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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別再給我介紹相親對象了。

9:56Una Mattina來自Shelter

關於相親這件事,我敢打賭很多人都跟我一樣心生排斥,總覺得相親是對自己的高級侮辱,也覺得一路荊棘總有一天會順其自然遇到愛情,可偏偏到了一定年齡,就是沒辦法避免相親。而且,在朋友介紹、網路交友以及家人介紹等相親方式中,我們尤其排斥家人介紹的。並不是不接受父母的好意,也不是不願意去接觸,而是家人介紹的相親,總讓我們感覺身上背著一道沉重的枷鎖。

01

像我們這種中年單身狗,幾乎都逃不掉被父母安排相親的命運,畢竟這個世界上,最擔心我們的,就是父母了。要是恰逢家裡那些三姑六婆和隔壁那些大爺大媽們手上有優質貨源,他們瞬間就跟撿到寶一樣,生怕被別人搶了,立馬就要我們撲上去占著茅坑好拉屎。

我就在我媽的脅迫下相過幾次親,次次都以失敗告終,可我媽依舊孜孜不倦,絲毫不放棄。前段時間,又給我介紹了一個相親對象,據說是我媽的牌搭子的姐姐的孩子。

那天她打完麻將回來,火急火燎跟我這麼說的:這孩子啊,剛剛才從國外回來,大學畢業就去新加坡待了5年,條件不錯,事業小成,特別孝順,可老實了,可懂事了,你必須去見見。

我媽翻給我看了那個男孩兒的照片,說實話,顏值不低,個子挺高,戴個黑框眼鏡,海飛絲式的男士偏分頭,T恤加短褲,背景是走在路上,拿著籃球,笑容滿面,看上去就像個單純的陽光大男孩兒,實屬不錯。

這已經是我媽給我介紹的那麼多相親對象里,最好看的一個了,所以我沒有拒絕她的好意,更當做給自己一個機會,加了那個男孩兒的微信。

而我和他,都十分默契地選擇了朋友圈不可見,在一陣禮貌寒暄之後,我說既然是父母介紹,那就是政治任務,咱們就順著兩家父母的意,把見面任務完成,當朋友就好,不用辣么拘謹。

這話一出,他十分贊同,從最開始約咖啡,變成了約我晚上去酒吧,非常年輕人的社交方式,於是我欣然答應,晚上就赴了那個約。

可是你知道嗎?我真正見到的人,

跟我媽口中和照片里的,完全兩碼事。

見面時,他梳了一個大背頭,換成了隱形眼鏡兒,看我身上有紋身,他也脫掉了外套,露出了手臂上的紋身。

起初我覺得沒什麼,本來就是交朋友而已,大家看似一路人,挺好的啊。可後來反而變得很尷尬,因為陸陸續續他的兄弟伙些來了,聊得都是怎麼泡妹紙,喝著喝著就把隔壁桌几個姑娘喊到了一起。

期間他跟我說: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喝酒抽煙還紋身,放心,我不會跟你媽說,你也別給你媽說我,免得傳到我媽耳朵里。還開玩笑說:你在我身邊坐著,今天晚上我是泡不到妹紙了,所以你得陪我喝酒。

大家都是年輕人,肚子里幾隻蛔蟲都明白,也理解,玩笑當然開得起,可我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我就跟他說:酒我可以喝啊,可我媽知道我抽煙喝酒和紋身,我不怕你跟我媽說,我倒是可以為你保密。另外,你要是覺得我在這兒妨礙你了,我喝完這杯就先撤了吧,你們兄弟幾個慢慢喝。

我也開著玩笑說的,沒有任何尖酸刻薄和不滿,就單純不喜歡那個環境,他寒暄了幾句讓我別走,可我還是堅持要走,於是他禮貌地把我送到酒吧門口,就此別過。

回家的車上我在想,如果換成是在朋友的酒局上和他認識,我也許並不會覺得有什麼不妥,交朋友或是擦出火花都行,指不定今晚我就會接招,他要我陪他喝到天荒地老也沒什麼不可以。

因為,家人的介紹過於失真,導致我們形成了太大的落差,更甚至當我們暴露最真實的自己時,竟然會窘迫地發現中間橫著彼此的媽,我們都跨不過那條銀河,所以無法自在和坦然相處。

02

很多時候,並不是我們不願接受你們的好意,也不是我們不認同你們為我們做的選擇,而是這種方式,已經不是單純的家庭施壓問題了,這樣的相處牽連太多,涉及太廣,繼而會引發各種失真,以及過程里的忐忑。

為什麼我們更排斥家人介紹的相親?

我從自己的感受出發,總結了三個原因。

▼A

我們在父母面前都裝逼,都不真實。

我媽知道我要抽煙,可我從不敢當著她的面兒抽,不是怕她嘮叨起來沒完沒了有多煩,也不是怕她罵我,而是怕她擔心;我媽知道我經常喝酒,可全世界唯獨在她面前我絕不會耍酒瘋;我們可能情緒一上來就會飆髒話,可絕對不會對父母罵麻痹……有家長在的場合,我們都是乖孩子,特別懂事,見誰都叔叔阿姨好,能把臉笑爛,跟著父母去別人家做客,不蹺二郎腿,搶著做家務。

真實的我們是這樣的嗎?不是,至少不是我們的常態。我們在父母面前,已經進行過一輪美化。而當我們變成父母眼中快要「過季的商品」時,他們會拿出最精明的行銷理論,再美化一次,篩除了所有他們已知的陋習,呈現共同美化的結果,成為普遍家長們心目中的乖孩子。

能想象兩個年齡相仿、身處同一個時代長大的孩子,在見面時,硬要扮演父輩眼中的乖孩子,會是什麼樣嗎?我們拘謹,我們寒暄,我們設防。也許他對我善意,是礙於兩家父輩建立起來的關係,也許他對我禮貌和紳士,是在維護家人的臉面,但無論怎樣,一定不是真實的我們,他不是,我也不是。

▼B▼

我們的相處,時刻牽連著兩個家庭

如果當時我不坦然和豁達地跟他說,在我看來就是一個政治任務,那我們或許根本見不到真實的彼此。而當我們見到對方真實的樣子時,他為什麼主動提出替我保密,進而也讓我為他保密?因為他媽我媽都知道我們要見面,回家她們第一句話就會問我們情況咋樣啊?

就因為我們在父母面前,都不是那個翹著二郎腿、抽煙喝酒、大膽露出紋身的人,我們總有一些做法、玩法和生活方式,是跟父母不同的。一旦我們在相親對象面前暴露真實的自己,就意味著我們可能會暴露在父母面前。

我不怕同齡人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這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個性和原則,即便我在相親對象眼中一無是處,我也不怕。我獨獨怕父母對我失望,獨獨怕父母擔心我。

你們不一定能理解我們這代人的愛情發生順序,不一定欣賞我們為了夢想去折騰的價值觀,你們只想我們找個朝九晚五的工作,嫁個合適的人,過上安穩的生活。而當你們用著過來人的生活經驗,去界定什麼可取什麼不可取的時候,我怕媽媽會因為擔心我而輾轉反側,我怕爸爸會因為發現我的狼狽而埋怨自己給不了女兒更好的生活,怕我們的生活觀價值觀差異,導致兩代人的矛盾。

▼C▼

即便我清楚地知道我是一個大齡剩女,可我心中依然有個願望,就是能滿心歡喜地嫁給愛情。我有一個朋友29歲,父母一直在催婚,甚至敲定了所謂的政治婚姻,一直和他在結婚這件事上僵持不下,他說他一直不放棄,一直不願意妥協,就是因為想要愛情。

並不是父母安排的相親,就一定不會變成我們想要的愛情,可是父母的審核,從考慮兩個家庭的結合開始,就是從最現實的問題著手。比如家庭條件是否門當戶對,比如雙方孩子工作是否穩定。

所以我媽在給我介紹那個男孩兒時,會跟我強調是海歸,有自己的事業,然後是孝順和懂事。對,事業有成很好,在我媽看來是保障我生活的物質基礎,可我想要的:

是如果他事業有成,那他是否能理解我也想實現個人價值的願望?他願不願意支持我?還是說他覺得他家境夠殷實只需要找一個女人在家賢妻良母顧家和帶娃就夠了?這是價值觀的問題。

又或者,他事業有成,我也可以在家當個懂事的賢內助,那他又是否能為我拒絕外面的野花野草,是否願意多抽時間和我相處,是否記得我的生日和我們的紀念日?這是愛情,是責任和陪伴的問題。

父母的優先標準,在於構築一個家的基礎條件是否符合他們為我們設定的人生,父母都想孩子衣食無憂門當戶對,我們懂你們的良苦用心。

可在我們看來,這樣的順序是不對的。你們審核完物質條件,聽說了對方的品行,滿意之後介紹我們認識,等到我們有實際相處,甚至可能會走到那一步時,你們才會問我們:他/她對你好嗎?

從來沒有人說得清楚愛情是什麼,我那位一直不願意妥協的朋友,說他要找愛情。我問他愛情是什麼,他說愛情就是看到那個人你會心痛,會因為心痛那個人,所以想照顧她,想陪伴她,想給她所能給的一切。

這樣的愛情,是自發行為,而相比之下,你們安排下的相遇,會讓我們背著一道厚重的枷鎖,過早地讓兩個人的愛情,進入到兩個家庭的相處和結合之中,哪怕愛得再濃烈,也不再是單純的愛情了。

03

其實爸媽你們知道嗎?在這場善意的騙局裡,最大的騙子是我們這代人,最不靠譜的是我們,因為我們在你們面前太靠譜了,太乖了,太懂事了,所以讓你們介紹的相親變得失真,變得不靠譜。

也正因為我們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不靠譜,知道這樣的相處有多不靠譜,所以不想你們在不靠譜的事上操勞。

要不是我媽又一次準備給我介紹相親對象,我一定不會告訴她那個男孩兒的情況,我和他是同一代人,我完全理解和接受他的行為和玩笑,而我不想告訴我媽這些,是因為我不願意揭穿他在父輩心中的樣子,我敢打賭,那個男孩兒一定也覺得兩家的父母坑了他,因為父母口中的我,也並不是他見到的真實的我。

我不介意你們身為家長,給我們安排相親對象,我懂你們有多著急,有多想我們快點安家,多想我們有人相互陪伴彼此照顧和依靠。也許到了你們這個年紀,也許唯一能為我們操心的事,就是我們的個人問題了,可我不想你們擔心過度啊。

我記得我媽上次跟我發過一條很長很長的微信,她自責她和爸爸在我12歲的時候,就把我一個人丟到外面獨自生活,她說是因為當初他們的選擇,導致我變成了一個太獨立的女孩兒,變得不像別人家的女孩兒那樣嬌氣,她說會撒嬌的女人才有人疼,她還說就是因為沒有父母的管教,導致我變得太特立獨行,學會了抽煙喜歡上喝酒,自作主張跑去紋了身,她說她和爸爸都覺得特別對不起我,沒有盡到父母的責任,沒有照顧我陪伴我,所以他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我獨自在外的時候,身邊能有一個人陪伴我,讓我累了苦了還能有個肩膀可以依靠,能有一個人能代替他們,彌補他們對我生活的缺失。我媽還說,這樣即便有一天她和我爸走了,他們也能走得安心。

那條簡訊,是我媽凌晨3點過發給我的,第二天我醒來看到消息,瞬間就哭了。我無法想象我媽平時10點就要睡覺的人,因為擔心我獨自在外沒人照顧,輾轉到凌晨3點無法入睡,編輯那麼長一條微信給我,埋怨自己,甚至說出那樣的話,是什麼樣的心情。

爸爸不愛打字,我媽就經常給我發消息,提醒我考慮個人問題,而我最最最怕的,就是他們擔心我。每次收到這樣的消息,我都好難過。

有時候我在想,是不是我太固執了,也許像我媽說的那樣,適當降低一些標準,放棄一些所謂美好愛情的幻想,早點找個人結婚生子,給父母一個交代,是不是對大家都好?

可我有想象過一些畫面,就是當我真正出嫁的時候,我爸和我媽一定會哭。也許當我換好婚紗站在媽媽面前的時候,她會猛然地擔心起我就這樣嫁掉,未來會不會過得不好;也許當我爸要把我的手交到另一個人手中時,他會猛然地擔心起這個人是不是值得託付。

我都能想象得到,如果當初不是我興高采烈地牽著那個人回家,跟你們說我非他不嫁;如果我換好婚紗站在媽媽面前的那一刻,我並沒有露出歡喜和幸福的表情;如果爸爸在把我託付給另一個人的時候,我並沒有露出堅定和憧憬的眼神,那我爸我媽,一定會是全世界最後悔的人,當我的婚姻出現哪怕任何一點小問題時,他們,一定會是全世界最自責的人。

最近我因為工作,從成都搬到了杭州長待,我媽更加擔心我的個人問題了,到了杭州我媽還跟我發消息,說如果在這邊遇到合適的人,她和爸爸都不介意我遠嫁,不介意她和爸爸的老年沒有兒孫作伴,我媽說因為在他們心中,只要我幸福,就是他們這輩子最開心最圓滿的事。

很多家庭可能都跟我的家庭一樣,孩子獨自在外奮鬥,也許奮鬥著奮鬥著就在外安了家,也有很多父母跟我的父母一樣,只要孩子成家立業,只要孩子過得幸福,他們就能忍受成為孤寡老人,逢年過節盼著孩子回家,平時電話都不敢多打。

可我想說,能成為你們的孩子,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和幸福,所以我的幸福里,你們一定不能也不會缺席,而比起構築人生里的那個新家庭,比起遙遙無期地期盼未來,此刻的我們,反而更重視本有的家庭。

我有時候會想,也許在父母心中,最美的照片,最想看到的照片,是兒女身邊站著一個可以依靠的人,前面還站著一個可愛稚嫩的孩子,三個人笑得無比燦爛。

可是,在我心中,最美的照片,最想看到的照片,是爸爸身邊站著媽媽,而我站在你們中間。知道嗎,我們已經很多年沒有照過全家福了。

我和很多在外奮鬥的年輕人一樣,無法看到歲月在父母臉上漸漸留下痕迹的過程,這些空白的時間,這些缺失的照片,以至於我想不起中間這些年他們長什麼樣子,一年一年發生了什麼變化,一年又一年是怎麼老去的,也許我們每年只能見一面,每次相處的時間連兩個星期都不到。

這就是為什麼我那麼害怕你們擔心我,本就無法盡到作為兒女的責任,還給你們增添那麼多煩惱,所以我總說:孩子的事,就讓我們這群熊孩子自己去操心,你們老了,該享受生活了,去看看前半輩子從沒看過的風景,去體驗前半輩子從未有過的體驗,不要一輩子都為兒女操心,不要因為我們而日夜擔心睡不著覺,你們就負責保持心情愉悅,身體健康。

爸媽,別再給我介紹相親對象了,別再操心我了,

你們就負責健康快樂,長命百歲好不好?

多給我一點時間,陪我一起等幸福,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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