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陸遊有詩云:「揮毫當得江山助,不到瀟湘豈有詩?」此語雖涉誇張,但湖南這片土地,確實有讓詩人們流連忘返的理由。或因謫宦,或因旅遊,唐宋時許多著名詩人來到湖南,他們或縱情山水,或感懷身世,或關心民生,留下不少傳世名篇。
今天湖湘君精選了唐朝7位著名文豪在湖南的若干佳作,與大家共同分享。願諸君的生活,少一些俗氛,多一些詩意。
隋唐五代,一批歷史上享有盛名的詩人先後活躍於湖南,而尤以唐代的中期最為集中。其中,有被貶謫而來的,有宦遊於湖南的,還有路經湖南或一度漂泊于衡湘、洞庭之間的。湖湘大地各族居民的生產生活實踐和山川風物,為這些外籍文人名士提供了創作的土壤和條件,而他們的創作活動和在湘作品,無疑又促進了湖南詩歌創作的興盛和文學的發展。
1 王昌齡
王昌齡(698—755),字少伯,長安(一說太原)人。唐代開元十五年進士及第,授汜水尉。二十八年被貶為江寧丞,后再貶為龍標尉(治今湖南黔陽老城),地處沅水中游口岸。王昌齡工於詩,尤擅長七絕,名重一時。他與詩人王之渙、高適、岑參、王維、李白等都有交往。
芙蓉樓送辛漸
寒雨連江夜入吳,平明送客楚山孤。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
此詩是王昌齡的著名代表作,不過不是在湖南寫的。他官江寧時,常到潤州(今鎮江)芙蓉樓游宴,寫下此名篇,他離去后,黔陽人特建芙蓉樓以資紀念。此樓幾經修復,現仍矗立於老黔陽城中。
懷化黔陽芙蓉樓
王昌齡在湖南龍標七年,寫下五言和七言律詩數十首,其中不乏佳作。這些詩篇大都即景抒懷,充滿被貶謫后的那種悲涼和孤寂之情。今引錄其詩數首如下:
龍標題宴
沅溪夏晚足涼風,春雨相攜就竹叢。
莫道絃歌愁遠謫,青山明月不曾空。
送魏二
醉別江樓橘柚香,江風引雨入舟涼。
憶君遙在瀟湘月,愁聽清猿夢裡長。
寄穆侍御出幽州
一從恩譴度瀟湘,塞北江南萬里長。
莫到薊門書信少,雁飛猶得到衡陽。
2 李白
李白(701—762),字太白,唐武則天大足元年(701)生。工於詩,當時即享有盛名,後世尊奉為「詩仙」。肅宗乾元元年(758),流放夜郎,途中經洞庭上三峽。翌年,遇大赦,由巴中返回,游洞庭衡岳,直抵零陵。上元元年(760)春,自零陵下湘江返巴陵,再出洞庭,返江夏(今武漢)。
李白在湖南滯留約半年時間,寫下詩作30餘篇。李白在湘創作的詩篇,有描寫洞庭、湘水、岳陽樓等自然風光景色,即景抒情的「山水詩」;也有不少心繫時事、憂國憂民之作。最具特色的是第一類。在這些詩篇中,他善於將自己的感受與自然景物相融合,形成他獨特的藝術風格和意境。現錄數首如下:
與夏十二登岳陽樓
南湖秋水夜無煙,耐可乘流直上天。
且就洞庭賒月色,將船買酒白雲邊。
春滯沅湘有懷山中
沅湘春色還,風暖煙草綠。
古之傷心人,於此斷腸續。
予非懷沙客,但美采菱曲。
所願歸東山,寸心於此足。
荊州賊平臨洞庭言懷作
修蛇橫洞庭,吞象臨江島。
積骨成巴陵,遺言聞楚老。
水窮三苗國,地窄三湘道。
歲晏天崢嶸,時危人枯槁。
思歸阻喪亂,去國傷懷抱。
郢路方丘墟,章華亦傾倒。
風悲猿嘨苦,木落鴻飛早。
日隱西赤沙,月明東城草。
關河望已絕,氛霧行當掃。
長叫天可聞,吾將問蒼昊!
3 元結
元結(710—772),字次山,別號漫郎,又稱漫叟,唐河南魯山人。生於玄宗開元年間,天寶中進士。代宗廣德二年(764)五月,出任道州刺史,貶舂陵守,再起為道州刺史。大曆三年(768),遷容州刺史,離開湖南。元結在道州任內,清廉明正,體恤下情,其詩文亦多陳情戒吏及為民請命之作。其《賊退示官吏》,最具代表性。
漫歌
將船何處去,釣彼大回中。
叔靜能鼓橈,正者隨弱翁。
將船何處去,送客小回南。
有時逢惡客,還家亦少酣。
自註:非酒徒即惡客也。
賊退示官吏
昔歲逢太平,山林二十年。
泉源在庭戶,洞壑當門前。
井稅有常期,日晏猶得眠。
忽然遭世變,數歲親戎旃。
今來典斯郡,山夷又紛然。
城小賊不屠,人貧傷可憐。
是以陷鄰境,此州獨見全。
使臣將王命,豈不如賊焉!
今彼征斂者,迫之如火煎。
誰能絕人命,以作時世賢。
思欲委符節,引竿自刺船。
將家就魚麥,歸老江湖邊。
上元二年(761),元結撰就傳世名篇《大唐中興頌》一文,道州任內函請當時撫州刺史顏真卿書寫,摩刻於浯溪江畔(今祁陽縣境)峻削石壁之上。因文章、書法、崖石皆奇特,故世稱之為「三絕」。現已列為國家級重點保護文物。
4 杜甫
杜甫在湖湘留連一年多,病死於湖南,寫下大量詩篇。這些詩篇,是杜甫一生的最後歲月、也是最為潦倒的時侯的作品。故多其凄涼的漂泊生活和遭遇的寫照,表現他暮年落魄江湖而又心繫天下安危和百姓疾苦的情懷,但藝術造詣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登岳陽樓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明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江南逢李龜年
岐王宅里尋常見,崔九堂前幾度聞。
正是江南好光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發潭州
夜醉長沙酒,曉行湘水春。
岸花飛送客,檣燕語留人。
賈傅才未有,褚公書絕倫。
名高前後事,回首一傷神。
5 韓愈
韓愈(768-824),字退之,河南河陽(今河南孟縣)人,唐代著名文學家。韓愈在湖南逗留了7個多月,寫下30餘篇詩文。這些詩文,記述在湖南的所見所聞,寫景寓意,感時抒懷,表達詩人自己的複雜感情,特別是他那種遭貶謫、遇赦,復又失落的處境和心情。
湘中酬張十一功曹
休垂絕徼千行淚,共泛清湘一葉舟。
今回嶺猿兼越鳥,可憐同聽不知愁。
潭州泊船呈諸公
夜寒眠半覺,鼓笛鬧嘈嘈。
暗浪舂樓堞,驚風破竹篙。
主人看使范,客子讀離騷。
聞道松醪賤,何須吝錯刀。
6 劉禹錫
劉禹錫(772-842),字夢得,唐彭城人(一說洛陽人),大曆七年(772)生,德宗貞元中登進士第。以參加「永貞革新」失敗,於二十一年(805)被貶為朗州(治今常德)司馬。近十年後才被召回京師。
劉禹錫寓湘期間,創作了大量詩詞作品。他熱愛大自然,珍惜人生,還經常採風民間,親身體驗「蠻夷」生活習俗,收集民歌,承襲當年屈原的精神和風格,進行創作,寫下許多充滿生活氣息和極富民歌色彩的傳世佳作。同時,由於改革受挫、政治上的失落和失望,他在詩中寄寓諷刺和藉以明志。這兩類詩,語言均清新優美,自然流暢,而又委婉含蓄。
竹枝詞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頭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飛鳶操
鳶飛杏杳青雲里,鳶鳴蕭蕭風四起。
旗尾飄揚勢漸高,箭頭砉畫聲相似。
長空悠悠霽日懸,六翮不動凝風煙。
游鵾翔雁出其下,慶雲青景相迴旋。
忽聞飢烏一噪聚,瞥下雲中爭腐鼠。
騰音礪吻相喧呼,仰天大嚇疑鵷鶵。
采菱行並序
武陵俗嗜芰菱。歲秋矣,有女郎盛游於白馬湖,薄言采之,歸以御客。古有《采菱曲》,罕傳其詞,故賦之以侯采詩者。
白馬湖平秋日光,紫菱如錦彩鴛翔。
蕩舟游女滿中央,采菱不顧馬上郎。
爭多逐勝紛相向,時轉蘭橈破輕浪。
長鬟弱袂動參差,釵影釧文浮蕩漾。
笑語哇咬顧晚暉,蓼花綠岸叩船歸。
歸來共到市橋步,野蔓系船萍滿衣。
家家竹樓臨廣陌,下有連檣多估客。
攜觴薦芰夜經過,醉踏大堤相應歌。
屈平祠下沅江水,月照寒波白煙起。
一曲南音此地聞,長安北望三千里。
7 柳宗元
柳宗元(773—819),字子厚,唐河東解縣(今山西運城)人。大曆八年(773)生,德宗貞元中與劉禹錫同登進士第。以參與「永貞革新」被貶為永州司馬。憲宗元和十年(815),受召回京師。旋又被貶為柳州刺史。時劉禹錫亦貶連州,二人又結伴入湘,至衡州(今衡陽)贈詩而別。
柳宗元居永州9年,含垢憤發,辛勤寫作,留下許多不朽詩文。如所作《捕蛇者說》《河間傳》《宋清傳》等,嚴斥苛政猛如虎,同情下層百姓的處境。還有《永州八記》,描繪瑰麗奇秀的瀟湘山水,寄寓對政治革新失敗后悲憤抑鬱的情懷,文筆清雋,富有詩情畫意,是古代遊記散文的重大發展。
在永州時柳宗元的詩作也不少,如《江雪》《零陵望春》等,均為傳世名作。其詩情景交融,文筆清新秀雅,富於生活氣息,對於下層勞動者的辛勤及其窮困處境,時表同情;由於革新受挫,連遭貶謫,也常抒發自身的不滿與悲憤情懷。
溪居
久為簪組累,幸此南夷謫。
閑依農圃鄰,偶似山林客。
曉耕翻露草,夜榜響溪石。
來往不逢人,長歌楚天碧。
江雪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孤舟簑笠翁,獨釣寒江雪。
當然,除了唐代,還有很多詩人在湖南也留下了諸多詩篇。
1 屈原
屈原(約公元前340或339年~公元前278年),戰國時期楚國詩人、政治家。出生於楚國丹陽(今湖北宜昌)。羋姓,屈氏,名平,字原;又自雲名正則,字靈均。戰國時期楚武王熊通之子屈瑕的後代。秦將白起攻破楚都郢(今湖北江陵)后,屈原自沉於汨羅江,以身殉國。
屈原是歷史上第一位偉大的愛國詩人,浪漫主義文學的奠基人,「楚辭」的創立者和代表作者,開闢了「香草美人」的傳統,被譽為「中華詩祖」、「辭賦之祖」。屈原的主要作品有《離騷》《九歌》《九章》《天問》等。
《九歌·湘夫人》 節選
帝子降兮北渚,目眇眇兮愁予。
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
登白薠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
鳥何萃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九歌·湘君》 節選
君不行兮夷猶,蹇誰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令沅湘兮無波,使江水兮安流。
望夫君兮未來,吹參差兮誰思?
駕飛龍兮北征,邅吾道兮洞庭。
2 曾國潘
曾國潘,嘉慶十六年十一月十一日(1811年12月26日),近代政治家、戰略家、理學家、文學家,湘軍的創立者和統帥。與胡林翼並稱「曾胡」,與李鴻章、左宗棠、張之洞並稱「晚清中興四大名臣」。官至兩江總督、直隸總督、武英殿大學士,封一等毅勇侯,謚號「文正」,後世稱「曾文正」。
出生於湖南長沙府湘鄉荷葉塘白楊坪(今湖南省婁底市雙峰縣荷葉鎮大坪村)的一個普通耕讀家庭。兄妹九人,曾國藩為長子。祖輩以務農為主,生活較為寬裕,祖父曾玉屏雖少文化,但閱歷豐富。曾國藩五歲啟蒙,六歲入家塾「利見齋」。
登岳陽樓
獨立煙波萬頃間,心知勝景隔塵寰。
天當盡頭疑無地,水到中心卻有山。
孤棹風雲來遠域,層樓鼓角壯雄關。
諸侯事業如今古,不見仙人跨鶴還。
岳陽樓
洞庭天下水,岳陽天下樓。
誰為天下士,飲酒樓上頭。
登岳陽樓
突兀高樓正倚城,洞庭春水坐來生。
三江到海風濤壯,萬水浮空島嶼輕。
吳楚乾坤天下句,江湖廊廟古人情。
中流或有蛟龍窟,卧聽君山笛里聲。
3 毛澤東
毛澤東(1893年12月26日-1976年9月9日),字潤之(原作詠芝,后改潤芝),筆名子任。湖南湘潭人。人民的領袖,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戰略家和理論家,共產黨、人民解放軍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主要締造者和領導人,詩人,書法家。
1949至1976年,毛澤東擔任中華人民共和國最高領導人。因毛澤東擔任過的主要職務幾乎全部稱為主席,所以也被人們尊稱為「毛主席」。毛澤東被視為現代世界歷史中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時代》雜誌也將他評為20世紀最具影響100人之一。
《沁園春 》
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
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
悵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攜來百侶曾游,憶往昔崢嶸歲月稠。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
指點江山,激揚文字,糞土當年萬戶侯。
曾記否,到中流擊水,浪遏飛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