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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是如何看待和閱讀《資治通鑒》的?

▲劉克莊撰《玉牒初草》二卷資料圖片

《資治通鑒》儘管文筆生動,但篇幅過長,並且由於諸事紛雜,編年並記,對一件事的原委本末難以把握,比較難讀。寧宗君臣的經筵閱讀,並非逐字逐句的閱讀,稍稍做了一些有意的節略,「東西魏、陳、隋及五季瀆亂之事,有旨不讀」。

前些日子,伴隨著張國剛先生《資治通鑒與家國興亡》的出版,出現了一陣《資治通鑒》熱。那麼,宋人是如何看待和閱讀《資治通鑒》的呢?最近整理古籍,接觸到了相關的史實,披露於下,以饗同好。

南宋有名的文人劉克莊編纂的《玉牒初草》卷上嘉定十一年三月丁酉有一條記事,不是記載經筵講讀,而是對經筵講讀的回顧:

徐應龍等奏,進讀《通鑒》徹卷,乞宣付史館。並從之。

奏疏是講,在經筵,《資治通鑒》已經讀完了,請將這件事傳達給史館,記錄到史書中。

寥寥數字平淡的記事背後,其實隱伏著令人驚嘆的事實。《玉牒初草》只是記事,沒有錄入奏疏原文。翻檢宋朝的檔案資料彙編《宋會要》,則全文錄入了徐應龍等人的奏疏以及寧宗的批示:

(嘉定)十一年三月二十六日,太中大夫、守尚書吏部侍郎、兼修玉牒官、兼侍讀徐應龍,朝奉大夫、新除尚書禮部侍郎、兼同修國史、實錄院同修撰、兼侍讀袁燮,朝請大夫、試右諫議大夫、兼侍讀黃序,朝奉郎、殿中侍御史、兼侍講李楠,朝奉郎、右正言、兼侍講劉棠,中奉大夫、行起居郎、兼中書門下省檢正諸房公事、兼玉牒所檢討官、兼權工部侍郎聶子述,朝散郎、行起居舍人、兼國史院編修官、兼實錄院檢討官、兼太子侍讀宣繒言:「仰惟皇帝陛下,天資沖澹,惟性高明。日御講筵,就學不倦。經籍奧義,以次咨訪,罔有逸遺。自慶元戊午,至嘉定丙子,凡十徹章。雖商高宗典於終始,周成王學有緝熙,殆不是過。猗歟懿哉!甚盛德也。厥今《通鑒》進讀,復告訖篇,非汲汲皇皇,疇堯臻此!緬惟是書之作,昉我英宗,命司馬光論次於中秘,起周威烈,下竟五代,研精極慮,窮竭日力,久乃克就,卷帙曠分,綱目井列,不但稡擷故實而已,蓋將便清燕之觀,示元龜之鑒也。裕陵欽承先志,寵以序文,謂『天人相與之際,休咎庶證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規摹利害之效,良將之方略,循吏之教條,於是悉備』。顯謨大訓,炳若日星。詔燕後人,永永無斁。陛下篤意此書,肆命勸誦,其聞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或關宸聽,有悟聖心,渙發玉音,動與理會。前後侍臣之言,欽聆敬孍,不一而足。維慶元乙卯二月,實始啟帙,除東西魏、陳、隋及五季瀆亂之事,有旨不讀,自余紀載,弗怠幡閱。逮嘉定戊寅季春,遂底終篇。陛下稽古之懋、典學之勤,可謂同符祖宗,有光帝王矣。昔唐開元中,日選耆儒侍讀,以質史籍疑義,然而銳始怠終,徒文亡實。秉史筆者,猶且特書,以為美談。矧陛下歷覽前代興亡理亂之故,尊所聞,行所知,首末惟一,顧可不登之汗簡,以詔萬世?慾望睿慈宣付史館。」詔從之。(《宋會要輯稿》崇儒七之三四)

這篇字數不少的奏疏,不僅披露的事實令人驚嘆不已,講述的道理也可圈可點。

司馬光主持編纂的編年史巨著《資治通鑒》,始自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前403)迄止五代後周世宗顯德六年(959),記述了16朝1362年的歷史,凡294卷,字數逾三百萬。從治平四年(1066)置局始編,到元豐七年(1084)竣事成書,歷時19年。而我們從上述奏疏所披露的事實可知,在經筵上,宋寧宗和講讀臣僚,從慶元元年(1195)開講始讀,到嘉定十一年(1218)終卷讀畢,也是整整歷時19年,與編纂時間居然完全相同。

《資治通鑒》儘管文筆生動,但篇幅過長,並且由於諸事紛雜,編年並記,對一件事的原委本末難以把握,比較難讀。對於《資治通鑒》不易閱讀,司馬光本人也清楚,他曾經講過:「自吾為《資治通鑒》,人多欲求觀。讀未終一紙,已欠伸思睡。能閱之終篇者,惟王勝之耳。」(《宋史》卷二八六《王益柔傳》)據司馬光所知,只有王益柔一個人通讀過他的《資治通鑒》,而一般慕名閱讀的人,讀不完一頁,就已經哈欠連天了。觀編纂者司馬光如此「夫子自道」,我們不能不佩服寧宗君臣的19年經筵閱讀。堅持19年,需要閱讀的君臣都有很大的毅力才做得到。

為什麼君臣肯花如此之大的功夫去讀《資治通鑒》呢?從《資治通鑒》的命名便可以清楚,這是一部政治、歷史教科書。對人而言,以史為鑒,不僅是古老的傳統,並且是便捷易懂的途徑。與王安石共同發動熙豐變法的宋神宗,很理解《資治通鑒》之於政治的重要性。前引徐應龍等人的奏疏援引了神宗御制序文中的幾句話:「天人相與之際,休咎庶證之原,威福盛衰之本,規摹利害之效,良將之方略,循吏之教條,於是悉備。」神宗認為,從天人之間的互動報應、善惡盛衰的本原,到施政的效果、軍事乃至行政的借鑒,《資治通鑒》無所不包。為寧宗講讀的士大夫們進一步闡述了《資治通鑒》的意義:「其聞善可為法、惡可為戒者,或關宸聽,有悟聖心,渙發玉音,動與理會。」所載史實,正確的可以效法,錯誤的引以為戒,可以啟悟君主,使之言行與天理相應。奏疏中的「動與理會」,對「理」的強調,很顯然反映了慶元黨禁之後勃興的道學在經筵的浸透。

對於《資治通鑒》的意義,為《資治通鑒》作注的宋末元初胡三省有更高層次的認識,他說:「為人君而不知《通鑒》,則欲治而不知自治之源,惡亂而不知防亂之術,為人臣而不知《通鑒》,則上無以事君,下無以治民,為人子而不知《通鑒》,則謀身必至於辱先,作事不足以垂后。」「《通鑒》不特記治亂之跡而已,至於禮樂、曆數、天文、地理、尤致其詳。讀者如飲河之鼠,各充其量而已。」(明賀復征編《文章辨體匯選》卷二八六《新注資治通鑒序》)按胡三省說法,《資治通鑒》不僅是教科書,更是包羅萬象的百科全書。

南宋通鑒學大盛,有袁樞改編的《通鑒紀事本末》,有朱熹改編的《通鑒綱目》,更有眾多的仿作、續作,如李燾《續資治通鑒長編》、劉時舉的《續宋中興編年資治通鑒》等等。可見,胡三省的歸納其實是反映了南宋人的普遍認知。正是由於有這樣的認知,寧宗君臣才在經筵堅持了19年的閱讀。

從奏疏還可以了解到一個有趣的事實,寧宗君臣的經筵閱讀,並非逐字逐句的閱讀,而是稍稍做了一些有意的節略,「東西魏、陳、隋及五季瀆亂之事,有旨不讀」。寧宗在未讀之前,怎麼會知道這些章節記有「瀆亂之事」?無疑是應講讀侍臣的請求而下旨的。因為侍臣講讀之前事先需要認真備課。其時覺得這些章節「皇帝不宜」,所以才提出不讀的請求的。由此可見,用什麼內容做教材,如何教育君主,參與經筵的士大夫們是有著縝密心思和明確目的的。

對三百萬言的19年閱讀,寧宗很有成就感,不僅同意宣付史館流芳後世,還大張宴席,款待陪伴他一同閱讀的講讀官和相關人員。《玉牒初草》卷上在四月己未條載:「以經筵進讀《資治通鑒》終篇,賜宰執、講讀、修注官等燕於秘書省。」

從寧宗即位之始,士大夫們便通過經筵的方式,用《資治通鑒》給這位已經27歲的新皇帝上課,並且一上就上了19年。其間,士大夫政治經歷了韓侂胄和史彌遠主政。思想文化領域則經歷了慶元黨禁和開禁,從此道學成為弱勢王朝的精神支撐。後繼的皇帝繼承先皇的衣缽,大力提倡,還獲得了頗有褒獎意味的理宗廟號。

除了上述君臣花費19年時光讀完《資治通鑒》的奏疏,僅有兩年記事的《玉牒初草》,在卷下的嘉定十二年(1219)還有一些涉及《資治通鑒》的文字:

(二月)癸卯,徐應龍因進讀奏云:「前讀《資治通鑒》所載仇士良事,陛下能記之否?」上曰:「士良歸老,語其徒雲,天子不可令閑暇,暇必觀書,見儒臣則納諫,智深慮遠,吾屬恩薄而權輕矣。」應龍云:「陛下能記此,天下幸甚。」

讀了19年《通鑒》,不是讀過就算了。老師不時還要抽查提問考試,看皇帝讀過的內容忘記了沒有?侍讀官徐應龍提的這個問題很重要。

在宋代的士大夫們看來,作為教科書《資治通鑒》實在是太重要了。在《玉牒初草》嘉定十二年九月我們看到了君臣共讀《資治通鑒》的記載:

乙巳,徐應龍進讀《通鑒》,至吳起為將,與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分勞苦。卒有病疽者,起為吮之。應龍奏曰:「昔之將帥,與士卒同甘苦,得其死力。今之將帥,事掊尅而不恤士,欲其臨危效命,得乎?惟陛下嚴戒飭之。」(作者系日本學習院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研究員、四川大學講座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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