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時代，美元匯率到底怎麼走？

川普上任以來，頻頻向其他國家匯率政策開炮，最近還指責為「匯率操縱總冠軍」。

可見，美元持續升值對美國出口和實體經濟的影響，川普不會坐視不理。

那麼，在無權干預美聯儲貨幣政策的前提下，川普如何對美元匯率施加影響？他的政策工具箱里有哪些選擇項呢？

美元匯率走勢受政治周期影響較大

在討論川普如何影響美元匯率之前，筆者試圖從上世紀80年代以來政治周期的角度，來討論川普時代美元匯率的可能走勢。

十分有趣的是，不同總統任期的美元匯率走勢，幾乎都是單向的，也都能從各屆美國政府的政策目標中找到解釋，其中最為典型的周期性波動有以下幾個階段。

1981-1989年的里根時期。在里根的第一個任期，美國經濟陷入滯脹泥潭，里根政府實施了擴張性財政政策和高利率、強美元政策，吸引了大量國際資本迴流為美國政府債務融資，達到了控制通脹和重啟經濟增長的目標。在里根的第二個任期，美元指數持續升值使得美國貿易收支逆差急劇擴大，里根政府最後通過「廣場協議」，強制日元、馬克大幅升值，引導美元指數回落。

1993-2001年的柯林頓時期。柯林頓執政時期實施了「信息高速公路」和廢除《格拉斯-斯蒂格爾法案》，推行「科技立國」和「金融立國」兩大戰略。時任美國財政部長魯賓更是強勢美元的鼓吹手，在強勢美元影響下，大量國際資本流入美國，支持美國信息產業和金融創新業務，並取得前所未有的發展。

2001-2009年的小布希時期。美國政府主張刺激出口促進國內經濟與就業，推行自由貿易和公平貿易，同時持續的低利率政策不但刺激了美國房地產市場繁榮，還成為美元疲軟的重要因素之一。時任美國財政部長斯諾認為「美元跌至一個更低的水平，將有助於出口，出口正在變得越來越強勁」，斯諾的言論標誌著美國政府放棄了柯林頓時代強勢美元的政策。

2009-2017年的歐巴馬時期。歐巴馬第一個任期提出了「出口倍增計劃」，並於2012年提出了振興製造業戰略，為此美元指數保持了雙邊波動的低位走勢。然而，隨著2014年美聯儲收緊貨幣政策，並與歐元區、日本和等其他經濟體貨幣政策分化加劇，美元升值壓力劇增，歐巴馬擴大出口和振興製造業戰略也就成了爛尾工程，大量的資本繼續流入到華爾街和矽谷，重新回到了金融立國和科技立國的老路。

在上述四個政治周期中，里根和小布希政府作為共和黨政府，更加關注實體經濟、製造業和美國出口的發展，對於強勢美元的虛名似乎並不看重。

相反，柯林頓、歐巴馬等民主黨政府，是金融立國和科技立國的倡導者，即便是面對百年一遇的金融危機，歐巴馬在第一個任期雖然也提出了促進出口和重振實體經濟戰略，但後期卻不了了之。

由此看來，作為共和黨政府，川普實行弱勢美元匯率政策的可能性較大，這與川普重振美國製造業和實體經濟的目標高度一致，也是其上任伊始在全球匯率爭端中頻頻煽風點火的根本原因。

川普干預美元匯率的手段有哪些？

需要注意的是，當前美聯儲加息的幅度與節奏是影響美元匯率前景的關鍵因素，但這並不代表川普在美元匯率走勢上無所作為。

相反，川普執政團隊一旦堅定弱勢美元的政策目標，將會有一系列政策工具供其選擇。

（1）「打嘴炮」干預外匯市場的方式。

這是美國政府最常用也是成本最低的干預美元匯率的方式。

從美國的政治運行規律看，一般情況下實施口頭干預或打嘴炮的主要執行者是財政部長。

然而，川普團隊並不按套路出牌，總統本人、國家貿易委員會主席納瓦羅、財政部長努欽齊上陣，向IMF、、日本和歐洲央行頻頻開炮，督促IMF提供「坦率公正的匯率政策分析」，指責其他國家操縱匯率，獲取對美不公平競爭優勢。

如川普上任之初在接收採訪時指出「強勢美元正在將我們推入深淵」，此言一出，美元指數應聲大跌。在此之後，雖然美聯儲強調仍處於加息周期，但美元單邊升值的趨勢已經逆轉（參見下圖）。

（2）與其他國家聯合干預外匯市場。

在世界經濟歷史上，這一政策工具造成最深遠影響的，無疑是里根第二個任期（1985年9月）簽署的「廣場協議」，彼時美元指數持續保持在歷史高位，對美國出口造成嚴重打擊，美國貿易逆差問題急劇惡化，後來美日德法英五國簽署「廣場協議」后，在外匯市場上大量拋售美元，買入日元和馬克，從而實現美元有序貶值。此後，美元指數接近腰斬，回落到里根上任之初的水平。

美國最近兩次聯合干預外匯市場，是2008年金融危機和2011年日本東京大地震之後。2008年金融危機期間，為了防止美元貶值失控，各國央行大規模買入美元，抬升美元匯率。2011年3月日本大地震后，日元大幅升值，美聯儲大規模買入美元，同時賣出日元，七國集團的其他央行為了聯手壓低日元匯率，也採取了相似的舉措。

（3）指控他國「操縱匯率」，間接影響美元匯率。

歷史上，美國政府曾有指控他國操縱匯率的先例，其主要依據來自1988年《綜合貿易與競爭力法》和2015年《貿易便利及貿易執行法》，美國財政部是「匯率操縱國」認定的執行者，美國財長每半年向參議院提交《國際貨幣和匯率政策報告》，評估主要貿易夥伴的貨幣和匯率政策。

上世紀90年代前後，美國曾認定過、日本、韓國和台灣等經濟體操縱匯率。2015年美國財政部對「匯率操縱國」的標準進一步具體化，參考條件包括：對美貨物貿易巨額順差（超過200億美元）、高額經常項目順差（占該國GDP3%）和持續、單向的外匯干預（一年內凈買入外匯超過GDP的2%）。通過這一系列參考條件，美國財政部得以用「匯率操縱」的名義向其他國家央行施壓，從而間接影響美元匯率。

（4）財政部和美聯儲直接干預外匯市場。

雖然美國實行浮動匯率制，但美國相關法律仍然賦予美國財政部干預外匯市場的權力。

美國財政部實施外匯干預的主要工具是外匯穩定基金，同時還可通過海外資本市場增加或減少美元債務發行、調整外匯儲備結構等方面來干預外匯市場。

此外，如果美國聯邦政府要求，美聯儲也可使用自有資金進行外匯市場操作，引導美元匯率變化。

就過往而言，美國單方面干預外匯市場的情況較少發生，因為這與美國政府歷來反對單邊操縱匯率的政策方向不符。

然而，一旦川普政府口頭警告難見成效，國際聯合干預無法成行，對於不按套路出牌的川普來說，不排除美國單邊干預外匯市場的可能性。

綜上所述，儘管美聯儲仍處於加息周期，但川普時代美元持續升值的可能性較小。相反，為了刺激美國出口，重振美國實體經濟，川普引導美元雙向波動或回落的傾向較大。

在川普團隊的政策工具箱中，美國政府可能將通過口頭干預、與其他國家聯合干預甚至指令財政部或美聯儲直接干預外匯市場，影響美元匯率走勢，達到其政策目標。

隨著美元指數逐漸見頂，加上川普團隊持續不斷的施壓，人民幣對美元雙邊匯率貶值壓力將逐漸緩解，甚至還有可能出現微幅升值的趨勢。對於普通投資者而言，過度看高美元走勢、看低人民幣匯率的投資決策並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