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啥歐美改口：國家領土完整，大過公投獨立

加泰隆尼亞自治區議會27日宣布脫離西班牙獨立，包括歐盟、德國、法國、英國和美國等國，卻不約而同的表態力挺西班牙政府，但也呼籲西班牙政府勿使用武力。美國國務院也發表聲明，認為加泰隆尼亞是「西班牙不可分割的一部分」，美國支持西班牙中央政府維持國家「強大與完整」的作法。

歐美竟然改口了，西班牙國家領土完整，要大過公投獨立。這不是雙重標準么？

很多人被搞糊塗了，擁有哪些條件，才算得上是一個國家嗎？才能被承認？

像科索沃那樣，世界上多數國家承認，卻不是聯合國會員，算國家嗎？

像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這樣，通過公民投票，宣布從目前所屬的國家分離出去，算得上是國家嗎？

歐洲自己種下的苦果，自己要來品嘗。

▋ 何為國家？

英國基爾大學國際關係講師理查茲：「當我們談到國家，我們談的是一個有人口、有政府、有法律承認的明確邊界，或被授予主權的政治領土。」國家的定義，要比劃定疆界，還要更複雜一些。

她解釋：「我們知道，一個國家取得聯合國會員資格，就獲得主權承認，為國際社會所接受。」

聯合國會員國現有193國，較1945年成立時，多了將近4倍，大多數新會員是1950、1960年代加入，當時歐洲國家的亞洲、非洲殖民地紛紛獨立，而後就是1990年代蘇聯和南斯拉夫解體。2000年以後，只有兩個新國家加入聯合國：東帝汶和南蘇丹。

1933年的「蒙特維多國家權利義務公約」（Montevideo Convention）中，有著關於國家資格的規定，即一個國家，應該擁有永久人口、明確的領土、政府、與他國建交的能力。

蒙特維多公約寫於帝國主義與殖民化結束之初，大致反映了時代特徵及接下來的走勢。她說，20世紀多數后殖民國家就是一去殖民化后，立刻獲得國際承認。

但是到了21世紀第二個10年，世界開始變得很不一樣。更多國家和分離主義運動出現，許多准國家滿足了蒙特維多公約至少一項標準，它們有擁有人口，有些准國家自稱也有明確的領土，但它們想分離領土的政府並不認同。

有些准國家甚至有能力與他國建交，有明確定義的領土、有永久人口、政府有能力建交（儘管有部分限制），但世界上多數國家並不承認主權，它也不是聯合國會員。

▋ 想走可以，不過要母國同意

新國家最近很少出現，或即便宣布獨立，也很少被承認，還有一個或許更重要的理由。根據國際法，母國必須放棄這片領土。

「既存的主權國家，不太想放棄領土。其他主權國家，不是很想在沒有母國准許的情況下，承認新國家。」

「在母國未放棄對那片領土的主權聲張下，其他國家若承認新國家，不只會引發主權規範的嚴重問題，也會立下許多國家眼中的危險先例。」

對面臨分離主義運動的國家來說，獨立不是學術問題。與加泰羅尼亞陷入僵局的西班牙，沒有承認2008年脫離塞爾維亞的科索沃，或許不是巧合。包括美國在內，多數國家承認科索沃，但由於聯合國安理會成員——俄羅斯和都沒有承認，，因此根據國際法，它就不是主權國家。科索沃還有一個問題是，塞爾維亞拒絕接受它獨立。

這類僵局有助解釋，為啥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的自決嘗試，目前可能走不了太遠。

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族都享有國內廣泛的民意支持獨立，但馬德里、巴格達當局反對它們獨立，理由是中央政府受益於他們的經濟貢獻。這不代表新國家可以自行撐起自己的經濟。它們不只面臨母國反對，也面臨周圍鄰國反對。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族，都是如此。

「這樣一來，自決權就被主權與領土完整性給取代了。」

「你可以宣布獨立，但除非母國放棄對那片領土的主權控制，自決的行動很可能無法讓你建立主權國家。」

「從加泰羅尼亞目前的政治僵局就看得出來。西班牙憲法法庭視公投為非法，馬德里當局威脅撤銷加泰羅尼亞目前享有的自治權，做為懲罰。」

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族分離主義者的狀況，沒有太多共同點，不過都在20世紀備受傷害。

加泰羅尼亞人在佛朗哥獨裁統治（1939-1975）時期受到鎮壓，失去自治權，加泰語被禁，書本被焚，知識份子被獵殺，多數逃到法國。

分散各地的庫爾德族同樣悲情，在海珊時期被鎮壓，1988年被毒氣攻擊，2003年阿拉伯復興社會黨政權垮台後，他們才稍微安全一些。他們在伊拉克北部的自治地區過著和平、繁榮的生活。

中東專家謝斯納指出，人民自決，進而獨立的意志，向來是聯合國的重要原則，但國家領土完整性更優先。

第一條原則假定，國家的任何一個地區如果想要分離，中央政權必須授予同意。然而，伊拉克庫爾德族、加泰羅尼亞都沒有獲得巴格達、馬德里當局准許獨立。

謝斯納說，從政治面來看，加泰羅尼亞或伊拉克庫爾德族，沒有受到中央政權鎮壓、侮辱、攻擊。佛朗哥死後，西班牙就是個民主政體。海珊垮台後，伊拉克也在邁向民主。伊拉克誠然遠不是一個民主楷模，但還是有定期舉辦選舉，伊拉克的總統馬蘇姆（Fouad Massoum）也是庫爾德族人。

謝斯納認為，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族犯了一個重大錯誤。歐盟表示不插手后，西班牙政府態度越趨強硬。伊拉克庫爾德族則備感孤立，受到來自安卡拉、德黑蘭和巴格達的三方壓力，還因伊斯蘭國（ISIS）失去部分領土。加泰羅尼亞和伊拉克庫爾德族的領袖，讓人民置身龐大風險，可能付出過高代價，犧牲卻沒有換取到什麼成果。

1945年獨立、加入聯合國的國家們，情況與加泰羅尼亞和庫爾德都不同。這些前殖民地宣布獨立時，有獲得殖民國的同意。蘇聯解體涉及邊界的和平重劃，斯洛維尼亞、克羅埃西亞、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納、塞爾維亞、馬其頓、東帝汶、南蘇丹的狀況，都涉及與母國協商和平解決方案。若無法重現這些條件，便很難知道新國家要如何誕生。

事實上，1945年以來，只有1971年的孟加拉國、1990年代前南斯拉夫解體創造出來的諸國，是靠單方面宣布獨立而來的，而且都為此付出戰爭代價。

試問，在一個不真正鼓勵獨立的體制下，民族國家和國際體制，該如何處理獨立的呼聲？

有一種模式是在邊界內授予更多主權，如義大利最富庶的倫巴第、威尼托地區，不久前投票支持擴大自治權。公投結果並無約束力，但羅馬當局很難忽視。

諷刺的是，現在正是認為這種自治權不夠的加泰羅尼亞，卻處於瀕臨喪失自治權的邊緣。

圖片說明：最近義大利倫巴第大區也在鬧獨立， 義大利六分之一的人口居住在倫巴第大區，首府為義大利北部的最大城市米蘭。

倍耐力公司塔是全義大利最高的摩天大樓，同時也是倫巴第區政府的所在地。

編輯：Flora 格式：黃牛

魯曉芙，財經作家，旅居歐洲。

經濟已經國際化了，不了解歐洲，有時候，你就不了解。

歡迎關註：魯曉芙看歐洲

欄目設置：周一到周四為「歐洲政治經濟評論」，周五到周日為「周末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