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西「洗車行動」牽動拉美政壇

巴西前總統盧拉。 東方IC 供圖

當地時間7月12日，巴西聖保羅，前總統盧拉的支持者湧上街頭，抗議盧拉被判貪污罪名成立。 東方IC 供圖

當地時間7月12日，巴西聖保羅，一些民眾走上街頭，「敲鍋」遊行，慶祝巴西前總統盧拉被判貪污罪名成立。東方IC 供圖

「你們將決定我的命運」

當地時間7月15日，巴西前總統盧拉現身於國內的一個2018年大選競選集會上。自12日巴西聯邦最高法院以貪污罪和洗錢罪判處其9年6個月有期徒刑以來，這是盧拉的第二次公開露面。

在15日的集會上，盧拉再三強調不會停止2018年的競選之路，並對支持自己的民眾表示，「你們將決定我的命運」。對於有關其本人的指控與判決，盧拉則繼續堅稱自己無罪，並指責司法機關的定罪沒有任何證據，有關判決是政治角力的結果，目的是為了「故意」阻礙他的政治生涯——畢竟，憑藉留給巴西政壇的遺產，盧拉此前在2018年大選候選人的民調中一路領先。

作為巴西第一位工人出身的總統，盧拉在2003年至2010年執政期間，通過在福利政策方面的大幅調整，使得約3000萬巴西人成功脫貧，大大縮小了巴西的貧富差距。也是在盧拉執政的7年裡，巴西經濟經歷了騰飛式的發展。這個拉美最大的經濟體不僅在全球深陷金融危機期間信用評級逆市上升，也正是憑藉在這一階段的搶眼表現，巴西贏得了夏季奧運會的舉辦權，成為了南美洲第一個獲此殊榮的國家。到盧拉離任時，他的支持率依然高達87%。

然而，隨著盧拉的繼任者、將其視為「政治導師」的巴西前總統羅塞夫去年遇到「麻煩」、並最終遭彈劾下台，盧拉也在巴西國內遭到越來越多的非議。去年3月，因涉嫌受賄，盧拉被警方帶走協助調查；去年10月，巴西聯邦最高法院宣布對盧拉正式進行調查。本月12日，巴西聯邦最高法院宣布，前總統盧拉因貪污罪被判9年6個月監禁——此前，巴西檢方稱，盧拉執政期間收受了巴西建築公司OAS約110萬美元的現金賄賂，還包括一棟奢華的海濱別墅。盧拉就此成為自1988年巴西憲法生效以來，首位遭到判刑的巴西前總統。根據判決，盧拉擁有上訴的權利。

分析人士認為，盧拉是否會在明年大選前被終審定罪，將成為左右2018年選情的關鍵因素。如果上訴被駁回，根據巴西法律，盧拉將自動失去競選資格。屆時，盧拉所在的勞工黨將很難找到一個影響力和支持率能與其比肩的候選人。反之，如果盧拉最終被判無罪，那麼他將再次扮演「悲情英雄」的角色，藉此提高大選勝出幾率。

此外，也有觀點認為，隨著巴西司法機關調查貪腐行為的「洗車行動」的持續推進，左右翼老牌政客均或「落馬」或「沾腥」，可能給「局外人」創造一個「進場」的好機會，而這無疑會讓該國未來的政局更加難以捉摸。

「他取笑了秘魯社會」

秘魯的兩位前總統——亞歷杭德羅·托萊多和奧良塔·烏馬拉——大概怎麼也不會想到，有一天他們會「栽」在巴西人的「洗車」上。

當地時間7月13日，因前總統奧良塔·烏馬拉及其妻埃雷迪亞涉嫌洗錢等罪名，秘魯司法當局決定對兩人實行18個月的「預防性監禁」，防止他們外逃。而據此前秘魯檢方的調查，除了「洗錢和同謀罪」以外，烏馬拉夫婦還涉嫌從巴西的奧德布雷希特建築公司的建築項目中獲取非法利益。

奧德布雷希特公司前首席執行官馬塞洛·奧德布雷希特曾承認，用300萬美元資助過當時的秘魯總統候選人烏馬拉。該公司駐秘魯前代表也向秘魯司法部門承認，曾經向烏馬拉送錢。

相對於已經被控制的烏馬拉，另一位同樣捲入奧德布雷希特公司受賄案的前總統亞歷杭德羅·托萊多讓秘魯司法當局頭疼得多。

今年2月7日，秘魯檢方以「洗錢和販賣影響力」的罪名對托萊多正式提起訴訟；9日，秘魯最高法院宣布對托萊多實行18個月的預防性監禁。2月10日，秘魯政府宣布，托萊多因涉嫌巴西奧德布雷希特公司行賄案，已被列入國際刑警組織發布的紅色通緝令名單。據負責此案的檢察官透露，秘魯檢方不僅有巴西檢方提供的證人供詞，而且通過初期調查及搜查托萊多住宅已掌握了後者犯罪的證據。

那麼，托萊多在哪裡呢？

早在秘魯檢方提起正式訴訟時，托萊多就已遠在法國巴黎，自稱是在參加經合組織（OECD）的一場活動。他在接受秘魯電視四台電話採訪時堅決否認罪名，稱這些都是政敵的迫害行為。托萊多當時表示，他會返回秘魯配合司法部門的調查，但他未提及何時返回秘魯。隨後，秘魯官方透露，有可靠信息顯示托萊多抵達美國舊金山，並可能前往以色列避難。在得到以色列不會允許托萊多入境的許諾后，秘魯政府引渡托萊多的努力卻在美國碰上了釘子——在兩國總統通話后，美方表示因證據不足，不會逮捕托萊多。直到此時，身在美國的托萊多還在社交網站上表示，自己不會「畏罪潛逃」。

「他取笑了秘魯社會，取笑了秘魯社會對於公共項目應當乾淨、清廉的期待。」秘魯檢察官漢密爾頓·卡斯特羅說，一旦被認定有罪，托萊多將被判處最高15年監禁。

托萊多出生在一個貧困的秘魯原住民家庭，共有兄弟姐妹15人。兒時家裡窮得連水電都沒有。為補貼家用，幼年的托萊多當過擦鞋童。2001年，托萊多高舉「反腐」大旗當選為秘魯總統。

在托萊多掌權時期，巴西奧德布雷希特公司為獲得秘魯跨洋公路工程項目，向其政府行賄2000萬美元。後來，被要求說明這筆巨款的來源時，托萊多一度聲稱是從岳母處借得，並稱他的岳母作為猶太人大屠殺倖存者獲得巨額賠款。但這一說法被他曾經的副手駁斥並不屬實，而且還連累老太太也一度被指控洗錢。

「令人驚訝的標準化操作」

從巴西「洗車」到秘魯連續緝拿前總統，奧德布雷希特公司的「大名」頻頻出現。這又是何方神聖？

巴西奧德布雷希特公司是巴西最大的建築公司，其項目工程遍布全世界20多個國家。在拉美建築行業，幾乎沒有公司能和奧德布雷希特公司比肩。自2015年以來，拉美多國開始調查奧德布雷希特公司行賄案，巴西、秘魯、阿根廷、巴拿馬、哥倫比亞等多個拉美國家政要被曝捲入其中。

根據調查，奧德布雷希特公司內部專門設有一個負責海外行賄的秘密部門，該部門被一些媒體調侃為「行賄部」。調查人員發現，該公司已形成一套龐雜、根深蒂固的腐敗操作手法。英國《衛報》驚呼，奧德布雷希特公司把行賄變成「令人驚訝的標準化操作」。

去年１２月，奧德布雷希特公司及其下屬石化企業巴西化學公司在美國一家聯邦法院認罪，承認在１２個拉美國家以行賄手段獲得工程合同，賄金總額將近８億美元，其中包括向秘魯官員行賄的２９００萬美元；在全球其他地區行賄的金額暫不清楚。

除了身陷麻煩的多位前總統外，拉美多位在職政要也被指與該公司「有染」。巴西總統米歇爾·特梅爾去年被指收受奧德布雷希特公司競選資金，巴拿馬總統胡安·卡洛斯·巴雷拉、哥倫比亞總統胡安·曼努埃爾·桑托斯也面臨類似指控。秘魯現任總統庫琴斯基也難以擺脫相關影響，因為他出任總理和財政部長期間，該公司據信曾向多名秘魯高官提供回扣。不過，他們均堅決否認相關指控。

兩年來，圍繞奧德布雷希特公司行賄案展開的拉美反腐風暴，點燃了多國民眾對涉腐官員的怒火。但也有分析人士認為，在這樣一場「大洲」級別的聯合反腐行動過後，拉美根深蒂固的腐敗問題或許能夠迎來新的轉機。

鏈接

洗車行動

2014年3月，巴西啟動大規模反腐調查「洗車行動」。最初，警方只是注意到巴西議會幾公里以外的一家加油站老闆卡洛斯·哈比卜·沙烏地爾參與洗錢等非法活動。隨著調查深入，警方發現沙烏地爾與洗錢案犯阿爾貝托·優素福有勾結，而優素福曾為巴西石油公司前高管保羅·羅伯托·科斯塔買過一輛路虎汽車。

優素福、科斯塔後來與檢方達成認罪協議，開始供出更多案情，於是揭開了一項大規模反腐調查的序幕。

調查顯示，巴西石油公司高管層集體腐敗，利用外包工程虛抬報價收受賄賂，有政界人士向巴西石油公司推薦承包商並從中收取好處費。獲得這些外包工程的是巴西幾大建築公司，包括奧德布雷希特公司、奧亞斯建築公司、安德拉德·古鐵雷斯建築公司。

這項反腐調查啟動3年多來，已有多名巴西政客和公司高管被判刑，還有不少人正在受調查或接受法庭審理。此外，由於巴西大型企業的業務範圍往往遍及拉丁美洲，除巴西外，多個拉美國家也根據巴西方面提供的調查線索，各自在國內展開了與此相關的反腐行動。（據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