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觀 | 馮玉軍：2017年俄美關係不可能實現大的反轉，為什麼？

普京大帝最近可以說是麻煩不斷

馮玉軍：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教授，俄羅斯中亞研究中心主任，主要從事俄羅斯問題，歐亞事務，能源外交和俄羅斯國際關係理論問題研究。

我感覺在很大程度上，是俄羅斯的思維方式，還停留在過去的時代。特別是在國際戰略方面，我覺得俄羅斯有一些問題。

第一個就是俄羅斯到目前為止，仍把大國之間的競爭，認為是單純的地緣政治上的競爭，而不是綜合國力的競爭。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之下，他更看重的是地盤。就像克里米亞一樣，更看重的是地緣政治。

如果大家把俄羅斯看作一個木桶，我們用木桶原理來解釋的話。可以看到，在這個木桶上面，只有軍事這一個木板，是相對的比較長的。而經濟、社會、人文、科技包括軟實力方面，都有很大的漏洞。你有其它那麼多的短板，這個木桶究竟能存多少水，結果大家可想而知。

第二個問題就在於，對於自身實力的認知，並沒有那麼客觀。很多俄羅斯人仍然抱著世界大國的這種想法，但是如果我們用各種數據來衡量的話，無論是在經濟方面還是在軍事方面，其實俄羅斯今天的影響，也在縮水。

第三個方面，就是對於現存的國際秩序。俄羅斯認為，我是現存國際秩序的受害者，很多的俄羅斯人認為，蘇聯解體是西方通過各種各樣的陰謀所催生的結果。那麼在這種情況之下，俄羅斯要恢復大國地位，必須挑戰現行的國際秩序。

第四個方面，就是俄羅斯對整個世界科技革命、能源革命的認知，他的理解還是相對的不是那麼到位。

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俄羅斯在對待原蘇聯的這些小夥伴的關係上，儘管他們說我們都是獨立的國家，但是在內心裏面，仍然沒有以一種平等的態度，來對待這些夥伴。

為何內憂外患仍無法撼動普京地位？

大家都知道，普京總統自從1999年12月31號，從葉利欽手裡接過俄羅斯的權杖以來，已經走過了17年的時間。在這17年裡，普京做了很多的事情，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葉利欽總統執政時期，經濟凋敝、政治混亂這種亂局。

在政治上，他採取非常強力的措施，通過建立聯邦區，派駐總統聯邦代表，等等一系列的手段，建立起了垂直的權利體系，打擊寡頭干政。

在經濟上，他以國家資本主義來重塑國家對經濟的干預，並且在2000年至2008年這8年的時間裡面，藉助國際上的高油價，讓俄羅斯的經濟實現非常快速的恢復性增長。

安全上，通過鐵腕打擊恐怖主義，讓俄羅斯的安全形勢也有了一個非常大的改觀。

所以儘管俄羅斯存在身份認知上的迷失，以及國際戰略觀的失誤，但俄羅斯並不甘於就此沉淪。普京總是能以出其不意的方式，打得一手好牌。

2015年的10月，俄羅斯以出人意料的方式，強行的出兵敘利亞。這場行動是在烏克蘭危機還沒有結束，西方對俄羅斯施加了嚴厲的制裁，且俄的經濟遭受了重創的背景下來開展的。

但我們可以看到，俄羅斯不僅保住了塔爾圖斯的海軍基地，而且在敘利亞的拉塔吉亞等等地區，又獲得了新的軍事基地。成功轉移了在烏克蘭危機上的壓力，越界打擊了恐怖主義。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他所預期的效果。

所以說，儘管俄羅斯，我們講它的實力在下降、它的影響在下降，但是它往往會在這種實力下降和不甘於下降的這種落差之間，給人驚人之舉。未來，我們還有可能看到這種令人驚爆眼球的事件。

至於俄美關係，大家都知道，川普在參選的過程當中，其實就對俄羅斯表達了非常強烈的好感。對普京總統本人，也表達了非常高的敬意。所以說從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無論是國際的媒體還是我們國內的媒體，都一片呼聲說俄美關係要實現實質性的改善。

我說2017年俄美關係不可能實現大的反轉，為什麼？我有幾個理由，就是俄美關係他合作的空間是非常小的。我們一個一個數過來，在經濟層面，兩個國家之間沒有非常緊密的利益關切，關係惡化無所謂，對對方的經濟發展和國內經濟穩定不會構成太大的威脅。

第二個方面，很多人講俄美在戰略穩定方面有很多共同的利益，但是如果我們看今天正在發生的新的軍事革命，我們可以看到，俄美無論是在核武器的現代化、全球導彈防禦系統、全球及時打擊系統還是在網路站領域，都展開了激烈的競爭。

在國際熱點問題上，烏克蘭問題仍然沒有解決，在敘利亞問題上，很多人講俄美可以在反恐方面展開合作，但是如果我們看一看，敘利亞戰爭接近7年以來的歷史，我們可以看到儘管俄美雙方都打著在敘利亞打擊恐怖主義的旗號，但究竟誰是恐怖主義，怎麼樣打擊恐怖主義，雙方之間卻有著天壤之別。未來在敘利亞問題上，我看俄美之間合作的餘地也非常有限。

另外從兩個國家的國內政治來看，都有著非常強大的利益集團，如果俄美關係得到迅速的改善，這些利益集團的利益就會受到嚴重的損失。所以說國內政治也是影響俄美關係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特別是在有關干涉對方國家內政的問題上，現在的這種鬥爭更加的激烈。

所以說俄美之間現在的相互認知是非常差的，都把對方看成是對手甚至是敵人。在兩個國家內部，促使俄美關係好轉的力量是非常非常有限的，所以說未來我們也不要對俄美關係迅速好轉寄予太大的希望。

中俄關係的真正歷史定位

我們說今天的中俄關係，我們的官方是這樣講，我個人也是這麼認為，今天的中俄關係處在歷史上最好時期。所謂的歷史最好時期，不是說中俄要結成所謂的軍事同盟對抗美國，不是的。他更重要的是我們經過了400年，特別是近幾十年來的艱苦探索之後，我們終於找到了中俄關係的真正歷史定位，那就是睦鄰友好，永不為敵，那就是不結盟、不對抗、不針對第三方的根本性原則。

為什麼？首先第一條，這種二對一的模式，他僅僅關注的是地緣政治，我們今天的國際關係的議事日程是非常豐富的。經濟合作、氣候變化、全球治理、科技創新等等，不光是領土、不光是地盤，不光是你和我好來對付誰的問題。用簡單的方式來解決複雜的問題，是不可能達到良好的效果。

第二個問題，就是從實踐上來看，我們也並沒有發現，如果中俄關係走的更近，或者結成同盟就能夠減輕對方所面臨的來自美國的壓力，最近幾年中俄之間也在搞一系列的軍事演習等等，但是我們也並沒有看到美國因此而放鬆了在南海的戰略巡航，也沒有看到美國人放棄了他在東歐進一步的軍事部署，從實際效果上我們也並沒有看到這一點。

更為重要的一點，其實對於來講，對於俄羅斯來講，有一個良好的中美關係和一個良好的俄美關係，對這兩個國家來講都是至關重要的，對和俄羅斯的安全發展都是至關重要的。

普京任期俄羅斯也出現過許多政治和經濟問題，那為什麼普京的支持率依舊那麼高？還是民眾覺得換一界領導人這些問題未必能得到解決？

馮玉軍：普京總統現在的支持率仍然保持在80%以上，這說明俄羅斯民眾對他的支持仍然是比較強的。但是有一個問題就是，普京在很大程度上不僅僅是一個個人，他更重要的是一種象徵，更重要的是俄羅斯大國地位和俄羅斯在世界上強權的一種象徵，如果沒有普京的話，其他人誰來取代他是一個大大的問號。這是從歷史傳統文化上來講，另外從現實的政治上來講，我們都講俄羅斯有很多的利益集團，有普京的團隊，這些年他們掌握著俄羅斯重要的財政和經濟，包括政治的資源。而普京是他們的老大，如果老大去掉的話，目前沒有看到一個人能夠接替他保持團隊的穩定，那個時候有可能團隊會出現分化，這對團隊里的任何一個成員來講都是不可接受的。

我們要全面客觀的看待問題，儘管普京這些年有一些在方向上的失誤，但是他還是做出了很多的貢獻，結束了葉利欽時期，那個時候大家都不願意回去的那個時代。到目前為止，他仍然是俄羅斯可以看到的最強有力的領導。所以說在這種情況之下，普京的支持率仍然是比較高的，但是有一點播的時候可以不播，很多的民意調查也不可靠。

俄羅斯面臨的內憂外患，是否能夠破局？如果改變這種局面，俄羅斯或者是普京需要做些什麼？

馮玉軍：這是一個非常非常重大的問題，其實俄羅斯的很多精英也看出了其中的問題，政治方面暫且不講，在經濟方面他們提出了很多好的建議，包括要改變目前這種單純的依賴能源經濟的狀況，要實現多元化的發展，要在西方施加制裁的情況下實現進口替代等等。但是關鍵性的問題就是說不是說你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是在很多的客觀條件的制約之下來工作的，任何的改革都是在特定的具體的社會歷史環境當中進行的。很多的利益集團不希望看到改革，改革就會觸動他們已經到手的蛋糕。所以說改變要推進下去，必須突破既得利益集團的束縛，但是在實際上這又是非常非常困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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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二丫、堯妹兒、蒙小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