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故事丨詩詞中的柳絮不會讓你過敏

風物發現官

柳絮是柳樹的種子，雌性柳樹會開花，在春風中擴散種子。今天，在風力作用下，空氣中瀰漫的柳絮讓人打噴嚏、過敏，那些雌樹被治理、被「節育」。

可古人們同樣欣賞柳絮，卻沒見到過敏一說。他們打不打噴嚏不得而知，而流傳下來的詩詞是純粹的美感，下面我們來看看古人眼中的柳絮。

丨未若柳絮因風起丨

《世說新語·言語》曾經記載謝安一族在下雪時節開的一次家庭聚會，不一會雪停了，謝安對子侄輩問道「白雪紛紛何所似？」

侄子謝朗一想這雪跟廚房裡的鹽似的，吐出一句「撒鹽空中差可擬。」——這跟在空中撒鹽似的。

而侄女謝道韞的想象力並沒有停留在吃上，冬雪、春絮被她巧妙地關聯在了一起——「未若柳絮因風起」，不如比作柳絮憑風飛舞。

東晉才女謝道韞不僅有著驚為天人般的詠絮才，在亂世亦是獨當一面的女英雄。

圖為謝道韞

公元399年，孫恩作亂反晉。謝道韞丈夫王凝之身為會稽長官不積極備戰而沉迷修仙成道.王凝之也著實給父親王羲之丟臉，后守備不力出逃被殺。

謝道韞直面被殺的丈夫和其他兒女，強忍悲痛、臨危不亂。隨後她手持利刃、又懷抱三歲外孫劉濤，帶領家丁一路殺賊。她的勇武震懾住了敵將孫恩，天下皆知的詠絮才女謝道韞原是如此強悍，敵軍敬她是一條漢子，非但沒有殺他外孫，更送她回了會稽隱居。

柳絮一般的「弱」女子晚年還吟詠過「峨峨東嶽高，秀極沖青天」般的句子。可想而知，告別枝頭的柳絮隨風飛揚，可攀高峰。

丨閑看兒童捉柳花丨

不知道現在的孩子們面對柳絮什麼感觸，我還記得小時候的玩伴對著他媽媽嚷：「媽媽，我把那白毛毛給吃了，肚子里會不會長出一顆柳樹來。」

可能現在的孩子在不潔的天空、繁重的課程下，更多時候會帶著口罩，不知道那隻小手還會不會去抓拿那團柳花。

而楊萬里眼中的孩童還和我小時候那般模樣：

「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閑居初夏午睡起·其一》）

午睡剛醒還沒醒過盹來的楊萬里渾身沒勁，最是吸引他的是小孩子們在捉柳絮玩。柳花質地輕盈、一團白絮，充當孩童的臨時玩具也還不錯。那楊萬里這時會想到什麼呢？

他會不會想小時候也去撲過柳絮，當時的柳絮也如孩童面前柳花一般，輕快地躲開了吧。閑居午睡的楊萬里退休之前可沒這麼輕快，南宋偏安的局勢讓他內心不安，他屢屢上書進諫，卻又次次撲空。

圖為楊萬里

楊萬里雖然深得南宋兩代皇帝信任，又當過太子老師，但是每每直率坦言、無所顧忌卻讓他的意見不被採納。落寞的他時時準備回鄉養老，他與那些蠅營狗苟之徒形成了鮮明對比，為官清廉的他在退休前將大筆俸祿全部棄置官庫，分文未取。自家老屋，足避風雨。

也正是這種心如止水的心境才願意捕捉孩童的小遊戲吧，小孩子的心地天真活潑、無憂無慮。

丨好風憑藉力丨

《紅樓夢》中的大觀園可以說是那幫少男少女的詩詞樂園。在第70回中，探春、湘雲、黛玉、寶玉、寶釵紛紛以柳絮為題填詞。

探春的「一任東西南北各分離」、寶玉的「落去君休惜」、黛玉的「草木也知愁，韶華竟白頭」寫得確是越來越好，但一個比一個悲愁。

薛寶釵看不下去了，笑著說：「我想柳絮原是一件輕薄無根的東西，依我的主意，偏要把它說好了，才不落套。」

圖為薛寶釵

柳絮隨風漂泊、無室無家、浪跡天涯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以至於寫到曹雪芹那時候都成了俗套。於是曹雪芹捏著寶姑娘的手下了這首《臨江仙·柳絮》：

白玉堂前春解舞，東風卷得均勻。蜂圍蝶陣亂紛紛。幾曾隨逝水？豈必委芳塵？

萬縷千絲終不改，任他隨聚隨分。韶華休笑本無根。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這首《臨江仙》從全新的角度述說柳絮，白玉堂前的春柳本是高貴之物，春風將柳絮均勻地吹散在蜂蝶之中。飄蕩空中的柳絮不曾隨波而逝、更沒有沒於塵土。相反柳絮不曾改變自我，無根的漂泊其實是柳絮自由飛舞的優勢，更會有扶搖春風、吹上青雲。

圖右為薛寶釵

有人說，薛寶釵在賈府里步步為營、處處心機，一心想攀上枝頭成鳳凰。這首詞的「青雲」一句正是這種心思的流露。我無意否定這種猜想，只不過大觀園的薛寶釵也是一個姑娘，一個家中有敗家哥哥的妹妹。她也是人，有著七情六慾的正常人。如果我們把目光集中在姑娘的心思上，還不如欣賞詞句本身有趣。

我想「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一句更像是給漂泊在外的異鄉人一種精神鼓勵，隨風飛舞的柳絮不是「輕薄」，而是在輕快自由中尋找自我、不墜青雲。若是寄人籬下的林黛玉也能稍稍積極一點，或許會更好一點吧。

春夏之交，柳絮會漸漸加多。當我們打噴嚏抱怨時，也可想起它們曾是謝家女子眼中的絮雪、楊萬里老屋旁孩童嬉戲的柳花、寶姑娘的為之正名的自由追求。

文字丨童子昂

編輯丨童子昂

圖片丨來源於網路

內容來源於風物發現官：faxianguan11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