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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吳清源在大開殺戒 站穩腳跟

3、來今雨軒

這個小孩子就是吳清源。 吳清源跟著父親來到海豐軒,果然遇到了汪雲峰、顧水如,二人授吳清源五子與之對弈數盤,都感到這個不到10歲的兒童非同凡響,不僅思路清晰、基本功紮實,而且屢發奇招,套用周星馳的話說,真是萬中無一的奇才! 當時在海豐軒,有許多國內的圍棋名家,除了汪雲峰、顧水如,還有劉棣懷、雷溥華等人。 就這樣,吳清源在海豐軒迅速的成長起來。 可是,兩年後,吳家的天卻塌了下來---------父親吳毅去世了。 對於吳清源的母親來說,日子已經過不下去了,一個沒有任何求生技能的女人,恐怕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卻還要養活六個子女-------吳清源除了兩個哥哥外還有三個妹妹,吳家幾乎已經被逼上了絕路! 顧水如在關鍵時刻出現了,他把吳清源領到了段祺瑞的府上,段祺瑞聽說吳清源是個圍棋天才少年,很感興趣,便提出與吳清源下一盤,可惜少年吳清源絲毫不懂得人情世故,毫不留情的將段祺瑞殺的大敗虧輸! 段祺瑞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居然一天都未見客。 所幸老段身為國務總理還是有肚量的,從第二天開始便給吳清源發工資-------每月100塊大洋,這100塊大洋是個什麼概念呢?據說當時,一個傭人的工資是每月2塊大洋,所以,吳清源的工資在當時來說還是相當可觀的。 吳家的危機暫時過去了!!! 可是沒過多久,段祺瑞的危機卻到來了,1926年3月18日,北京學生、工人、市民等各界群眾遊行示威。併到國務院門前請願,段祺瑞的政府衛隊突然開槍掃射,造成47人死亡,100餘人受傷。「三•一八」慘案發生了! (相信大家都還記得上中學的時候那篇魯迅的《紀念劉和珍君》) 「三•一八」慘案導致了段祺瑞政府的垮台,段祺瑞回到天津表示從此再不問政治,每日專心念佛。而顧水如亦隨老段去了天津,仍然陪段祺瑞下圍棋。對段祺瑞這個人,歷史上一直評價不是太好,其實段祺瑞一生清廉,當時的人叫他六不總理——不貪,不沾,不抽,不喝,不嫖,不賭。即使在今天,亦屬難得。 「三一八慘案」發生后,段祺瑞頓足長嘆:「一世清名,毀於一旦」。 隨即趕到現場,面對死者長跪不起,併發誓終生吃素,最終皈依佛門。更值得一提的是,段祺瑞退隱之後,日本人曾多次誘使其出山組織傀儡政府,段祺瑞立即拒絕,並離開天津,應蔣介石之邀趕赴上海。1936年11月2日,段祺瑞臨終前,留下親筆遺囑「八勿」:「勿因我見而輕起政爭,勿尚空談而不顧實踐,勿興不急之務而浪用民財,勿信過激言行之說而自搖邦本。講外交者,勿忘鞏固國防;司教育者,勿忘保存國粹;治家者,勿棄國有之禮教;求學者,勿鶩時尚之紛華。」其報國之心,也的確令人感嘆。特別是對圍棋的發展,老段是很費了苦心的,從汪雲峰到顧水如再到劉棣懷,老段對他們可以說是關懷備至,尤其是後來吳清源東渡日本之後,段祺瑞曾對蔣介石建議召回吳清源以發展的圍棋事業,可惜蔣介石只顧著打仗,根本管不了那麼多。 書歸正傳,隨著段祺瑞的倒台,吳清源也隨之失去了那每月100塊大洋的工資,吳家再次陷入困境,不久就開始靠變賣家產度日、坐吃山空。 困頓家庭中的吳清源人小鬼大,他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地方-----中山公園裡面有個來今雨軒,許多有錢人家都在那裡賭彩頭,有時是錢,有時是物品。 1926年的吳清源,已經超過了汪雲峰一輩的老棋手,也超過了以顧水如,劉棣懷為代表的少壯派,已經是不折不扣的中華第一高手,雖然他此時僅僅12歲!於是,當他走進「來今雨軒」的時候,結局是不言而喻的,他把獎品掃蕩一空后,滿載而歸。 第二天,他繼續來掃蕩,接著是第三天、第四天。所有的人都他被鎮住了,甚至北京的報社記者也趕來搶新聞,拍下了他抱著獎品滿載而歸的照片。 照片登載到報紙上之後,引來更多好奇的人們涌到來今雨軒要親眼目睹一下少年圍棋天才的風采,不過有些人不是來看熱鬧的,比如人群之中有個叫林熊祥的人,他仔細的看過了吳清源下的一盤棋之後,一定要吳清源和他去「日本人俱樂部」走一趟,吳清源猶豫再三,畢竟少年心性,還是答應闖一闖「日本人俱樂部」。 「來今雨軒」得名於杜甫的一句詩,其中「舊雨」指「故友」,「今雨」指「新朋」。

4、遠赴東瀛

夜,已經很深了,北京的「日本人俱樂部」裡面燈火輝煌,人頭攢動,不過,卻寂靜的可怕,只聽見清脆而又斷斷續續的棋子落在棋盤的聲音,似乎這樣一個大廳只有兩個人。 單薄瘦弱的少年吳清源坐在棋枰的一頭,他的對手是一名日本的職業初段,吳清源雖然年少,卻已經是久經戰陣。 吳清源此時是孤獨的,似乎是自己一個人站立在黑暗的曠野,倚劍長立,對手是誰並不重要,他們的面孔一律是模糊的,自己只需要尋找對手的弱點,一擊中的!但是對於俱樂部的日本僑民來說,職業初段無疑是高高在上的戰神,一名少年是無法與之相提並論的。但是,就是這個少年,用他堅毅的目光,果斷的戰術,正在將那名職業初段逼入死角。迫於無奈,那名日本的職業初段只得使出玉碎招法,希望將棋局引入未知的沼澤,誘使年幼的對手犯錯。不料,吳清源並不上當,他輕輕的作了一個轉換,避開了無理的糾纏,非常專註的擒殺了對手的大龍!當那名初段認負的那一瞬間,大廳里的日本人轟動了!!觀眾裡面有一個叫山崎有民的商人,出於對圍棋的著迷,將這局棋譜暗暗記錄了下來,回家后自己一邊擺著棋子一邊感嘆,發誓一定要結識這個的天才。 功夫不負有心人,山崎有民漸漸與吳清源相識相知,了解的越多,他的一個想法就越強烈,那就是要把吳清源送到日本深造。他聯繫了一個日本的著名圍棋大師瀨越憲作,並將那局棋譜和吳清源的情況一併寫信寄去。 瀨越憲作是日本棋壇的一個另類,首先是他沒有老師,完全是靠自學成才,二是愛才如命,為了爭得一個徒弟幾乎是不擇手段。所以,他的弟子囊括了中日韓三國的頂級高手---的吳清源,日本的橋本宇太郎,韓國的曹薰鉉。 舉個例子吧,一次,日本關西棋壇的久保松為了慶祝自己升為五段,邀請東京的瀨越憲作和小岸壯二來大阪進行表演賽。瀨越來到之後久保松為其接風。聊天過程中,瀨越就問久保松,最近關西可有什麼少年天才,久保松得意的誇耀說,手頭就有三個,分別是木谷實,橋本宇太郎,前田陳爾。尤其是那個橋本宇太郎,雖然13歲,卻非常有天分,如遇名師,必成大器! 一席話說的瀨越憲作心癢難耐,恨不能立馬將三人都收入門下,不料久保松卻只認本因坊秀哉,畢竟秀哉是圍棋界的天皇,號令天下的人物。而當時的日本正處於兩雄對立的局面,一個是本因坊秀哉主持的中央棋院,一個是中川千治、廣瀨賓士郎和瀨越憲作主持的方圓社。瀨越當然鼓吹自己的方圓社如何如何教導有方,說那秀哉雖然棋藝高超,教徒弟的本事卻不怎麼樣。久保松無奈,只得顧左右而言他,敷衍了事。 事後久保松仔細打聽了瀨越的情況,了解到此人溫良敦厚,品行端方,這才放心。第一個就把橋本宇太郎送到瀨越門下,把瀨越高興的到處炫耀橋本的棋譜,其他人看了也都十分讚歎。方圓社的另一個大將鈴木為次郎讚歎之餘不免嫉妒,也就向久保松要人,久保松對剩下的那兩個少年說:「關西地僻,難有大成。要想成才,必須去東京,至於是投奔秀哉,還是方圓社,你們自己拿主意。」 結果,木谷實投奔了方圓社的鈴木為次郎,前田陳爾投奔了本因坊秀哉。 後來三人都成為了日本棋壇的風雲人物,在後面的章節都會不斷的提到他們,這都是題外話了。 所以,當瀨越看到山崎有民從郵寄過來的吳清源的棋譜,其內心的激動可想而知, 他很快動用自己的關係,在日本政府和財閥之間進行遊說,另一方面加緊給吳清源寫信,要求他來日本深造。從學習的方式和吃飯、住宿、生活費用等等多方面進行溝通,以解除吳清源及家人主要是吳清源母親的顧慮。不久,北京來了兩名日本職業棋手,分別和岩本熏六段和小杉丁四段,吳清源被介紹與他們下了幾盤棋。結果吳清源與岩本熏六段讓三子下了兩局全勝、二子一局輸二目;與小杉丁四段讓二子一局勝!吳清源的天才被進一步證實,瀨越憲作已經坐不住了,因為當時中日關係越來越緊張,他唯恐日久生變,多次催促政界人士與政府交涉辦理吳清源留學事宜。方面負責應對此事的是剛剛從「政府國務次官」位置退職的楊子安,楊子安向日方答覆時提出:「清源尚是幼童,身體亦非健壯,希望再等兩年,讓他完成了象韶之儀再去。」瀨越認為象韶之儀就是結婚儀式,一聽吳清源要等到結婚以後才能成行,心想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啦,就向山崎有民詢問,才知在象韶之儀是指十五時舉行的成人儀式。1928年,瀨越派遣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橋本宇太郎四段到北京專訪吳清源。橋本宇太郎就是那個瀨越極力爭取過來的徒弟,未來的本因坊冠軍、關西棋院的開山鼻祖。此時還處於青少年時期的橋本,是日本圍棋界的明日之星。吳清源和橋本以黑先弈了兩局,分別以六目和四目獲勝。橋本宇太郎對自己的兩連敗沒有絲毫的思想準備,作為日本的新銳棋手,職業四段,橋本罕逢敵手,按照日本的圍棋制度,比對手級別高一個段位就必須讓先,高三個段位就要讓二子,橋本比無段位的吳清源等於高出四個級別,他並沒有讓二子而是讓先,已經是前所未聞、超出常規了,結局居然是連負兩盤,當時的橋本可說是羞愧至極。至此,吳清源在日本的聲譽達到了一個階段上的頂峰,赴日留學的事宜也就迫在眉睫了。 其實,思想負擔最大的是吳清源的母親,吳家早已是入不敷出,能變賣的家當已經都變賣的差不多了,6個孩子都未成年,唯一生存的希望居然是學圍棋的13歲的兒子,而且還要奔赴一個未知的異國他鄉,誰也不知道未來命運如何,作為舊社會的家庭婦女,把全家的命運賭在一個學圍棋的孩子身上,除了勇氣之外,我更感嘆她當時絕望的處境!

天津港,日本的商船「長安丸」漸行漸遠,船上吳清源的母親望著逐漸遠去的大陸,想起她其他的子女---吳清源的二哥、三個妹妹無法來日本,被分別寄托在親戚家----心情一定是十分凄涼的,遠離了熟悉的親人,遠離了熟悉的故土,遠離了熟悉的語言,她不知道在異國他鄉能否立足、能否生存下去。

5、本能寺三劫之變

吳清源既然已經來到日本,我們就有必要跟隨他了解一下日本的圍棋狀況。圍棋由傳入日本,大約是在唐朝的時候。當然,也有人經過考證說還要更早一些,所幸這些不是我們關心的話題。日本圍棋興起於十六世紀中葉,正是日本的戰國時代,織田信長稱雄的時期。織田信長是一個圍棋愛好者,當時日本圍棋下的最好的是一個寂光寺的和尚,法名日海。織田信長對自己的圍棋水平十分自傲,久聞日海和尚的大名,便前去對弈。結果被日海和尚讓5子也無法取勝,從此便尊稱日海和尚為「名人」,這就是名人的來歷,日海和尚也就成為了日本第一個名人。四年之後,織田信長為統一日本,發動了對毛利元就的戰爭。任命豐臣秀吉為主帥前去進攻,但因對手強大,豐臣秀吉發出求援信,織田信長決定自己親自率軍增援,以明智光秀為先鋒。六月,織田信長駐紮在本能寺,召日海和另一名棋手鹿鹽利賢來對弈,自己在一旁欣賞。對局的過程中,居然出現了罕見的三劫循環,所謂三劫循環,就是一局棋中出現了三個大劫,相互依存,循環不斷,這樣的棋,只能按無勝負處理。不料,此時織田信長的先鋒明智光秀已經叛變,聽說織田信長在本能寺看下棋,就率部隊殺向本能寺。棋局結束以後,日海和鹿鹽利賢離開本能寺返回,正遇上明智光秀的叛軍。二人眼見叛軍團團圍住了本能寺,半夜,寺中火光衝天,織田信長最終死於亂軍之中。從此,三劫循環在日本被視為凶兆,不祥之兆,但是這種三劫循環的情況十分少見,絕大部分棋手終其一生也不會遇到。值得一提的是,現代棋手趙治勳曾三次下出三劫循環的棋,實在令人驚嘆!

織田信長死了以後,豐臣秀吉接替了他的位置,並剿滅了明智光秀。豐臣秀吉也是日海和尚的棋迷,後來乾脆拜日海和尚為師,並為日海立下了一個「棋所」,作為第一國手的榮譽,由國家專項撥款,按日發工資。棋所的建立,是日本圍棋職業化的開始,日海和尚以後,圍繞棋所的爭奪,日本圍棋的四大家族逐步形成、壯大。在豐臣秀吉的協助下,日海擴建改造了寂光寺,自己把法號由日海改號為本因坊,名字也改了,叫算砂。這便是本因坊的由來。日海就是第一任本因坊算砂!日本的圍棋四家除了本因坊家之外,另三家分別為安井算哲創立的安井家、玄覺因碩創建的井上家、林門入齋開創的林家。這四家為了爭奪棋所,獲得名人稱號,堪稱爾虞我詐,嘔心瀝血,甚至為了一局棋性命相搏。各家也都出現過天才棋手,也都有掌門就任名人之位的,在此就不啰嗦了。時間過去了300年,圍棋的四大家族逐漸也走向了末路。日本房州東福寺,大雪已經下了好幾天,尤其是昨夜,北風呼嘯,一夜未停。早晨寺廟裡的僧人出來掃雪,忽然看到廟門口倒斃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那僧人想,一定是街頭的乞丐,在廟門下躲避風寒,因天氣太冷以致凍死,就招呼其他僧人把他抬走,忽然,那僧人發現這個乞丐還有鼻息,連忙將之抬到廟內,灌些熱湯。

半晌,那人悠悠醒來,僧人們詢問之後才弄明白,原來,這個人叫田村保壽,是來東福寺應聘棋師的。因為知道的消息晚,怕被別人搶了先,連夜趕來,卻又來早了,在寺門外凍了半夜,險些凍死。僧人們問了他的經歷,圍棋水平還不錯。況且也沒什麼人和他競爭,就聘請他當了東福寺的棋師。田村保壽這才把懸著的心放回肚子里,原來他已經幾天沒吃什麼東西了,再找不到工作,他就真的挨不過這個冬天了。田村保壽生於明治七年(1874),十歲學棋,十一歲進入村瀨秀甫主持的方圓社當塾生。村瀨秀甫原是本因坊家最得意的弟子,是眾望所歸的本因坊家未來的「跡目」(掌門的接班人),不料他的老師臨終卻出人意料的立自己的長子做「跡目」,於是憤而出走,開創了精英薈萃的方圓社,專與圍棋四大家族作對。田村保壽在方圓社裡十三歲升初段,沒多久父母就去世了,保壽自此成了孤身一人,由於年少貪玩,加上學棋枯燥,升段速度越來越慢,眼看照這樣的速度升段,在高手如雲的方圓社這輩子恐怕就永無出頭之日了,知道自己不是學圍棋的料子,乾脆半夜偷偷跑了。田村保壽自此專心經商,幻想一舉發大財,先是玩空手套白狼,做職業中介,反正是沒本的生意。卻很快因經營不善關門歇業。他轉而又想做洋行生意,因資金不足再次失敗,總之,保壽在生意場上屢屢碰壁,最終一文不名,流落街頭。那保壽思來想去,想回方圓社,又覺得沒面子回去,聽說房州東福寺招棋師,便連夜趕了去,演出了開頭的一幕。方丈和他約定,只管食宿,沒有工資,保壽此時已窮途末路,只要有一碗飯就行,哪還管得了其他,就在東福寺住下了。此時的保壽,受盡世態炎涼,心如死灰,每天伴著裊裊香煙、青燈古佛,看著禪房日光傾斜,日復一日,反而沒了私心雜念,一心鑽研起圍棋來了。

6、黑龍會

春天的東福寺到處是花香鳥語,菜園子里也是一片綠色。這是一個掛滿了蜘蛛網的禪房,田村保壽正在對著棋盤打譜,忽然,一個胖胖的中年人走了進來,保壽絲毫沒有察覺,依然對著棋盤研究,恰巧他剛剛走出一步黑棋的時候,中年人拈起一顆白子,放在天元上,保壽怒道:「此時走天元時機不對,太臭啦!」這才醒悟過來,抬頭見到這個中年人正對著自己微笑。「你是誰?」保壽問道。「香客。」中年人回答。 「那你走錯房間了,先生,這是我住宿的地方,請出去。」保壽說。此時,方丈走了進來,說:「這位先生是我們的施主,他聽說這裡有個棋師,想要和你手談一局。」保壽吃人家的飯,當然要聽從人家的吩咐,便與那位中年人對弈一局。對手是業餘棋手,實力自然弱的很,保壽很快就將他殺敗。對方提出再下一盤,保壽說可以,不過要讓其六個子,中年人笑了笑說:「恐怕你讓不動啊,好吧,可以一試。」這讓六子局保壽依然是摧枯拉朽一般將之擊敗。中年人臉色發青,半晌無語,突然對著房外喊了一聲,只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武士,手中提著一個皮包。中年人打開皮包,摸索了一會,摸索出一本書,交給保壽說:「很好,以後有機會去東京,請務必光臨寒舍。」說完,拜謝了方丈,領著隨從走了。保壽跟著方丈送走中年人,連忙問方丈這是誰,方丈卻神秘的搖了搖頭,只說一句:「大有來頭啊!」回到禪房,保壽仔細觀賞那本書,卻是一本很舊很破的棋譜,只是看不懂,滿篇都是中文。書的扉頁上有人用毛筆題了四句話,下面還有落款,可是不知都是什麼意思。保壽不看文字,只看譜中的招法,頓時驚呆了,只覺得招招精準,回味無窮,看到艱澀之處,更覺神鬼莫測!保壽自此如饑似渴的參讀此書,時光如飛流逝,恍然間,兩年過去了,正是「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這天,方丈叫來保壽,說:「我們這裡僧人越來越多,菜園子還是那麼大,口糧不夠啊,請先生另謀生路吧。」保壽覺得自己也該回去了,一個年輕人總不能一輩子靠著寺院養活啊,便當即打點行裝,回到東京。東京和自己兩年前走的時候幾乎一樣,沒有絲毫的變化,保壽覺得自己這兩年就像做了一場夢。他在一個旅館住下之後,便上街閑逛起來,他要想辦法養活自己啊!終於,他看到一家茶肆裡面有圍棋賭博室,便信步走了進去。

對局室裡面人頭攢動,都是看熱鬧的,對弈的雙方,一個是個和尚,一個是個財主模樣的胖子。經過打聽,保壽知道那和尚是一個高手,已經贏了那財主很多錢了,賭注是一局500元。保壽算了算,自己口袋裡僅剩500多元了,不過他看了一會,知道那和尚不過是個業餘高手,贏他還是沒問題的。不久,那財主再次告負,灰溜溜的跑了。保壽連忙要求上場,和尚看了看年輕的保壽,鄙夷的笑了一下,便同意了。毫無懸念的,保壽直落三局,將和尚殺的目瞪口呆,保壽還嫌掙的錢少,正要繼續,那和尚連連擺手,道:「明日繼續,明日繼續」。次日保壽再去,那和尚卻早沒了蹤影。閑言少敘,保壽每日流連於各個茶肆酒館的圍棋賭局,將那些設賭的業餘強豪殺的望風而逃,只得搬出他們的保護傘——日本著名的黑幫,黑龍會!那天晚上,保壽從茶肆的賭局出來,正往回趕,突然,兩個身著西服的大漢突然從後面架住他,將他塞進了一輛汽車裡面。廝打的過程中,兩個大漢翻出了保壽隨身攜帶的那本中文棋譜,他倆將保壽捆起來后,正準備把那破書扔掉,坐在前排的人發話了:「等一下,拿來我看看!」兩個大漢畢恭畢敬的把書遞了過去,那人接過書,看了一會,忽然回頭對保壽說:「你的書嗎?」保壽說是。那人問:「你怎麼得到這本書的?」保壽哆哆嗦嗦的把這本書的來歷說了一遍。那人驚奇的問道:「難道你始終都不知道送你書的人是誰嗎?沒有請人給你翻譯一下書上的漢字嗎?甚至那扉頁上的漢字都不知道是什麼?」 保壽迷茫的說:「是啊,那個中年人我始終不知道是誰,漢字也不認識。」那人連忙叫大漢給保壽解開繩子,並將二人趕走。然後他才向保壽請罪:「在下井口次郎,是黑龍會的成員,實在多有冒犯,請恕罪。」保壽一頭霧水,不知道怎麼回事。井口道:「送你書的人就是我們黑龍會的會長,頭山滿。」然後,他把書恭恭敬敬的交還給保壽,說:「這本書的名字叫當湖十局。」

1927年10月,蔣介石訪日時,與黑龍會元老頭山滿會面

保壽打開扉頁,指著扉頁上的字問他:「這四行字是什麼意思呢?」井口一個字一個字的念道:「世界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者亡。落款是中山樵。」

孫先生特別喜歡這幾個字,哈哈,這是網上找到其它版本~

保壽問:「中山樵是誰?」井口道:「他是的革命黨,頭山滿先生的朋友。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明天會送你去拜見會長。再見。」

7、拜入坊門

次日,井口果然如約開車來接保壽,載著他來到位於靜岡的一座別墅。在別墅里,頭山滿客氣的接待了保壽,頭山滿比兩年前瘦了,但由於個子高,更顯得魁梧,襯托得保壽十分矮小。頭山滿身旁還有一個人,中等身材,留著一撇小鬍子,頭山滿介紹說這個人叫后藤象次郎,也酷愛圍棋。頭山滿說:「今天,我想讓你和我的好友——后藤先生對弈一局。」保壽誠惶誠恐的答應了,頭山滿說:「和我一樣,也是讓6子,行嗎?」坐在棋盤前面,保壽就像換了一個人,神情嚴肅而威猛,何況是對付一個后藤象次郎這樣的業餘棋手,保壽很快就將對方擊垮了。棋局結束,頭山滿說:「我送你的那本書你覺得怎麼樣?」保壽回答:「謝謝先生,那是非常難得的密譜啊,那是人的棋譜嗎?」頭山滿笑了:「這是18世紀的高手施襄夏和范西屏的對局譜,太高深了,我看不懂,放在我這裡太可惜了,所以送給你,可是你怎麼總是在江湖上攪人家業餘棋手的場子呢,要好好的尋個出路啊!」后藤象次郎在一旁答話:「這樣吧,我介紹你去本因坊秀榮那裡吧,當他的內弟子,你看行嗎?」保壽頓時喜出望外,因為第十九世本因坊秀榮是日本圍棋界的領袖,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可稱天下無敵,能做他的內弟子簡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原來后藤象次郎是本因坊秀榮的密友,曾多次幫助過秀榮,是秀榮的恩人。后藤象次郎看到田村保壽殺法凌厲,有一種無堅不摧的力量,覺得此人是個可造之才,便有意栽培他。次日,后藤果然將秀榮請來與保壽對局,秀榮上下打量了一下保壽,只見此人身材瘦小,表情嚴肅,頓時十分憎惡,本想起身就走,又礙於後藤的面子,冷冷的對保壽說,坐下吧。然後對后藤說,讓他放五子吧。意思是說授五子(讓對方五子。這已經是相當高看啦!),后藤忙說,放三子吧。秀榮頓時一愣,放眼天下,所有一流的高手都要被他授二子,而這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后藤居然讓他只授三子,能被本因坊秀榮讓三子的人,隨便走到哪裡,都是威震一方的領袖啊!!秀榮遲疑了一會,說,那就放三子吧。說完,蔑視的笑了一下。這蔑視的笑讓保壽滿腔的熱情一瞬間寒徹心底。秀榮是個瀟洒飄逸的人物,為人豪爽不羈,所以平時十分討厭那些板正守舊的人,保壽越顯得恭順嚴肅,秀榮越嫌棄他猥瑣,下手更不容情。秀榮的棋也十分瀟洒,講究靈動。偏偏保壽的棋風卻是力戰型的,喜歡搏殺,特別是鑽研了當湖十局以後,棋風逐漸類似於的古代棋士,觀賞性更強一些。結果,下了不到一百手,秀榮的一條白龍被屠,早早的就結束了。這種慘敗,秀榮自成名以來還是第一次,他終於忍無可忍,憤然變色,轉身就走。后藤發現情況不妙,連忙上前勸阻:「如今方圓社如火如荼,本因坊一門正需要許多有才能的棋士來振興。」接著便把保壽的經歷講了一遍,最後說:「田村保壽如今無家可歸,你正好可以把他收做內弟子,逢此用人之際,今後壯大坊門,他一定可以出很多力!」秀榮沉吟了一會,考慮到自己如果不接受保壽,萬一方圓社收留他,恐怕今後將是一個勁敵,與其這樣,不如自己先將他收為內弟子,今後必定可成為左膀右臂。於是就借坡下驢,收保壽做了自己的內弟子。從此,田村保壽住進了本因坊家,棋藝也在秀榮的教導下一日千里,高歌猛進。可是,秀榮對他的嫌惡之心卻一直沒有減少。這實在是一種微妙的關係,人和人之間的緣分,真的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當時的日本棋壇分為兩大派系,分別是秀榮的本因坊一門與秀甫的方圓社,本因坊秀榮最欣賞的年輕棋手,居然是他的敵方陣營-----方圓社的一名棋手,名字叫雁金准一,每次評說到雁金的棋譜,秀榮都大加誇獎,愛惜之情,溢於言表。方圓社裡最讓秀榮頭疼的是一個叫石井千治的年青人,雙方陣營對戰的時候,秀榮讓先與他下了三盤棋,結果是一勝一負一打掛,自此石井千治名聲大震,稱為方圓社的頂樑柱。田村保壽進入本因坊一門之後,漸漸也闖出了自己的天地,被看作是秀榮的接班人。所以,很多人就想,如果讓石井千治和田村保壽對局,究竟誰更厲害呢?頭山滿便出錢組織了一場田村保壽對石井千治的十番棋,讓坊門與方圓社的最強者連續下十盤,以解答人們的好奇。消息傳出,群情涌動,方圓社摩拳擦掌,本因坊眾弟子也是積極備戰。1895年11月29日,十番棋第一局在頭山滿的別墅里開始了。鑒於石井千治的威名赫赫,絕大部分人都看好他,而千治本人也絲毫沒有把保壽放在眼裡。由於千治是5段,保壽是4段,所以保壽被讓先。一上來,雙方的棋就絞殺在一起,保壽殺棋的功夫正是專長,十分乾脆的拿下了第一局。12月3日保壽執黑再下一城,以2:0領先,直到第三局千治才扳回來一局,第四局和棋,第五局千治再勝,比分暫時為2.5:2.5。接下來就出現了一邊倒的情況,從第六局開始,6、7、8、9四局保壽全勝,第十局千治才又挽回一局。總比分保壽以6.5比3.5大勝,而且對局的身份也變成了先相先。作為方圓社的頂樑柱,千治如此慘敗,心中羞愧交加,為了挽回面子,千治要求於次年再進行一場擂爭十番棋。於是,1897年1月開始,雙方再次進行了一場十番棋的對決,不料這次更慘,千治一開始就連敗,身份又被改為互先,現在的人可能不太理解,被連續的更改比賽身份,其羞辱的心情,是難以承受的,而保壽的棋力自此被所有人驚嘆!話說回來,石井千治屢敗屢戰的精神同樣讓人敬佩,雖然忍受恥辱,但他毫不畏懼的進行著自己的拼搏。而最讓人嘆服的是,他於1897年10月在高田殿再次與田村保壽開始了第三次的十番戰,而且,因連敗,從第三局以後,自己居然被再降一格,反過來為先相先,但他還是堅持下完了這十盤棋。不久,因為老社長中川龜太郎退休,且膝下無子,他成為中川的養子,改名中川千治,並就任方圓社的副社長。田村保壽與中川千治(原石井千治)兩個人三年裡下了三次十番棋,保壽均大勝,自此成為了新銳棋士最頂尖的高手!此後的保壽和他的老師秀榮,正是力壓群雄的輝煌時期,於是本因坊秀榮首先申請八段,並宣稱:無論是誰,只要反對我升八段,就以爭棋方式解決,所有棋手噤若寒蟬。秀榮成功升為八段。然後,秀榮開始著手準備申請名人,畢竟,成為名人,是每一個棋手的終極目標!不料,申請名人的風波,卻為本因坊的一門的分裂埋下了伏筆!

8,不敗的名人------本因坊秀哉

話說此時方圓社的社長是60歲的嚴崎健造,也是本因坊秀榮一生中最後的對頭。老嚴崎也是一個傳奇的人物,原名海老澤鍋吉,小時候因痴迷於圍棋,幾乎被後娘打死。最初的老師是太田雄藏,後來進入圍棋四家的安井家學棋,改名健造,1857年入段,在他成為五段時卻放棄了圍棋,到明治天皇的政府部門當了一個公務員,幾年之後來到到方圓社,慢慢升至八段,歷任副社長、社長等職務。老嚴崎聽到本因坊秀榮要加冕名人之位,立即表示反對,並組織人馬進行阻止。可惜他此舉實在是不明智,無異於螳臂當車。這時的秀榮已經是眾望所歸,民心所向,以至於老嚴崎自己的陣營-----方圓社的許多人都對他的行為憤憤不平,其中尤為不滿者就是雁金准一!雁金准一對老嚴崎的獨斷專行早就無法忍受了,特別是對他戰勝田村保壽的那一盤棋更是鄙夷。那局棋的經過時這樣的:那時,由於田村保壽連續殺敗方圓社的石井千治、廣瀨賓士郎等人,老嚴崎想殺殺保壽的威風,便想出一條計策來。在一次慶祝會上,嚴崎健造提出要和田村保壽下一盤棋,保壽正求之不得,保壽想方圓社的高手都已經成為了自己的手下敗將,就剩老嚴崎一個主帥了。可是那老嚴崎總是高掛免戰牌,即使對弈,寥寥數十手之後便宣布打掛,而且一打掛這盤棋就算到此為止了。保壽想這老嚴崎八成又是想逗我玩,肯定還是要打掛。不料二人一對陣,嚴崎健造就說,這次我們不打掛,不決出勝負誰也不能走。保壽大喜,集中精神要拿下這局。下了一會,天黑了,老嚴崎開始長考,這一長考就是半夜,熬的保壽昏昏欲睡,老嚴崎看保壽快睡著了,就拿出一顆棋子作勢欲下,保壽連忙打起精神,凝神看他要走在哪裡。卻見老嚴崎又把棋子放回到棋盒裡面,繼續長考。如此三番幾次,直至天明才下了幾十手。保壽已是雙腿麻木,頭暈目眩。卻又走不得,就這樣又過了一白天,接著又熬了一夜,簡斷截說,如此熬到第三天,把那田村保壽熬的靈魂出竅,幾乎虛脫,老嚴崎依然雙腿盤坐,穩如磐石。到第三天夜裡,田村保壽終於一頭栽倒在棋盤上,昏睡不醒,就此認負。老嚴崎從此以坐功威震天下,等閑人不敢與之較量。雁金准一對老嚴崎的這種做派早就看不慣了,看到他又對付起秀榮,終於一怒之下宣布脫離方圓社,加入本因坊秀榮門下。秀榮看到自己早就相中的雁金准一投奔,高興的喜不自勝,從此傾囊相授,悉心栽培。他本來就看不慣田村保壽,雁金一來,對保壽更加疏遠了。1906年,本因坊秀榮正式就任名人之位!可是他和他的大弟子保壽之間的矛盾卻越來越深,不久,他開始患病,覺得自己快不行了,便對夫人慎子說,我死之後,繼承本因坊之位的,非雁金准一莫屬。田村保壽雖然棋藝高超,但是他桀驁不馴,不能擔當本因坊的家督。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安排,僅僅當了一年名人,就匆忙去世了。所以,世人稱秀榮為「幻影名人」。秀榮去世之後,本因坊一門的內訌終於爆發了,幾個老臣和秀榮夫人慎子遵照秀榮遺言,力推雁金,組成雁金派,野澤竹朝、高部道平等人認為本因坊家規就是誰棋力最強誰就任家督(掌門人),田村保壽棋力最強是理所應當的掌門人。他們組成了田村派。雙方爭的不可開交,甚至在報紙上互相詆毀對方,在此危難關頭,早就隱居的十六世本因坊秀元被迫回來主持大局,1907年3月,他宣布自己暫時就任第二十世本因坊,以結束坊門的內訌。可是,爭鬥的雙方都知道這不過是權宜之計,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特別是雁金准一,他知道自己說到底還是棋力不夠,只要能戰勝保壽,什麼事情都解決了,於是他召集一幫老臣,組成了「敲玉會」,每日研討。田村一派也趕忙成立了「圍棋研究會」針鋒相對。一場巔峰對決已成風雨欲來之勢。再說方圓社的老嚴崎,他看到坊門的內訌,以為保壽、雁金二虎相爭,勢必兩敗俱傷,心中正在得意,不想後院起火,副社長中川千治宣布退出方圓社,並拉出一幫棋手成立了「圍棋同志會」。這中川千治一生中用過四個名字:林千治、石井千治、中川千治、中川龜三郎(為與其義父相區別,人稱中川龜三郎二世),他一分裂出方圓社,讓雁金派的一名老臣關源吉想出一條妙計:讓中川千治對付田村保壽,保壽一旦戰敗,必名譽掃地,再也休想爭奪本因坊家督之位了。即使保壽戰勝了,也不過是兩人之間的決鬥,無關本因坊家督的爭奪。中川千治早就憋著勁一雪前恥,雁金派一來遊說,千治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次日就對田村保壽下了戰書。保壽此時進退維谷,如果不接受千治的挑戰,無疑說明自己害怕,證明自己是徒有虛名。如果迎戰,明擺著落入別人的圈套。可此時已無退路,保壽只得接受千治的十番棋挑戰。1907年12月2日,東京上野,雙方的第四次十番棋第一局開始了,這次對局距離上次十番棋已將近十年。此次對局,因為以往千治敗多勝少,雙方棋份為保壽讓中川先,二人都下的小心翼翼,對於千治來說,自己的「圍棋同志會」剛剛建立,絕對不能輸,一輸就垮了。對保壽來說,更是輸不得,自己輸的可能不僅僅是一盤棋,而是本因坊的爭奪權。此局最出名是第148手,保壽居然長考了8個小時,被稱為「一手八時間」,由此可見雙方的小心謹慎。此局最終下了277手,保壽執白棋二目勝。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這盤棋一結束不久,本因坊秀元立即宣布:田村保壽棋力最強,決定禪位給他。1908年2月18日,田村保壽繼位第二十一世本因坊,改名秀哉,號日溫,這一年,他34歲。雁金准一如冰雪澆頭,沒想到自己的妙計最終砸了自己的腳。自此壯志全消,消失於棋壇,他的「敲玉會」自然也瓦解冰消,直到十三年後才又捲土重來。這已是題外話了。回過頭再說田村保壽,此時已改名為本因坊秀哉,就任之後,棋藝越發精進,幾乎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日本大正三年,公元1915年,本因坊秀哉在萬朝擂台賽上連勝十台,堪稱天下無敵,在弟子們的擁護下,榮登名人之位。日本圍棋從此進入了本因坊秀哉名人的統治時期。

9,怪童丸

1928年10月23日,載著吳清源及其家人的「長安丸」號在日本神戶登陸,5日後,吳清源及母親、大哥來到東京。 日本方面舉行了熱烈的迎接儀式,各大報社記者紛紛前往,一個年僅14歲的天才少年來日本學棋,這本身就是一條轟動性的新聞。吳清源一家的生命安全方面由望月圭介擔保,關於住宿方面,吳清源一家被安排在了一個叫麻布區谷叮六十一番地的租房內,就是在這裡,吳清源開始了他最初的對局,在這裡,我們可以想象到,他的心情是如此的惶惑,如此的緊張。最初的爭議是段位問題,瀨越憲作堅稱吳清源的棋力應給三段,棋院的其他人都表示反對,鑒於意見的不統一,日本棋院最終決定,先進行三盤對局,以確定段位。12月1日,以吳清源假定為三段的「試驗對局」開戰,第一局的對手居然就是日本棋院當年度大手合的最優勝者--筱原正美四段,筱原棋風兇悍,外號「坦克車」,以比喻他碾壓一切阻擋物的龐大氣勢。吳清源的棋格是先相先,此局為先番,從12月1日一直下到12月7日,刨除中間休息的幾天,實際用時3天,由此可見吳清源的慎重和壓力。最終吳清源中盤戰勝「坦克車」 筱原正美四段。他剛剛想鬆口氣,第二個對手就出現了。這個對手更加厲害,就是那個不敗的名人------本因坊秀哉!!!由於是名人,吳清源對局的棋格是「二三二」,此局吳清源受二子番。當時日本的許多報紙都靠刊載對局吸引讀者,日本《時事新報》知道此局必定引起轟動,光看對局的雙方,一個是天才少年,一個是日本圍棋界的天皇---本因坊秀哉名人,肯定吸引公眾的眼球。於是《時事新報》搶先得到了主辦權,而且,要將吳清源的對局都登出來,策劃為「日支棋戰」系列,此局為「日支棋戰」第一局,並作為1929年的新年版。「支」指的是支那,日本人當時對的蔑稱。吳清源曾回憶說,當時走在日本的大街上,即使找不到方向也不敢問路,害怕被蔑稱為支那人。朝鮮人也很慘,據說在公車上,日本人一上車,朝鮮人就要讓座,以示尊敬,自己則只能站在旁邊。閑言少敘,這次對局本來準備的時間是兩天,由於吳清源落子如飛,當晚就結束了,結果是吳清源四目勝。秀哉局后評:「黑棋態勢極其莊重堅實,成功地將優勢保持到終局,步武堂堂,未給白棋以可乘之機。可稱之為二子棋的傑作。」同秀哉名人的二子局獲勝之後,吳清源接著又對村島四段黑先五目勝,終於被正式地承認為三段。此前,吳清源和家人一直十分擔心,因為當時規定如果學習成績太差將被退回。如今連勝三場,並被授予三段,吳清源終於長舒一口氣,暫時不害怕被趕回去了。而且,時事新聞終於把「日支棋戰」的名稱也改了,改成「吳少年出世局」,畢竟這個「日支棋戰」日本人總是輸,時事新聞考慮到當時的時局,實在太敏感,乾脆改名了事。「吳少年出世局」第七局,吳清源終於遇上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朋友以及對手---木谷實四段。在年輕棋手中,木谷實是公認的實力最強、名氣最大,被視作日本圍棋未來的希望之星。就在前一年,18歲的木谷實代表日本棋院將棋正社的雁金准一、小野田千代太郎等高段棋手打的團團轉,曾連勝十場,也因此威名遠揚,被稱為「怪童丸」!對木谷實這一局,吳清源破天荒的使用了模仿棋,第一步他就把黑子放在了天元上,然後木谷走哪裡,他就下在對稱的點,就這樣一步步模仿下去,木谷實目瞪口呆,多次向裁判抗議:「如此模仿下去,棋就沒法下啦!」裁判也無奈,只是勸他走幾步再看看,模仿到第63手以後,吳清源終於開始變招了,雙方你來我往,戰鬥至189手,吳清源開劫,進入到最後的生死戰,這局棋共弈282手,木谷實3目勝。從此以後,「怪童丸」木谷實成了吳清源追趕的目標。這局棋結束的時候,已經深夜了,由於沒有公車,兩個人只得待在棋院里。木谷比吳清源大5歲,在這個夏天的夜晚,望著窗檯淡淡的月光,他倆談論著各自的經歷、理想,真正的開始互相了解。當時的日本棋院主要是由原來的本因坊一門和方圓社、裨聖會合併成立的,所以內部有許多早就存在的矛盾,吳清源的老師瀨越憲作和木谷實的老師鈴木為次郎都是裨聖會的主幹,與本因坊秀哉常常發生爭執。所以,兩人作為弟子也經常連帶著受氣。最早日本棋院成立的當天,木谷實就結結實實挨了一悶棍。大家還記得關西的久保松門下曾經出來三個少年,這三人到東京后,橋本宇太郎投奔了瀨越憲作,木谷實投奔了鈴木為次郎,前田陳爾拜入本因坊秀哉門下。棋院成立之日,大家為了慶祝,決定下兩盤表演棋,高段的一盤是中川千治對岩佐硅,低段的一盤就是木谷實對本因坊弟子前田陳爾。兩個少年正下的緊張,秀哉走了進來,看了看木谷實,突然哼了一聲,扭頭出去了。過了一會,秀哉又進到對局室,再次哼了幾聲,不停的來回踱步,惱怒不已,旁邊的其他棋手均莫名其妙,秀哉嘟囔道:「中押!中押!!」扭頭又出去了,一刻之後,秀哉第三次出現,在棋盤旁邊站立一會,忽然指著木谷實大喝:「你的棋早就輸了!還在支撐?如此不堪!如此不堪!」面對本因坊的絕對權威,木谷實如遭雷擊,嚇得立即跪倒在地,低頭哀求:「未到決定勝負的時候啊,請讓我把棋下完吧。」秀哉哼了一聲,怒氣沖沖的走了。經此暴喝,木谷實鬥志全消,立即潰不成軍,早早認負。從此,木谷實在心中暗暗定下一個目標,那就是:戰勝本因坊秀哉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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