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癌驗案十則之二，國醫大師李濟仁治驗

案一（李濟仁治驗）

許某，男，40歲，工人。1992年10月初診a患者於1992年9月因幽門梗阻症到當地某醫院門診就診，行胃腸鋇劑攝片示：胃竇部充盈缺損。診斷胃竇癌。遂住該院外科，行剖腹探查及病理活檢示：胃竇部癌塊如鴨蛋大，與胰腺粘連，腹腔大網膜及胃小彎淋巴結有如蠶豆及花生米或黃豆等不同大小的轉移癌。取大彎淋巴結活檢，病理證實轉移性腺癌，未能切除，僅做胃腸吻合術。術后精神不振，神疲乏力，面色萎黃，形體消瘦，脘腹作脹，只能進流質飲食二便尚可。舌質淡紅，苔薄白，脈細弱。此乃癌毒犯胃，脾胃不和，正氣大虧。治以健脾益氣、理氣和胃、兼攻癌毒之法。

處方一：黃芪25克，路党參15克，茯苓15克，白朮15克，阿膠10克（烊沖），絞股藍20克，廣木香9克，南沙參10克，神由15克，陳皮15克，雞內金10克，白花蛇舌草20克，龍葵20克，石見穿20克。

水煎服，每日1劑。

處方二：菝葜（根部）2500克，洗凈切碎，加水12.5升，文火濃煎，去渣。得液4升，加肥豬肉250克（切碎）再濃煎，得藥液2500毫升。每天服125~250毫升，服完再復煎。服「處方一」3周后，諸恙如轉，脘腹作脹明顯減輕，已能進半流質飲食。改服「處方二」，3個月後，體力增強，體重增加，膚色轉紅潤，精神好轉，能操勞家務。服藥6個月後癥狀消失，體力、精神恢復如前，能參加正常工作。此後間歇服用5年，臨床癥狀消失。

2000年3月複查，鋇劑攝片示：原胃竇部充盈缺損症消失。觸胃脘柔軟，腹部無腫物，全身未見異常體征，直腸指診陰性。治療后現已存活10年。

證治發微：本案是扶正補虛治胃癌的範例。惡性腫瘤發展迅速，邪毒囂張，症情險惡，很快出現體質消瘦，而見陰、陽、氣、血不足之證。另一方面，腫瘤到了中、晚期或通過手術、化療、放療等治療之後造成機體嚴重的消耗和損傷，也可導致正氣虛弱。此時就必須扶正補虛。通過補益，能增強機體的抗病能力，調整人體內部平衡，控制腫瘤的發展，延長壽命。如《衛生寶鑒》中說：「養正積自除……今令真氣實，胃氣強，積自消矣。」《外科真詮》在論及乳岩治法時亦謂：「內服歸脾湯等葯，雖不能愈，亦可延生。」由此可知扶正補虛法的重要。因此，對那些惡性腫瘤的治療，必須祛邪不忘扶正，扶正祛邪相結合。如四君子湯、補中益氣湯、人蔘養榮湯、歸脾湯、六味地黃丸、金匱腎氣丸等，皆可隨證選用。

該患者胃竇癌已屬晚期，而且形成了腹腔內廣泛轉移，精神不振，神疲乏力，正氣大虧。患者面色萎黃，形體消瘦，脘腹作脹，只能進流質飲食，一派脾胃虛衰之徵象。所以採取健脾益氣、理氣和胃兼攻癌毒之法。方用黃芪、党參、白朮、茯苓、阿膠等益氣養血扶其正；南沙參益氣養陰和胃；陳皮、神曲、雞內金理氣健脾，消積和胃。氣血充可以匡正扶贏，脾胃健方能安胃納谷，意在扶助正氣，調動機體的抗病能力，提高機體的免疫功能，以利於消除癌腫。正所謂：「正氣存內，邪不可干。」再佐以絞股藍益氣、解毒、抗癌，因為它含有多種人蔘皂苷類成分，具有類似人蔘的功能。

白花蛇舌草、龍葵、石見穿等解毒、散結、抗癌。其中，白花蛇舌草的藥理研究證實，能顯著增強機體的免疫能力，如刺激網狀內皮細胞增生，使吞噬活躍，促進抗體形成，並使淋巴結、脾、肝等組織中嗜銀物質呈緻密化改變；有抗腫瘤作用，如對急性淋巴細胞型、粒細胞型、單核細胞型以及慢性粒細胞型的腫瘤細胞有抑制作用；對吉田肉瘤和艾氏腹水癌有抑制作用。臨床在辨證的基礎上取解毒散結、消瘀止痛的白花蛇舌草，配莪術、重樓、半枝蓮、山慈菇，可用於治療胃癌、食管癌、直腸癌。龍葵味苦、微甘，性滑、寒，是解毒、散結、抗癌良藥。石見穿活血化瘀、散結消腫。動物實驗證實，以石見穿為主葯的復方中藥扶正抗癌方治療晚期胃癌，有較好的抗癌作用及調整免疫功能的作用。

李老非常重視發掘民間抗癌驗方，用菝葜治胃癌就是應用民間驗方的有力佐證。菝葜解毒消腫，有一定的抗癌作用。《品彙精要》說它「散腫毒」。《中草藥治腫瘤資料選編》載有治食管癌方：「鮮菝葜1斤（500克）。用冷水3斤（1500毫升），濃縮成1斤(500克）時，去渣，加肥豬肉二兩（100克），待肥肉熟后即可。此系1日量，分3次服完。」從上案中證實，此方治胃癌確有一定療效。臨床應用表明，本方適用於胃癌、食管癌、直腸癌、乳腺癌、宮頸癌、鼻咽癌，其中以胃癌和食管癌效果較好。此方具有增進食慾、減少嘔吐、疏通狹窄食管以及利尿消腫、增強體力、提高紅細胞及血紅蛋白和一定的止痛、安眠作用。

案二（李濟仁治驗）

章某，男，45歲。1995年8月20日初診。

訴1995年1月因急腹痛而在南京市某醫院行剖腹探查示：胃小彎有2cm×1.5cm急性穿孔。病理切片報告：胃腺癌。乃予縫合修補。術后迅即產生腹水，曾用化療（具體藥物不詳），鮮效。遂來我院就診。症見腹部膨滿而脹，形體消瘦，面色萎黃，疲倦乏力，神靡頭昏，大便乾結，小便短少。舌質淡，苔黃厚膩，脈細緩。體檢：患者體重49千克，腹圍68cm，腹部有移動性濁音及波震感，肝、脾未觸清，兩側鎖骨上有蠶豆大腫大淋巴結，左腋窩有核桃大腫大淋巴結，不活動，無壓痛。此乃水濕互結，正虛邪留，病在中焦。治以健脾利濕，解毒散結。

處方：白花蛇舌草、黃毛耳草、喜樹果、薏苡仁、党參各30克，半枝蓮60克，炒白朮、茯苓、雞血藤各20克，澤瀉、積殼各12克，制附子10克，菝葜30克。

患者堅持服上方加減治療4年余，癥狀逐漸減輕，體力增加，腹水消失，臨床無腹水征。腹圍由68cm減到62cm，腹部B超檢查腹水陰性，頸部及腋窩淋巴結未觸及，體重由49千克增至54千克。

續服中藥，繼續觀察。現臨床癥狀基本消失，恢復正常工作。治療至今已存活7年4個月。

證治發微：患者胃癌伴腹水，癥積內結，脾虛血瘀，氣不化水，水濕互結，正虛邪留，病在中焦，故治擬健脾利濕、解毒散結之法。用党參、白朮、茯苓、薏苡仁等健脾益氣，淡滲利濕，扶正抗癌；雞血藤配枳殼行氣活血以消癥；半枝蓮、白花蛇舌草、黃毛耳草、喜樹果、薏苡仁解毒抗癌；附子配澤瀉溫陽利水，扶正祛邪。標本兼顧，療效昭彰。

李老在選用抗癌中藥方面，力求用藥精良。除選用白花蛇舌草、黃毛耳草、喜樹果、薏苡仁外，重用半枝蓮60克以清熱解毒抗癌。動物實驗證實，半枝蓮對肉瘤S180、艾氏腹水癌、腦瘤22等均有一定抑制作用。日本學者在通過體外試驗對800種中藥做抗腫瘤活性篩選時發現，有88種中藥對腫瘤細胞增殖的抑制率在90%以上，其中半枝蓮對JTc-26瘤細胞體外抑制率達100%，其對正常細胞的抑制率則僅為50%。重用半枝蓮則又是取其散瘀利尿之功，配以具有健脾利水滲濕之薏苡仁，以加速消除腹水。更兼薏苡仁有抗癌作用，李老認為尤以脾虛濕盛的消化道腫瘤更為適宜。動物實驗證實，惹政仁乙醇提取物能抑制艾氏腹水癌細胞的增殖，顯著延長小鼠的生存時間。

方中黃毛耳草屬茜草科耳草屬植物黃毛耳草的全草。味苦而性涼。功能清熱利濕，解毒消腫。《福建中草藥》載其「治濕熱水腫」。患者苔黃厚膩，正切濕熱內聚之病機。喜樹果抗癌，散結，破血化瘀。藥理研究表明，喜樹果的醇提取物對動物移植性腫瘤，均有一定抑制作用。喜樹果中所含喜樹鹼及其衍生物，具有較強的抗癌活性。本案用藥少而精，取效迅而捷全憑妙手攻砭，足見卓爾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