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文| 魏延這樣子玩完

曹操自從尋得借口殺了楊修之後，再次出兵斜谷界口，卻不料被劉備的手下馬超及魏延所埋伏，更是吃了魏延的冷箭，折掉了兩個門牙。總算是找到了退兵的理由，將楊修的屍體收回后又貓哭了一回耗子。經此一役之後，劉備的地盤得到了又一次的擴大，實力更為強勁。建安二十四年秋七月，劉備自立為漢中王，封了關羽、張飛、趙雲、馬超、黃忠五人為五虎上將，奇怪的是魏延卻未能擠身於五虎大將的行列中，只撈得了漢中太守這個「榮譽稱號」，算是中了一次安慰獎。

於羅貫中的《三國演義》當中，魏延也算是頂頂有名的蜀中名將，比起從前逃難的腳夫關羽、屠夫張飛等人來，出身更為根正苗紅。然而在《三國演義》中，羅貫中對於魏延所著的筆墨，卻明顯地帶有個人的傾向：將魏延定位成與呂布同一級別的，「不忠不義」反覆無常的小人。

眾家兄弟如果熟讀《三國演義》的話，大概是不難發現的，雖然《三國演義》當中的名將眾多，且還一時事一主，然而還是有得規律可尋的。在《三國演義》當中，戰將們改投他人門下的人才流動模式，大致上可分為以下三種：一、走投無路而歸於名下的，例如趙雲；二、無可奈何不降也得降的，具體的例子的許多，如黃忠、太史慈、龐德、許褚等許多名將；三、主動性地棄暗投明的，例如魏延、呂布。在以上的這三種人才流動模式當中，千百年來被人們所理解並接受的，就是走投無路而歸於名下，以及無可奈何不降也得降。至於第三種人才流動模式主動性地棄暗投明，不僅僅得不到人們的理解，反倒而要負上諸如「不義」等許多的罪名，其中的魏延雖說亦也是一代名將，卻也是在「不忠不義」的罪名之下，深受《三國演義》的作者羅貫中的非難。

魏延於《三國演義》當中的首發陣容，是在劉備被曹操追著打而落難趕到襄陽城下，劉琮不願開城門讓劉備落腳之時。當時的魏延帶領了數百人趕上城樓，痛罵蔡瑁與張允，並放下了弔橋要讓劉備入城，偏假仁假義的劉備為了政治作秀，竟不去理會魏延的好意，導致了魏延與文聘交戰，後來無路可走只得投長沙韓玄去了。《三國演義》里對魏延的描述極為詳盡：身長八尺，面如生棗；乃義陽人也，姓魏，名延，字文長。

一直到關羽進攻長沙，與老將黃忠惺惺相惜彼此不忍痛下殺手時，魏延才殺了長沙太守韓玄，從刀斧手的刀下救出了黃忠，一併投降了關羽。關羽將魏延引薦給劉備的時候，卻出現了一段意外的插曲：諸葛亮先生以魏延腦後的頭骨增生（「反骨」）為由，要殺魏延。諸葛亮先生對魏延所定下的另外兩條附加罪名是這樣子的：食其祿而殺其主，是不忠也；居其土而獻其地，是不義也。在諸葛亮先生的強盜邏輯當中，唆使劉備自立為皇帝，鼓勵劉備幹掉劉表以及劉璋等同氏兄弟而奪取其的地盤等許多驚人之舉，尚未足稱為「不忠不義」，而魏延卻因為殺了韓玄背上了「不忠不義」的罪名，正所謂「竊國者王，竊鉤者賊」也。還多虧了劉備的手下留情，使得一代名將魏延的生命得以延續。

如果按照我們現時社會的看法：想要讓一個人成為什麼樣子的人，只要我們不斷地暗示及對其施加心理壓力，對方就會屈服於環境，而成為我們所預料當中的人。正如我們所看到的，許多走上了犯罪道路的青少年，他們的成長曆程就是在充滿了不信任，不斷地遭受到自信心的打擊，不斷地接受著周圍環境對他的不肯定以及排斥，不斷地被人所否定…一直到了最後，他們在這種畸形的環境當中不自覺地否定了自我，直至失去了自信及理智鋌而走險。

魏延的悲劇在於他太過於信任劉備以及諸葛孔明了，當時的諸葛孔明在許多人的心目當中，已經幾近接近於「神」的地位，無論是諸葛孔明有意無意地貶損了魏延的人格，魏延周圍的人群都已經不自覺地將「反骨」的概念深植於心，成為了魏延心頭上的一把刀，而慢慢地侵蝕入魏延的內心。說魏延是毀於諸葛孔明的口裡，換了今時今日的角度來看，也是完全合乎道理的。

表面上的波瀾不驚往往意味著暗流的湍急，魏延急於要在諸葛孔明的眼中重新得到肯定，沒想到反而在「反骨」這個成見的漩渦當中越陷越深。到了五丈原諸葛孔明將近燈枯油盡的時候，魏延在急亂之中一腳踢飛了諸葛孔明祈禳求壽的主燈（也算是對諸葛孔明的一種報應吧！）。壓抑著的矛盾終於地走到了盡頭，或者也是因為魏延在諸葛孔明將死之前才發現：諸葛孔明也並非是萬能的，而他數十年來試圖於改變諸葛孔明對他的成見，卻因為諸葛孔明的死而再也無法得以如願！命運終於變成了一場洶湧澎湃的罪惡，將身處在於其中的人們掀捲起，再也得不到救贖。

當楊儀問魏延敢不敢在馬上連叫三聲「誰敢殺我」的時候，魏延此刻已經接近於歇斯底里的狀態，以至於揚天大笑，僅一聲「誰敢殺我？」出口，便被諸葛孔明早已埋下的「定時炸彈」馬岱所殺，成全了諸葛孔明到死都不肯放他一馬的成見。

終魏延一生，一代名將，生得忍著諸葛孔明，死亦由得諸葛孔明的安排。比之電影《無間道》中梁朝偉所飾演的卧底警察陳永仁，內心的痛苦又豈止是上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