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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2/25
李光耀一家人在歐思禮路家門前合影。（網路圖）
6月14日早上，從睡夢中醒來的新加坡人發現出了大事兒。
事件發生在社交網路Facebook——新加坡管控較嚴，此類事件細節鮮見諸報端。當日凌晨2點11分，新加坡國父李光耀次子李顯揚發文稱，對哥哥、現總理李顯龍失去信心，擔心新加坡的未來，並附有一份題為「李光耀的價值觀遭遇了什麼」、長達6頁的聲明稿，細數對李顯龍的種種不滿。2點20分，李顯龍的妹妹李瑋玲也發布了同樣的內容。
李顯揚臉書截圖。
這無疑給正在國外度假的李顯龍添了一把堵。
9點14分，李顯龍在Facebook上回應了手足的長文指控，他深表難過：「自從我父親在 2015 年3月去世，出於對父母的尊重，身為長子，我盡一切努力處理我們家人之間的紛爭。我弟弟妹妹的公開信傷害了父親的名譽。我會繼續盡我全力無愧於父母，與此同時，也會繼續竭盡所能忠誠地為新加坡服務，特別是堅持唯才是用，而這是我們社會的基本價值觀。」
「第一家庭」內訌，一時間，新加坡舉國震驚。
李家關係圖。（網路圖）
一棟老房引發的內鬥？
除了步調一致地「怒懟」哥哥，李顯揚和李瑋玲的Facebook上還有個相同元素：去年9月，李瑋玲上傳新的頭像，今年5月，李顯揚用同一張照片做自己的封面照片。
照片中是一所晨曦中的小屋，樸實無華，寧靜雅緻。此為李光耀故居，由猶太商人所建。自上世紀40年代起，李光耀居於此，直至去世。此外，故居的地下室，可謂新加坡爭取獨立的歷史見證。人民行動黨創立之前，創黨成員多次聚集在屋內地下室開會，也是在這裡，李光耀帶領其成員策劃脫離英國殖民的運動。
2016年，新加坡畫家王金成在李顯揚委託下，繪製了這幅李光耀故居。（網路圖）
如果按照李光耀的遺囑，這棟位於歐思禮路38的號房子應該已經化為塵埃，但它現在還在。
2011年，李光耀在《李光耀：新加坡賴以生存的硬道理》一書中就曾說：「由於我房子的存在，周圍建築不能蓋得過高。如果拆掉它，改變規劃，讓房子建得更高，土地價值將會增加。」他也指出，這棟屋子已經老舊，雖柱子尚穩，但牆壁已龜裂，保留及修繕花費不菲。
可長子李顯龍並不同意這樣處理。
當他看到父親遺囑時，「非常憤怒」，李顯揚和李瑋玲說，哥哥「威脅我們並讓我們對父親最後的願望保持沉默，他想向議會主張李光耀已經改變他的想法」。但作為遺囑執行人的姐弟倆拒絕了哥哥，並將李光耀遺願公開。
2015年，李光耀去世幾周后，三個子女在房子處理上的爭執便甚囂塵上。當年10月，李光耀遺囑得到認證，使其具有法律效力。同時，李顯龍作出緩和矛盾姿態，當年底，「李光耀三個子女聲明希望政府執行遺囑內的拆除該房產的要求。顯龍保證，他會在政府有關決議中迴避。」
李光耀與子女在歐思禮路38號的家中。（網路圖）
但據李顯揚和李瑋玲說，李顯龍讓他們失望了，2016年政府籌備成立部長級委員會以解決歐思禮路38號的去留問題，而且，李顯龍不但未迴避，還在委員會中十分活躍。
今年6月14日，新加坡內閣再次發布聲明稱，在故居問題上，總理一直在所有政府決定中迴避。但次日凌晨0點19分，李瑋玲深夜反駁：「家庭內部事情不應有秘密部長級委員會的參與。沒有李顯龍的默許和認可也不可能成立什麼委員會。」發言中還附有新加坡亞洲電視台報道「總理沒有參與部長級委員會的討論」的截屏。約3分鐘后，李顯揚轉發之。
才不僅是爭房這麼簡單
不過，仔細研讀李顯揚和李瑋玲二人的聲明，會發現，他們爭的不只是房子這麼簡單，更像是在爭奪父親的政治「遺產」。
「被逼至今天這一步，我們深感遺憾。我們對兄長——新加坡現總理李顯龍的人品、行為、動機和領導力及其妻子何晶所扮演的角色感到惱火。」在控訴哥哥的聲明中，李顯揚和李瑋玲寫道：「自2015年3月23日李光耀去世以來，顯龍濫用職權，利用他對政府和各機構的影響力來達到個人目的，這對我們造成極大的威脅。我們擔心的是，在這個體系中缺少平衡和管理來避免權力的濫用。 」
在姐弟倆看來，哥哥嫂嫂甚至在李光耀去世前便開始布局。
聲明顯示，在李顯龍堅持下，2011年7月，李光耀與新加坡內閣商討個人房屋安置問題。會議結束后，李光耀生氣、失望，對李瑋玲說：「我本不應該聽從龍的話、和內閣會面。」李光耀認為，顯龍與何晶在幕後導演了保存房產的政府提案，當年10月，李光耀這樣寫道：「作為總理，龍已經表明他將宣布此（故居）為遺迹。」
李光耀本人也努力防範李顯龍濫用職權，在遺囑中清楚交代將歐思禮路38號拆除的願望，甚至不給顯龍遺囑執行者與託管人的身份。
2004年8月12日，李光耀在兒子李顯龍宣誓就任新加坡總理後上前祝賀。（網路圖）
基於此種種，姐弟二人認為李顯龍濫用職權，違背父親的遺願：「李光耀一生奉獻於新加坡和新加坡的未來。他反對大肆紀念，尤其是對他本人。」
去年，「第一家庭」內部嫌隙首度浮上檯面，李瑋玲當時就曾指控李顯龍濫用政治權力，大張旗鼓地辦理父親逝世一周年的紀念活動。她說，政府和媒體都在用英雄膜拜式紀念活動讚揚父親，但父親不會樂見這樣的事。她在Facebook著文稱：「如果掌權者建立王朝，身為李光耀的女兒，我不會允許他的名譽因為他兒子不光彩的行為而被踐踏。」
面對弟弟妹妹的指控，李顯龍稱「非常傷心」，並指有關指控「完全失實」。他說：「因此說我是要建立王朝，這是不合理的指控。唯才是用是我們社會堅持的根本價值觀，我、人民行動黨（執政黨）或新加坡人民都不會容許任何人這麼做。」
戰火燃燒至第三代
雖然李顯龍嘴上這麼說，但在李顯揚和李瑋玲眼中，「他（李顯龍）具有政治野心去扶持自己的兒子。」目前，李顯龍之子李鴻毅在新加坡政府機關擔任顧問職務。
對於孫子從政與否，李光耀生前曾直接了當地表示，如果孫輩不是從政的料，從政只會丟了李家的臉。「我沒有興趣建立政治王朝。新加坡也沒有興趣。我們要的是最優秀的人掌權，這樣我們成功的機會才會最高。」
2014年，李顯龍在被問及李家是否會出現第三位李總理時也曾說：「有可能，世界上姓李的人太多了，這應該是華人中最常見的姓氏。不過我不認為會在我們家族中產生。」
李顯揚長子李繩武（舉遺照左）和李顯龍次子李浩毅（舉遺照右）。（網路圖）
而今，李顯揚和李瑋玲認為，「顯龍和何晶想要自己和子女繼承李光耀的名聲。父親在精英體制上建立了這個國家，而顯龍聲稱尊重這些價值觀，卻提出『生來高貴』的說法。」二人在聲明中重提父親李光耀擔任總理時，其母柯玉芝表現低調，避免干涉國家政事，但如今李顯龍的妻子何晶高調得多：「何晶在政府沒任何職位，她的影響力卻不斷滲透。」目前，何晶位居淡馬錫控股執行官，淡馬錫控股公司肩負著不斷發展壯大並保值增值國有資產的重任。
李家的年輕人亦參與到了此次隔空交火當中去。李繩武在父親李顯揚及姑姑李瑋玲釋出公開信后，亦開腔支持二人。他在Facebook中表示，自己很少在新加坡的政治議題發聲，但這次是個例外：「我的父母越來越擔憂無人制衡濫用權力問題。但現時情況已惡化至他們考慮搬到其他國家，這是個沉重而痛苦的決定。」
李顯揚長子李繩武。（網路圖）
「李氏家族內部紛爭，也就是新加坡政壇內部，首度讓我們觀察到李家的第三代。」阿德萊德弗林德斯大學國際關係學副教授邁克爾•巴爾說，李氏家族的紛爭愈演愈烈，主要是因為李家品牌在新加坡愈來愈重要——幾乎可與公共生活中代表專業精神、規劃及清廉的「新加坡模式」划等號。
他還表示，正是由於李家這塊招牌在新加坡日益增大的重要性，這一家族爭端已變得極為有害。
新加坡能否脫離李家？
「時機很重要，新加坡正面臨更多不確定性——在目前和未來領導層及經濟和地區形勢上都是如此。」東南亞觀察員、羅馬約翰卡伯特大學客座教授布里奇特也說，「來自家庭成員的攻擊有影響力，一些人認為這是家庭內部爭鬥，但這明顯不止如此。這會引發反思：未來，新加坡是否能脫離開李家。」
6月14日，《海峽時報》來到李顯揚家，李顯揚妻子林學芬證實他們準備離開新加坡，但拒絕透露離開時間和去向。
按照李顯揚和李瑋玲的說法，讓他們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哥哥。「在可預見的未來，我會帶著一顆沉重的心離開新加坡。這是父親李光耀一手打造和熱愛的國家，也將永遠是我的祖國。我不願離開，顯龍是促使我離開的唯一原因。」
他們揭露了外界所不知的「另一面」：我們感覺老大哥無處不在，擔心政府會對付我們和李顯揚的妻子。
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的弟弟李顯揚（左）和妹妹李瑋玲（右）。（網路圖）
6月15日凌晨1點18分，李瑋玲再次更新Facebook，寫道：「我現在不在新加坡，網路慢、不穩定……我們想要傳達的信息並非我和顯揚擔心總理會對我們做什麼，重要的是，如果總理可以濫用權力對待弟弟妹妹的話——我們是可以還擊——但是他會怎樣對待新加坡普通人呢？」
在父親李光耀眼中，2004年成為總理的李顯龍兼具自己和夫人柯玉芝的優秀基因、李瑋玲性情較為剛烈、李顯揚「通情達理」。李光耀年輕時，工作之餘，會陪三個孩子下棋、打高爾夫球。一家五口圍在一個棋盤周圍，李光耀與兒子上演「父子戰」，其他人笑著觀戰，這一幅畫面定格在新加坡獨立的1965年。
一家五口圍在一個棋盤周圍，李光耀與兒子上演「父子戰」。（網路圖）
如今在Facebook的「戰場」上，這家人之間「硝煙瀰漫」，「彈跡斑斑」。
李顯龍在Facebook上說回國後會考慮此事。新加坡時事評論員林寶英認為：「未來幾個月，此次事件還可能會發酵，可能以人們意想不到的方式。」
當地時間2016年3月22日，新加坡，新加坡民眾紀念國父李光耀逝世一周年。（CFP 圖）
Vista看天下政商智庫高級觀察員 陳春利_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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