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性西藏的守望者

八年來，每一次的西藏之旅，眼中的聖潔與心中的無奈同在。當一次次尋找那些曾經的儀規等風俗習慣的時候，發現離自己很久遠了。像降神、相師、說唱藝人、唐卡藝人還能找到的時候，但一些內心渴望的習俗卻漸漸遠離。

在宗教生活與世俗之間，我更想尋找那些曾經的記憶。如藏婚傳統。特別是西藏女作家多吉卓嘎傾心創作的情感經典《藏婚》作品面世的時候，傳統與現代、理想與現實在一個家庭一個人物身上多重交疊，整部小說鼓盪著遠古的風範和當代的氣息。作者沒有停留在表現一妻多夫獵奇的層面，而是把重點放在了這種婚姻形態帶給家庭和人物之間的矛盾衝突之上，使我們在體會一種另類生活的同時，被人物的命運所感動。這是一部既真實又充滿傳奇色彩的愛情佳作，這是一段現代情感與傳統觀念融合的心靈歷程記錄，這是一幅多角度反映西藏人文風情的畫卷……

我至今記得一個關於藏婚家庭採訪的視頻，視頻中的藏族朋友一臉淳樸的樣子，他說在他們那裡，兄弟共妻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一個妻子操持家務才能保證兄弟永不離心、不分家，共同支撐家業。兄弟的兒子為一母所出，都是親兄弟，世世代代永不分家。在他們那裡，兄弟共妻不會被人笑話，反而如果有兄弟要「分家」則會被視為不孝、家庭不團結而被鄉親非議。

據說，一夫多妻家庭往往妻子名義上是大哥的妻子，弟弟們只能稱呼其為嫂子，而孩子無論生父是誰，往往稱大哥為父親，其他弟弟為叔叔，但親疏之間沒有差別。很多家庭往往在長子成年時即迎娶妻子進門，隨著弟弟們逐漸長大成年，再逐漸加入到婚姻群體中，也就是說妻子嫁過來的時候可能只有一個丈夫，而隨著弟弟們逐漸長成，丈夫的數目也會逐漸增多（甚至有妻子過門之後才出生的弟弟，成年後也一樣要加入的婚姻群體中來，女方是不能拒絕的）。

所以這種一妻多夫制的家庭本質上婚姻還是由男方家庭主導的，妻子說話很有分量，弟弟們都很尊敬，但「嫂子」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家長，男尊女卑的傳統並沒有動搖。

而在這種家庭中，妻子往往不能選擇單一的丈夫，而對所有兄弟都負有責任，也自有其苦處。雖然妻子有一定選擇每晚和誰同房的權力，可能在兄弟間有一點偏好，但出於維護家庭和睦、出於傳統習俗的考慮，妻子是不能明確地表示對誰更偏好的，而兄弟之中，很多年幼的弟弟比「大嫂」的年紀小很多，對大嫂有一種母親似的尊敬，所以很少能有那種小說中的「愛情」。那可能是比愛情更質樸更直接的感情。

在西藏很多偏遠的地區要面對惡劣的氣候環境，一家人想得最多的一定是如何生活下去、如何生活得更好、如何讓後代生活得更好。為了生存，男人們經常外出放牧、行商，一去半年到幾年不回，家中和妻子同居的丈夫數目往往並不多，客觀上為一妻多夫制的存在提供了條件。兄弟放牧或行商歸來的當天晚上是一定要和妻子同房的，這是規矩。

我現在依然記得視頻中採訪者問了很多關於「是否尷尬」、「是否嫉妒」、「是否不滿或覺得不公」之類的問題，那位「弟弟」的回答坦然而帶著點不耐煩。可以看出來，在我們疑惑這樣的家庭中為何無人不滿的同時，他們也在疑惑為什麼會有人認為他們應該不滿。

藏區這些淳樸的一妻多夫的家庭正是一面鏡子，照到我們內心的無知和陰暗。藏區很多地方自古以來較為惡劣的氣候環境哺育了這樣淳樸的子民，而中原腹地的天和地利卻恰恰催生了太多兄弟離心、手足相殘的事情。故事裡一妻多夫的和諧家庭對我們更多的意義不是獵奇，而是一種警醒和提示，讓我們了解到還有這樣一種家庭可以存在，還有這樣一種淳樸的文化綿延不息。

我內心渴望親臨她們的身邊，記錄真實的藏婚傳統，不為獵奇，只是想了解這種婚姻習俗背後的故事。為了這個計劃，我準備了3年時間，第一，因為這種婚姻習俗傳統所在區域非常偏遠，如果沒有當地朋友帶領，那你無論如何也無法走到；第二，這種習俗這些年基本消失，很難尋找樣本；第三，即使能尋找，某種意義上是對外面世界的拒絕。

當你努力尋找的時候，奇迹就會出現，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去拉薩的火車上認識了領瓊。領瓊，一個特別酷的藏族小伙，他曾經作為內地人在河南鐵道警官學院學習，後來才知道他是當地唯一一個考上大學，走出大山的孩子。

我們成了無話不說的朋友，在與他一次聊天過程中，偶然談到藏婚傳統，才知道他的家庭就有藏婚的傳統習俗，他所在的村莊大多數就是藏婚傳統習俗。當我試著說想去拍些記錄圖片的時候，他卻沉默了。我解釋說，拍這個是作為一種文化的記錄，更是我尋找心中的香巴拉夢想的一部分，但他還是有些猶豫。

2011年6月的某一天，我接到領瓊的電話，說他已經畢業分配到當地公安局上班，如果方便可以邀請我去他的家鄉走走。

接到電話后，我百感交集，當天晚上就失眠了，第二天處理好工作，就訂好了鄭州飛成都的機票，然後成都到拉薩，在拉薩村郎客棧停留一晚后，就登上了拉薩到那曲的火車。領瓊安排了他在那曲的哥哥接待了，在那曲見到了他的母親，一個智慧、虔誠的藏族阿媽，雖然語言不通，眼神卻充滿了愛。

在那曲停留了一天，因為下雨，那曲去索縣的班車停了，後來他聯繫了一個從那曲採購物品回索縣的皮卡車，我跟隨皮卡車經過大約9個小時的顛簸終於到了藏北高原小城——索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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