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崑崙——她的美，有崑崙和喜馬拉雅來守衛

從喀喇崑崙山流淌下來的加舒爾布魯木冰川與克勒青河谷狹路相逢，營造出一方大山深處的秘境——氣勢恢弘的冰川前端構築了綿延的天然冰障，彷彿是山神冰宮的圍牆。由於是枯水期，平坦的河床得以成為駝隊的宿營地。在冰川融水奔涌而下的季節，這裡則會被滔滔河水淹沒。

為什麼第二峰的故事比第一峰多呢？

我問過幾個見多識廣的地理專家，哪一片山地最壯觀？他們都說：喀喇崑崙。說起這條山脈，他們的眼中便流露出一種掩飾不住的嚮往。

「我們離開公路，整整走了6天後，翻過天神達坂，高大雄偉的喬戈里峰出現了，好像就在不遠的地方，可我們走啊走啊，就是到不了它跟前。」沈永平教授說。沈教授是一位研究冰川的學者，他所說的喬戈里峰海拔8611米，是喀喇崑崙山脈的最高峰，也是世界第二高峰，登山者都叫它K2。

「你們做一本喀喇昆崙山的專輯吧。一本也做不完，喀喇崑崙的故事太多了。」中科院青藏高原研究所的劉景時教授說。在北京的一家餐廳里，我們正在商量一次喬戈里峰之行。他還帶來了一個人，是一家中俄合資的直升機公司的總經理，正在考慮能否在喬戈里峰為登山者開展直升機服務。劉教授數次深入喀喇崑崙，雖然他只是冰川學家而不是登山家，對喬戈里峰卻有著特殊的感情。他告訴我，那年他們和德國科學家一起進入喬戈里地區搞冰川研究，一些國外登山隊在撤離時，把書籍和帳篷留給了後來者。「我就在這些帳篷里看到了這些講述喬戈里登山故事的書。每到晚上我便沉浸其中，讀著讀著就被迷住了。」

為了了解喀喇崑崙和喬戈里，我也找來一些書讀。《K2,1939》、《我生命中的高山》、《殘酷的暴峰》、《無路下山》等，看著看著，我也被喬戈里吸引了。儘管它是世界第二高峰，卻比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瑪峰的故事多多了，無論是數量、情節的曲折驚險或感人的程度，都遠遠超越了後者。

為什麼第二峰比第一峰的登山史更感人呢？這要從它的特殊性說起。

先看一下它的位置：喬戈里峰所在的喀喇崑崙山脈主體位於與克什米爾地區之間，由多列西北向東南延伸的山地組成，被崑崙山脈和喜馬拉雅山脈夾持在中間。這三列世界級的大山在大地上形成了一個碩大無比的，斜著呈45°角躺下的「川」字，上面那一撇是崑崙，下面那一豎是喜馬拉雅，中間一豎就是喀喇崑崙——雖然「這一豎」要短得多，但其雄偉壯麗卻絲毫不亞於那兩列大山。喀喇崑崙的最大特點是：世界上高海拔的山峰高度密集於此。世界上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峰總共有14座，其中有4座在這裡，此外還有海拔超過7000米的山峰25座，超過6500米的山峰40座。

有人評價說：喀喇崑崙是世界上最純粹的山。這指的是它展示了山最本質的東西——高峻。這裡的峰群好像去掉了一切累贅，只剩下了骨骼。喬戈里峰是喀喇崑崙山脈的主峰，其登山死亡率的數據彰顯了它的險峻和攀登難度。據1978—1999年的統計：登頂珠峰的登山者死亡率是1∶29，喬戈里是1∶7；無氧登山，珠峰的死亡率是1∶12，喬戈里是1∶5；專業登山者的情況更加觸目驚心：喬戈里的死亡率高出了珠峰兩倍。

夾在兩列世界級的大山脈之間，決定了這裡人煙稀少，遠離塵寰。去喬戈里峰的話，無論是從巴其斯坦還是從開拔，都要徒步好幾天；而在珠峰，如果從大本營出發，僅僅走上4個小時就能到達有人煙的村落。因此，與珠峰這樣成熟的商業登山地相比，喬戈里更像是與世隔絕的秘境，更充滿了危險，也更有感人的故事發生。

其實我覺得最能代表喀喇崑崙特色和登山者精神的還不是喬戈里峰，而是挺立在巴其斯坦境內Trango冰川上的塔峰群。這是幾座像高塔一樣的花崗岩石峰，如此巨大、完整、平滑的花崗岩石峰世界罕見，總是有人來到這個寒冷、孤寂、缺氧的地帶攀登這些垂直的岩壁。他們有時在冷風呼嘯的岩壁上一掛就是十幾天，有的丟了性命，有的登上去了，而這一切發生時，只有那些沉默的雪峰注視著。

喬戈里峰海拔8611 米，又稱K2，是喀喇崑崙山脈的主峰和世界第二高峰。它是喀喇昆崙山純粹的山之風骨的典型代表，雪峰入雲，冰川縱橫，而「喬戈里」在塔吉克語中的含義即為「高大雄偉」。它也是國際登山界公認的攀登難度極高的山峰，其登山死亡率遠遠高於珠穆朗瑪峰。

夢中的山谷——克勒青

從去喬戈里峰要走新藏公路，從位於塔克拉瑪干沙漠邊緣的葉城出發，很快就從海拔幾百米的地方上升到4000多米。公路越過高大的西崑崙山脈，進入青藏高原。一路上景色荒涼單調，可這時你已經在兩列世界級的大山脈之間行進了。東北是崑崙，西南則是喀喇崑崙。這時的它尚不夠高大雄偉，遠遠地緩慢起伏著，這便是西藏阿里境內的阿里喀喇崑崙。

再往前，如果你稍不注意，便可能會忽略掉新藏公路與和田河上游相會的地方，那兒有一條岔路向西延伸而去，是通往喬戈里峰的必經之路。沿著這條路跋涉上幾天，你會看到奇迹。壯麗的風景總是在經過一段令人昏昏入睡的路程以後才會出現的。

越過分水嶺，從和田河流域進入葉爾羌河流域，一條河流與一條山谷出現了，這就是葉爾羌河的支流——克勒青河的谷地，是夾在喀喇崑崙山脈和阿吉里山脈中間的一條山谷。

記得很久前看過一張圖片：一些潔白晶瑩的冰塔像白帆一樣浮動在河水中。圖片說明是克勒青河谷，展現了喀喇昆崙山的冰川衝進河中的情景。從那時起，這條河谷就被我牢牢地記住了。後來新疆的攝影家郝沛和李學亮兩人去了那裡，帶回了一些更讓我興奮的圖片，我覺得這裡是一條展示冰川之美的長廊：一條條山谷冰川從兩邊的高山上流向克勒青河谷；每一條冰川的末端都發育有壯觀的冰塔林。過去我一直以為珠峰和希夏邦馬峰的冰塔林最美、最壯觀，但是現在我改變了看法。從那時起，去克勒青河谷看冰川就成了埋在心底的願望。

為什麼克勒青河谷的冰川和冰塔林最美、最壯觀？原因是喀喇崑崙山脈最高大的山峰聚集在這裡，因此這裡分佈著一個個冰川發育中心，而氣候和光照條件等也都適合冰塔林的發育。

克勒青河谷西南面的一列高大的山峰是喀喇崑崙山脈的主脊線，這條主脊線也是和巴其斯坦及印度的分界線，這種國境線劃分方法讓我感到十分慶幸。因為印度的主張是按克勒青河為界，如果印度的想法得逞，後果簡直不可想象，我們不僅將失去偉大的喬戈里峰及其他雪峰，還會失去那些美麗而壯觀的冰川和冰塔林。

請點擊喀喇崑崙山脈孕育的特拉木坎力冰川是克勒青河的源頭，也是冰川家族中不折不扣的「巨人」——長度約28公里，面積則達到了124平方公里，是一座名副其實的「固體水塔」。高達數十米的巨大冰體形成了陡峭的冰壁，又如一幅緩緩展開的冰雪捲軸，向世人展示著冰川的磅礴之美。

加舒爾布魯木冰川所營造的冰塔林是一個神奇的冰之世界。這裡的冰塔高低錯落，幽咽冰泉穿流其間，耀眼的陽光下，自然之手在冰塔上留下的痕迹赫然在目。它彷彿是活著的，行走其間，不僅能聽到冰塔生長變化時發出的聲響，甚至可以目睹冰體爆裂時高達數米的噴漿。實際上，就在攝影師剛剛走出這條冰川時，在他的身後便發生了可怕的冰崩。

展眼望去，作為界峰的4座海拔8000米以上的高峰在這裡依次展開。喬戈里峰（海拔8611米）、布洛阿特峰（海拔8051米）、加舒爾布魯木Ⅱ峰（海拔8034米）、加舒爾布魯木Ⅰ峰（海拔8068米），還有眾多海拔六七千米的高峰。在這些高大的雪峰下，發育著一條條極為壯觀的冰川，在克勒青河谷中可以與許多其中的佼佼者相遇。

這裡有面積達380平方公里、長度達42公里的音蘇蓋提冰川，是目前長度最長、面積最大的樹枝狀的山谷冰川，由14條冰川匯聚而成。這裡還有9條長度在18—30公里，面積在70—200平方公里的大型冰川。如此的大型冰川在國內其他地方是很難見到的。據專家考察統計，境內的喀喇崑崙山脈中的冰川約36%都集中在克勒青河谷中，面積達到2235平方公里，這還沒有包括河谷另一側的阿吉里山脈的冰川。

喀喇崑崙山脈向西北逐漸降低，直到紅其拉甫達坂，這其間缺乏高峰，海拔6000米以上的山峰寥寥無幾。但由於這一段受西風環流的影響，降水較多，冰川規模雖不大卻分佈密集。其東南方向則進入西藏阿里，這一段山勢降低，無海拔7000米以上的高峰，且降水稀少，故冰川分佈也較少。由此可見，喀喇崑崙山脈的高度在喬戈里峰附近即克勒青河谷一帶達到了高潮，高峰林立、峽谷深切；冰川分佈在這裡也達到了高潮，一條條冰川向雪峰告別，投向克勒青河谷的懷抱。迄今為止，我還沒有發現境內有哪一條河谷能像克勒青般同時擁有如此多的高峰、冰川和壯麗的冰塔林。

但遺憾的是，一旦把目光移開克勒青河谷向國外投去，就會發現，擁有的喀喇昆崙山地僅僅是其面積的2/5左右，其群峰競起、冰川縱橫的主體部分大都在巴其斯坦和印度境內。全世界中低緯度山區長度超過50公里的八大冰川中有6條都在喀喇昆崙山上。譬如錫亞琴冰川、彼亞福冰川、巴托拉冰川、喜士帕爾冰川等，這些卻都不屬於。

在這些冰川巨人里，錫亞琴冰川最值得關注。它位於喀喇崑崙山的東南，克什米爾地區東部，長度近80公里。這裡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戰場。1984年，印度軍隊進駐冰川及附近高地，隨後，巴其斯坦軍隊也進入此地。印巴雙方自1987年以來為了爭奪這條冰川，發生了多次武裝衝突。這裡的氣溫可以降到零下55攝氏度，死於雪崩的士兵多於戰火。因為缺乏氧氣，進攻的士兵爬5米就要停下來呼吸。分析家估計印巴兩國在錫亞琴冰川一線部署了150個哨所，雙方有3000 名軍人。有些軍事分析家則估計總死亡數在3000—5000人。

他們為什麼要爭奪這樣一條冰川呢？位置是重要的因素。這條冰川位於印巴中三國的交界處，印度如果控制了這一帶，北進可以奪取整個克什米爾地區，切斷重要的交通線——中巴公路；東進可以進入的阿克賽欽地區，這一地區印度一直說是他們的。進入阿克賽欽地區，也就進入了被稱為高原上的高原的阿里地區，整個青藏高原就處於低處了。1962年中印之間的那場戰爭，從高處打下去，居高臨下、勢如破竹，但是如果高處不在了呢？因此人也應該關注錫亞琴冰川，而且可以問一問它為什麼不是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