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青春丨高考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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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文紀念恢復聯考四十周年

九州生氣恃風雷，

萬馬齊喑究可哀。

我勸天公重抖擻，

不拘一格降人才。

——龔自珍

公元一九七七年。

天公終於重抖擻，恢復聯考選人才。

啊！就像小常寶「盼星星，盼月亮，只盼著深山出太陽，只盼著早日還我女兒裝」那樣，我也終於盼來了這一天。

1977年10月21日，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放了恢復聯考的通知。

這一次難道是真的嗎？

1972年，高中快畢業時，老師曾經神秘地跟我們幾個得意門生說，好好複習，今年有望恢復聯考。當時，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后，我們幾個都雄赳赳，氣昂昂，時刻準備上考場。可是，等到的卻是和尚望轎子，空歡喜一場。不知何故。老師沒說，我們也沒問。沒奈何，不學董加耕，也要回農村。

這一次肯定是真的。1972年的消息，可能是老師的道聽途說。這一次，可是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播送的呀！而且下午四點鐘就預告晚上有重要新聞廣播。

聽到這個消息，我既高興，又猶豫。高興的是，我終於能有機會參加聯考了。猶豫的是，我是1973年1月（寒假）高中畢業的。國中學的是工基（工業基礎知識）和農基（農藥基礎知識）。高中，物理學的是三機一泵，化學學的是三酸兩鹼。聯考考什麼，不知道。畢業快五年了，什麼都忘記了。我拿什麼考呢？10月21日，聽到的新聞廣播消息，11月28日就要考試。一個月的時間，怎麼來得及呢？能有希望嗎？

但是，不考又不甘心。推薦上大學，沒我的份。如今有機會了，不參加，不是自我放棄嗎？自古無場外舉人。還是試一試吧！

1977年的聯考，由各省組織命題考試。江蘇的聯考分兩步：預考和統考。預考，只考語文和數學。

由於怕考不取，惹人笑。因此，我就低調地，悄悄地報了名。一個月里，我一如既往地上班，做家務。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抓緊複習，幾乎通宵達旦。哪裡來得及複習啊？只是快速地把高中的語文書和數學書瀏覽了一遍。

預考，是在我的國小母校曲塘國小進行的。

考試結束后，我仍然一如既往地上班，做家務。也沒再繼續複習。所以，當時很少有人知道我參加了聯考。半個月後，花庄公社發了考試分數單和統考通知書。啊！我竟然考了168分。公社廣播里也播放了參加統考的人員名單。這時，才有許多人知道我參加了聯考。

可是，統考四門。文科考政治、語文、數學、史地。理科考政治、語文、數學、物化。文科要死記硬背，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實在來不及了。理科就憑點基本功吧。於是，我報了理科。半個月的時間，語文、數學，我幾乎沒有碰，只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政治書、物理書、化學書瀏覽了一遍。

統考，是在海安中學進行的。

1977年，全國考生570萬，錄取27.3萬，錄取比例是21：1。

可想而知，我只在二十一中，不在一中，統考落榜了。

落榜就落榜唄。就當我沒參加聯考，就當沒恢復聯考唄。

一切照舊。

1978年5月4日，青年節。花庄公社發了通知，要求凡去年參加了統考的人，今年都要繼續參加聯考。

唉，不來通知也就作罷。可是，來了通知，我又心潮澎湃了。5月4號接到通知，7月20號就要考試，而且沒有預考，一次性統考，並且考五門。自從去年聯考結束后，我又沒繼續複習。現在，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要複習五門，那是比登天還難啊！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複習之難，難於上蜀道啊！怎麼辦？怎麼辦？事到如今，好為難。考！自古無場外舉人。不做個范進，也要做個吳敬梓。也許，蒼天真的會給我機會的。

我當即作出了戰略調整：一、辭去代課，全天候複習。二、改理科為文科。

感謝當時的各級政府、教育部門和學校。他們都非常重視那年的聯考，都把它當作一項頭等政治任務來抓。各公社，鎮，學校都組織了聯考複習，而且全都是免費的。我走讀了兩個學校——花庄中學和曲塘中學，他們的複習都是按部就班的複習。不行，我不能按部就班。按部就班我是無論如何也來不及的。於是，我把所需要的資料收集得差不多了，就自力更生地在家複習。其實，當時並沒有什麼複習資料可收集。政治，找了一本時政。歷史，找了一幅一覽圖。地理，找了一幅地圖和一幅世界地圖。整天，拿著書，對著圖，記啊，記啊。真可謂是「頭懸樑，錐刺股」啊！我運用形象思維的方式記憶。最後，不是胸有成竹，而是胸有成圖。哈哈，此法甚妙，最後考試的時候，我就憑著這胸有成圖，像開卷一樣，地理考了78分，歷史考了69分。

1978年的聯考，是在我的中學母校曲塘中學進行的。至今還記憶猶新，考試的第一天，還上演了一場暴風驟雨。下午的考試，離開考不到一小時，風雲突變，豪雨傾盆。我家住曲塘國小旁，當時，我只帶了准考證、兩支筆和一塊橡皮，赤著腳，冒著雨，就飛奔向曲塘中學考點。那一場考試，有好多人都遲到了。最後，考點請示縣裡，縣裡請示省里，省里同意延長十五分鐘。考試結束了，暴風驟雨也停了。我走出考場，情不自禁地大喊了一聲：「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大約十天後，考試分數出來了。我考了324分。通知體檢。

那一年的聯考，還有個規定，凡是對自己的考分有所懷疑的，可以要求複查試卷。複查的方法是，由複查組將要求複查的試卷與原來在同一考場的試卷，重新裝訂，整本複查，有多少差錯，就更正多少，只加不減。哈哈，我沒有要求複查，我同一考場的人肯定有人要求複查了。我不知道那個要求複查的人加了幾分，可我卻加了8分。總分由324分變成了332分。這是我在海安人民醫院體檢時聽到這個喜訊的。

真是天助我也。

最後，我被揚州師範學院南通分院錄取了。

這真是：

有心人者天難負，

場外舉人自古無。

魚躍龍門蟾脫殼，

桂枝高折步雲途。

——謹以此文紀念恢復聯考四十周年。

謹以此文獻給即將參加聯考的莘莘學子。

作者簡介：奚仁德，毛澤東詩詞研究會會員，江蘇省毛澤東詩詞研究會理事，江蘇省詩詞協會會員，南通市詩詞協會會員，海安縣老幹部詩書畫研究會理事，中學高級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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