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霍元甲到黃飛鴻再到葉問，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稱得上「一代宗師」？

圖為民國武林泰鬥合影，左四為孫祿堂。

拍電影最讓我入迷的地方，便是在一生中可以經歷不同的時代和人生。

《一代宗師》，讓我從「一棵樹」看到了「一片林」，從一群人的情懷，看到了一個時代的風貌。

在我心裡，這不是一部武俠電影，而是一部關於武俠的電影。確切地說，它是一部武林電影。因為，武林要比武俠大得多。民國的武林，令我無限嚮往。那個時代的歷史，打動我的不是「一棵樹」，而是「一片林」。

圖為電影《霍元甲》劇照。

關於《一代宗師》的故事起源在1996年，那時候我在拍《春光乍泄》。有一天在阿根廷的一個火車站，我在報攤看到很多雜誌，這些雜誌里出現了兩個人的封面——毛主席和李小龍。對青年人來說，毛主席和李小龍就是英雄，是偶像。我從小看李小龍的電影長大，也很喜歡他的電影，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為什麼在他去世20年之後，還有這麼大的魅力？究竟是什麼人培養了李小龍？

後來回到香港，我看到了一個視頻，據說是葉問宗師在去世前3天的時候拍攝的。最動人的地方是，他突然之間停下來了。你不知道，他是累了，還是忘記了。後來他又繼續打下去。武林當中有一句話：念念不忘，必有迴響。有一口氣，點一盞燈，有燈就有人。我終於明白：他是希望把武功傳下去。

圖為電影《一代宗師》劇照。

葉問出生於清朝，一生經歷了光緒、宣統、民國、北伐、抗日、內戰，最後到香港。不僅是葉問，那一代人的故事都非常動人。宮二幾乎達到了民國人剛烈性格的極致，她有天賦，卻出生在一個不對的年代。宮寶森是一個偉大的人，他在葉問身上看到了傳燈的希望，因此，他說「我把我的名聲借給你」，為的就是讓葉問把武術的火種傳下去。宮寶森、葉問活成了「面子」，而丁連三和一線天則活成了「裡子」，他們原本都可以成為宗師，一切都不過是時勢使然。在大時代有很多選擇，是留在自己的年月還是選擇往前？葉問選擇的是「眼前路」，而宮二的選擇是「身後身」。葉問選擇了眼前路，所以他廣播武術的種子，讓中華武術能在全球開枝散葉。兩種不同的人生態度，我都欣賞。

因為，這實在是太迷人了！我走上了尋找宗師的道路，光是搞清楚「一代宗師」四個字就用了三年，因為這裡面有太多太多動人的故事。我尋訪了民間的武術流派，因為我想要在武打方面還原歷史的真貌，而不是依靠特技；我同時從他們身上看到一種特別的氣息，這就是最關鍵的，我們要還原那個時代武術家的「精氣神」。那個時候，武林有武林的規矩，那是他們的儀軌。宮二要替父報仇去馬三家找師哥算賬，還要跟他說「我敬你是師兄，我不闖你門」。在火車站，宮二要和馬三交手，還要先給師兄行三個大禮。這種事情放在今天可能嗎？大多是開門就打，怎會講這麼多廢話！那個年代就是這樣。因為這些都是我們人的智慧，而現在一些沒有了。

圖為電影《黃飛鴻》劇照。

一代人寫一代人的歷史，他們有他們的行為，我們有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一些東西失掉了，便難再接續起來。究竟什麼樣的人才能稱得上一代宗師？我想沒有一個定義，但應該包括三個階段：見自己、見天地、見眾生。

鏡頭裡，從霍元甲到黃飛鴻再到葉問，他們總要跟日本人對打。但我查閱資料發現，他們並沒有做這樣的事情。抗日8年只不過是葉問一生的一個片段，他的故事不只是這些。但有一點，不論你跟歐美人還是日本人打，最重要的結果就是：民族的性格如何堅強，如何傳下去。這是我更關心的。

有人問我，會不會有續集？有一些「箱子」，我期望著不要打開。

念念不忘，必有回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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