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美國失業率下來了而經濟增速未提升？

后金融危機以來，圍繞美國經濟增長和失業率之間關係的一些反常聯繫，在經濟學圈內引出一個疑問，這便是奧肯定律的有效性。

奧肯定律是美國經濟學家阿瑟。奧肯的一個創意，確切地說，是經濟學家們按照奧肯的一個猜想提出的。這個定律揭示了美國失業率與經濟增速之間的數量變化關係。奧肯基於美國20世紀60年代之前多年間經濟增長與失業率變化的數據分析發現，美國失業率每增加一個百分點，經濟增速大約比潛在增長率低兩個百分點。經濟學家們的後續研究，將其簡單化地解釋為失業率與經濟增長率之間的反向變化關係，進而分出兩個視野：一個是從失業率變化預測經濟增速變化。另一個是從經濟增速變化預測失業率變化。兩個視野得出的實證聯繫分歧很大。從前一個視野切入的實證結論，從3:1到2:1到不等。即經濟每增加3個或2個百分點，就業會增長1個百分點，佔優的是2:1。即經濟增速每提升兩個百分點，就業會增加一個百分點。從后一個視野切入的實證結論，多數也證明了2:1的數量關係，即失業率每增加一個百分點，就會導致經濟兩個百分點的潛在增長率損失。顯而易見的是，無論從哪一端切入，得出的關於失業和經濟增長率兩個變數之間的聯繫，都是失業率的變化大大低於經濟增長率的變化。佔優的實證結論是，兩個百分點的經濟增速與一個百分點的失業率聯繫在一起。

然而後金融危機以來美國失業率變化與經濟增長率之間的數量聯繫，呈現了明顯的「倒掛」現象，即失業率的變化幅度比經濟增速的變化幅度要大。具體數據是，從2009年到2015年，美國GDP增速由－2.1%到正的2.4%，變化4.5個百分點，同期美國失業率由接近10%下降到4.9%，2016年好幾個月甚至降到4.7%。幾乎達到所謂「充分就業」的水平。失業率變化了5個多百分點。按照經濟學家們以前的實證經驗，如此大幅度的就業反彈，經濟增速還應高些，然而何以就業幾乎達到充分就業，而美國經濟增長依然很低，低於多數經濟學家預測的潛在增長率？目前多數經濟學家預測的美國經濟潛在增長率當在3.5以上。而信任總統川普經濟高參納瓦羅甚至認為潛在增長率在4%以上。

關於上述倒掛現象的解釋有多個。除了壓根否定奧肯定律者而外，早先的兩種解釋一度有些影響：一種可稱作低生產率部門反彈說。按照這種說法，美國后金融危機以來的就業復甦，主要靠了低生產率部門的反彈與就業增加，高生產率部門復甦緩慢，因而出現了就業增長快於經濟增長的反常現象。另一種解釋把其歸因於美國勞動參與率的下降。認為由於勞動參與率下降，部分長期失業者離開勞動力市場，不再尋找工作，因而官方統計的失業率隨之下降。實際的失業率下降沒有統計的那樣大。數據顯示，前一個說法難以令人信服，反映勞動生產率工資與薪酬增速持續高於GDP增速，意味著勞動的邊際產出在增加，因而勞動生產率在增加。后一個說法多半能找到數據佐證。統計數據顯示，金融危機以來多數年份的美國勞動參與率確在下降，從2008年的66%以上，降到2015年的62.5%。只是在2015年四季度迄今有所反彈。然而即便考慮這個因素，也難以解釋美國奧肯定律兩個變數倒掛現象。

究竟怎樣去看這個反常？我以為須以開放經濟的視野，考慮美國經濟對外依存因素。經濟界向來把美國經濟視為世界經濟的火車頭，然而沒有世界別的大經濟體的復甦與增長，這個火車頭便難以正常發力。別的大經濟體中最重要的當屬和歐盟。其中作為美國第三大貿易夥伴的因素不可低估。英國經濟學人前不久摘錄的一份研究揭示，經濟每減速一個百分點，就會導致美國經濟減速0.3個百分點。2010年到2015年，經濟減速增速從10.3%降到6.9%，減速3.4個百分點，按照前面的實證結論推算，可導致美國經濟增速損失1個百分點。令人不無吃驚的是，這個缺口多半和美國經濟潛在增長率與現實增速之間的缺口相吻合！

值得注意的是，近期國內經濟學界有人借用奧肯定律視點分析經濟，認為經濟存在一個大的隱憂，就是有就業無增長。確切地說，是經濟增速雖然大幅度下降了，但失業率卻未有增長。這點確是事實。的確從統計數據看，經濟雖然進入所謂「新常態」，在持續減速，但國內就業依然保持了較高的水平。官方失業率幾年不變地停在4.3%左右。對此現象，有經濟學家認為後面隱含著隱憂，除了失業統計不準確而外，最大的隱憂是低生產率行業與企業的維持。在經濟持續減速背景下，出於穩增長保就業目的的政府干預，多半和淘汰落後產能相抵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