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顏真卿的《祭侄文稿》,頓感賞心悅目。
如果比作音樂來形容,
可以說是「餘音繞梁,千日不絕」;
如果比作山水,
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也將為之黯然失色:
此物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
那種洒脫,那種酣暢,那種張揚,
那種不拘一格,那種汪洋恣肆,那種率性而為,
實乃書法中的詩文,書法中的豪放派,
書法中的「大風歌」
長歌當哭,那種當哭的歌。
唐天寶十四年,安祿山謀反之時,
顏杲卿父子挺身而出,堅決抵抗,
以致二人先後遇害,顏氏一門被害30餘口。
季明為杲卿第三子,真卿堂侄,
顏真卿命人到河北尋訪季明的首骨攜歸,
揮淚寫下這篇留芳千古的祭文。
顏真卿一腔悲憤,滿腹凄楚。
文稿開始,他就至悲至痛,
那墨跡,雖然是信手寫來,卻著墨遲滯,
其墨跡淫漬痕迹明顯。
當時,顏真卿完全沉浸在悲痛里,
對於書法,對於書寫,根本就沒有顧及,
完全是習慣使然。
一筆飽蘸,書寫下來,直到墨盡筆枯。
從第三行開始,魯公才化悲傷為文思,
其筆勢自然連貫,氣勢逐漸酣暢。
當然,此時的作者,一腔悲痛之情,
如同衝破了閘門的洪水,
奔涌而出。
顏真卿的心裡,
既有失去親人的至哀至痛,
還有對叛賊不共戴天的仇恨!
首句,按祭文體例,
記祭悼的時日和祭者的身份,
此時作者情緒尚屬平穩,
行筆稍緩,行字中間有楷字,情態肅穆。
直到
「攜爾首櫬,及茲同還,撫念摧切,震悼心顏。
方俟遠日,卜爾幽宅,魂而有知,無嗟久客。
嗚呼哀哉!尚饗」
此時,文字到了極致,書法到了極致。
此時的墨跡,全成了狂草,
彷彿是彎環而下的水流,彷彿那水流,
就是作者的淚水,就是作者的悲傷,
就是作者的憤怒。
此時的作者,
為文,全憑滿腹慘痛;
為書,只有一腔凄楚
加上書法天才的功力和天賦,
一切都成了自然。
人到大悲時候,
會酣暢痛哭,也會無語凝噎。
這感情原原本本地帶進了《祭侄文稿》里。
那書法,時而淋漓暢快,時而凝滯阻絕,
加上草就后塗改,
其整篇墨跡,輕輕重重,通通斷斷,
時而重而集,時而淡而輕。
姜夔在《續書譜》中說:
「觀古人之書,每想見其揮運之時。」
面對此稿,
誰都會為那蒼勁的線條,
雄渾的氣勢和天真爛漫的形式所吸引,
讓人觀之不覺為倦,覽之莫識其端。
顏真卿《祭侄文稿》
縱28.2厘米,橫72.3厘米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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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侄文稿》是顏真卿在「忘我」狀態下
融入真實情感的千古絕唱之作。
無意求工,而規矩之外,別有勝趣
作品中蘊含的情感力強烈地震撼了每個觀賞者。
在整個社會高度重視書法藝術的今天,
《祭侄文稿》的藝術生命力最強,
影響也會更深更遠更廣,
無愧為書法史上的「天下行書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