歡，我都要把自己打造成「變形金剛」。

我帶領團隊在討論每一個市場推廣的方案時，第一、把可能的變化作為一個維度加以考量，是客戶、媒體、競爭對手還是公司內的相關合作部門。第二、針對可能的變化，事先設置應對方案，絕不臨時抱佛腳，火上房時才去打井。

我要求在日常工作中時刻滲透進求新求變的意識。開會時，描述一個事情，我們能不能不要老生常談，能不能換一種語境。舉辦活動時，我們能不能用些新花樣，搞些新噱頭。IBM技術上的日新月異，也讓我們的求新求變成為可能。

比如說，IBM的Watson是目前人類創造出的最為強大的認知計算系統，它能協助律師打官司，協助醫生診斷疑難雜症，協助老師因材施教，協助物業公司管好美麗的家園。但是，我們還是想讓Watson更加親近人，走進人們的日常生活。於是，我們讓Watson寫唐詩，做時裝，剪電影，編歌曲。Watson的進步刺激了我們營銷人更多的創新靈感，而我們永不停歇的求新求變也讓Watson在市場的亮相變得更加親民，更加有人味兒。

那麼，有沒有不變的東西？當然有了！那就是定力。在「領英」的網站上，我的職場簡歷往往引來詫異，獵頭們總也想不到，我跨入職場后，只轉了兩家公司，第一家：摩托羅拉，八年；第二家：IBM，迄今十六年。那些獵頭說：哇，你應該是那種獵頭不斷看，公司不斷換的白骨精吶！怎麼如此安穩呢？我的有些職場閨蜜也說，換換挺好，換一次，履歷多一節，薪水漲一截。我反問：為什麼要換呢？她們回答：工作不適合呀，前途不看好呀，老闆不喜歡呀，薪酬不滿意呀！

我的思維方式與她們不一樣，職場上遇到問題遇到麻煩時，我會冷靜下來，對環境、對自己做一個理性的評估。我會像國小生做算術題一樣，把問題、麻煩一條一條羅列出來，然後一條一條找出它們的出處：是自己的，那我可不可以改變，怎麼改變；是別人的，比如是老闆的，是公司的，那我可不可以用我的行為促使其改變。每一條我都想的很清楚，路徑、步驟、方法、結果。我覺得，做這樣的改變，比衝動地變換工作效果好。我甚至有時覺得，變換工作，就是當了逃兵，是弱者的表現；而你不換工作，卻通過自己的智慧和努力，變換了工作環境，使它更好，更有利於自己，這是強者的表現。這是變與不變的辯證之道。

其實，變換工作不可怕，可怕的是這種常換工作的意識，久而久之，它就像吸毒一樣上癮，會弱化你的思維、神經和意志。遇到不開心的事和人，它就出來，撓你的痒痒處。它使你產生一種依賴和惰性。有問題，不是解決問題，不是反躬自省，而是想象用換工作來一走了之，一勞永逸。可是，試問，天底下真有沒有煩惱沒有問題的單位和工作嗎？有這樣的世外桃源嗎？

女士先生們，每次演講到尾聲的時候，我都由衷地產生一種感恩的心情。首先要感恩這個時代，如此的千變萬化、豐富多彩，給我們提供了多樣的選擇和無窮的可能。其次，要感謝今天的職場，讓女性、讓本土精英，與男性、與海外翹楚，站在了同一起跑線上。

今天，我還要特別感謝長江商學院，一個新的大家庭匯聚了這麼多新老朋友，能夠彼此分享，坦誠相待。我祝願各位都能在這個非你莫屬的職場里，勇敢無懼，行走無疆。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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