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張醫療合作 萬名患者當地就醫

邸飛（右二）準備實施手術最關鍵的一步――動脈瘤阻斷 攝影/本報記者 郝羿

促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是京津冀協同發展的本質要求。在教育方面，景山學校曹妃甸分校去年9月順利開學；在醫療方面，開始全面啟動三地臨床檢驗結果互認；在人力社保方面，人力仲裁也首次嘗試「跨省」。北京青年報記者採訪的基層案例顯示，檢驗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的最直接標準就是老百姓是否真正有「獲得感」。

2016年，在北京市全市二級以上醫療機構出院患者中，河北患者人數佔比從2013年的9.0%降至7.4%。這個比例降低的背後，是北京市屬11家醫院與河北13家醫院開展的醫療合作，以及27個醫療檢驗項目在兩地醫療機構之間的互認。

京冀醫療的緊密合作，在提高河北醫療水平的同時，也降低了進京外地患者的比重。一升與一降，改變了此前不平衡的雙城醫療關係，讓兩地的醫療越來越「一體化」。其中，2015年8月成立的以張家口第一醫院為陣地的天壇醫院（張家口）腦科中心，從2015年底至2016年底一年分流進京人員近萬人，此前數年間都是個位數的腦科手術，現在也成了「常態」。

手術

合作前常年個位數 合作后一年200台

2月15日下午2點，張家口市第一醫院的4號樓六層手術室，一台開顱手術正在進行。手術室內十分安靜，監控儀規律地滴滴作響，幾名主治大夫不時用低沉的聲音和簡短的語句進行討論。邸飛坐在手術台患者頭部的一側，左手拿著吸引器，右手拿著持夾器，眼睛輕輕貼在患處上方的顯微鏡上，馬上要實施手術最關鍵的一步――動脈瘤阻斷。此時，距離手術開台已經過去五個多小時。

為了不碰到患者腫瘤周圍的血管而導致大出血，邸飛需要一直保持同一姿勢並減少手臂的晃動，確保每一次下夾都是精準的，20分鐘過去了，隨著邸飛的一聲「OK，完美」，手術室內的大夫和器械護士們也不由自主跟著歡呼起來，其中還有幾名特意來學習觀摩的張家口第一醫院的年輕大夫。

手術的主刀醫生邸飛，是北京天壇醫院神經外科的一名主任醫師，於去年8月接替同事來到這裡。「合作前，張家口這邊的腦科手術常年維持在個位數，合作第一年，手術就達到了200多台。我來了之後幾乎每天一台，這半年已經200台了。」

這台開顱手術的患者林女士，因此減少了進京的奔波。2月13日下午，突發頭疼的林女士來到張家口第一醫院，被查出顱內動脈瘤破裂。以前遇上這樣的患者，張家口第一醫院也無能為力，患者只能進京求醫。手術室外，林女士的丈夫向北青報記者回憶，前幾年，他的同事就有過因為家人到北京看病而請假一個月的情況，「從張家口出發到北京，人生地不熟，能不能掛上號、能不能排上床位都不知道。而且還得找住的地方、每天吃飯也是問題。」而這次，用了不到兩天時間，林女士就順利做完了手術，「我們家離醫院開車十幾分鐘，手術前她說想吃我媽做的麵條，我媽都等著呢，她能吃東西的時候，隨時就送來。」

張家口市第一醫院醫務處處長鄭紫磊向北青報記者提供了一份數據：截至今年1月份，該院門診和住院患者分別同比增長13.17%和18.38%，其中外地轉入91例，分流進京人員近萬人。會診疑難重症200餘例，各類手術450餘例，特別是一些疑難及重大手術填補了張家口市的空白。

檢查

項目互認 少做重複檢查

事實上，成立之初的該院腦科中心，連最基礎的器械和檢查設備都不完備。採訪中鄭紫磊講了一個小故事：2015年8月，腦科中心首任主任萬偉慶剛到這裡不久，準備手術的時候，發現手術器械很不齊全，例如缺少精密一些的鉗子，這讓原本就高難度的開顱手術操作起來更加不易，「當時比較著急，一時也採購不齊，我就去天壇醫院打了個借條，借了一套腦科顯微手術器械包，應急了一段時間。」

北京天壇醫院主任醫師李菁晶對此也有同感。剛來的時候，頭暈的病人需要做眼震電圖，沒有；心臟病患者需要做栓子檢測和發泡實驗，沒有。院方給予了腦科中心足夠的信任和支持，先後兩次投入2800萬購置了必備的器械和儀器。漸漸的，這些儀器逐步購置到位，李菁晶說：「我可以保證，現在北京天壇醫院（張家口）腦科中心的檢驗項目和指標規範，跟北京天壇醫院是基本同步的。」

新儀器購置到位的同時，又有一個新消息傳來。2016年9月，京津冀區域內啟動三地醫療檢驗結果互認試點工作，確定了27個互認項目和132家互認的醫療機構。這意味著，有些重症患者在北京接受治療后，複查項目在張家口做，北京一樣認可其結果。

去年年底，家住張家口的曹女士出現強烈的頭痛感和噁心，並伴有全身乏力的癥狀，全家人都認為要馬上去北京做診斷。不過，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他們得知，現在的張家口第一醫院也可以做腦科疑難雜症的診斷了，於是他們來到了北京天壇醫院（張家口）腦科中心。

李菁晶接診了她。讓曹女士及家人覺得欣慰的是，因為張家口第一醫院購入了核磁共振3.0儀器，以往必須要去北京才能診斷出來的靜脈竇血栓，在北京天壇醫院（張家口）腦科中心就能通過核磁檢查明確診斷出來。儘管曹女士還需要轉診北京做一些後期治療，但是所有在張家口第一醫院做過的檢查，在北京都不需要重新再做。「直接拿著我在張家口做檢查的片子和結果就能在北京拿葯看診，太方便了。」曹女士覺得自己在北京的治療時間被大大縮短了，她不再需要排隊並等待很久才能再做一遍檢查了。

檢查結果互認方便了老百姓，有些腦梗死、腦出血病人需定期複查，患者被迫開始了往返張家口和北京之間的「雙城」生活。先不算交通食宿等成本，更嚴重的是――有時病人行動不便或病情加重，每一次去北京治療和複診，家裡人為了陪同，都要跟單位請上幾天的假。現在，張家口有北京的專家、檢查結果互認，病人可在家門口看病。李菁晶主任說，這樣的病人很多。

醫技

專家走了 技術還在

「我的病人跟我建立了一種長期的密切聯繫，都不希望我走。」李菁晶明白，如果她回去了，很多在她這兒複診的病人又要拖家帶口地去北京。

她開始有計劃地培養張家口第一醫院神經內科的醫生。每周一、周三上午，根據病房裡的一些特殊病症，讓年輕大夫們做出幻燈講課；每周五上午，她都會專門給腦科中心的年輕大夫們講課、培訓――從最基本的神經科規範化查體講起。

這樣的言傳身教十分奏效，李菁晶不僅讓年輕大夫們了解了原來沒有聽說過的病症，過去腦梗死、帕金森等常見病症的用藥不規範問題和藥物副作用不明晰等問題，也得到了明顯改善。目前神經內科常見病，李菁晶已經不需要看了。

對邸飛來說，手術量、門診量的增加帶來的成就感，遠遠比不上看到張家口的醫生可以獨立完成一台高難度手術。「既然是要實現兩地醫療一體化，就要在深度和長遠發展上下功夫，最重要的就是提高當地醫生的能力。」在手術中，邸飛盡量給本院醫生創造機會上手，並多次舉辦學術沙龍和科研教學，「進步非常大，很多以前本院醫生無法獨立完成的手術，現在都有了突破。」

對於醫院醫生的點滴變化，張家口市第一醫院院長喬春友都看在眼裡：「從作風到醫術，醫生對自身的要求都越來越高了，接下來我們要在腦科的基礎上，加強其他學科向天壇醫院的學習，讓張家口第一醫院的綜合能力得到提升。」

挂號

「京醫通」首次出京 京張遠程預約

在採訪中記者注意到，邸飛的辦公桌上放著一個iPad，始終顯示的是挂號頁面。原來，在3個月前，北京市屬醫院的官方挂號平台「京醫通」首次走出了北京，為張家口第一醫院提供了專門的號源用來轉診重症患者。

「一體化不是說把外地患者趕出北京，真正需要進京求醫的患者，我們也要幫他們以最快的速度看上病。」邸飛介紹說，天壇醫院為張家口第一醫院預留了固定號源，他和李菁晶在對患者進行初篩之後，可以通過京醫通的京張遠程預約系統直接掛上天壇醫院三天以內的專家號，並且涵蓋各個科室。

在張家口衛計委掛職副主任的黃曉東也參與並見證了這些實實在在的變化。作為首個到河北衛生系統掛職的工作人員，黃曉東把自己比喻成了「橋樑」，他的到來，讓兩地在政策方面的交流更加高效。「以前可能要一層層傳遞，現在我就來擔任了這麼一個直線橋樑的角色，第一時間傳遞兩地的訴求。」黃曉東對北青報記者說，他在張家口掛職的半年，平均兩周回一次家，每次都是坐火車，坐火車的途中，對他來說也是一次調研，「有時候在火車上看到拎著片子進京的患者，我就跟他們聊聊，了解患者的需求、京張兩地的醫療差異，在這些調研的基礎上，進一步促進兩地的一體化建設。」

文/本報記者 張小妹 雷若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