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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2.13億的鍋:從兮甲盤和鮮於樞說起 | 藏事

兮甲盤

西泠拍賣2017春拍

2017年7月,一座青銅盤靜靜地卧在玻璃展櫃正中,在交相輝映的燈光下,凝望周圍來來往往的人群——落在它身上的目光也許比燈光更加明亮。它有個乍看之下略顯晦澀名字:兮甲盤。「兮甲」二字,源於它最早的主人:周宣王時期尹國的國君尹吉甫,兮氏,名甲,即兮甲。對,這是一座西周時期鑄造的青銅盤。但這次我們想說的,既不是它的第一代主人,也不是它當下那個驚人的拍賣價格2.1275億元,而是將它從幾乎泯滅、破壞的命運中拯救出來的收藏家——鮮於樞。

元 白文「伯畿印章」「鮮於樞伯畿父」銅印

杭州博物館藏

鮮於樞,元代書法家、收藏家,《研北雜誌》記載他對金石鐘鼎很有研究,也頗好青銅器的收藏:「及日晏歸,焚香弄翰,取鼎彝陳諸幾席,搜抉斷文廢款,若明日急有所須而為之者。」點上一爐沉香,將自己所收藏的鐘鼎彝器全數取出,陳列在案幾席間,將其間殘存的款識、銘文一一識別整理出來……這是古代金石藏家們樂此不疲的趣味。歷代無數畫家都曾經描摹過這樣的品古、鑒古的場景。

宋 劉松年 博古圖(局部)

國立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明 杜堇 玩古圖(局部)

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鮮於樞作為一個書法家,對於鐘鼎彝器的收藏,或許不僅僅是醉心於它們古老而威嚴的美感,他對於那些銘刻在器物之上的文字同樣有著深厚的研究,而這些金石文字是否對他的書風有所啟發,我們不得而知,但他的確收藏了不少重要的青銅器,並津津樂道地將它們記錄在了自己的《困學齋雜錄》之中——

敝家:

商父乙鼎,銘曰:「子父已。」

商州師卣,銘曰:「州師錫朋貝,具用作父丁尊舉冊。」

商父辛彝,銘曰:「父辛。」

周伯吉父槃,銘一百三十字(行台李順甫鬻於市,家人折其足,用為餅爐,余見之,乃以歸予)。

周鄧鼎葢,蓋銘十八字。

兮甲盤

西泠拍賣2017春拍

其中的第四件器物,「周伯吉父槃」,即是如今聲名赫赫的兮甲盤了,其中的「吉父」指的也同樣是尹國國君尹吉甫。而根據《困學齋雜錄》的記載,「行台李順甫鬻於市,家人折其足,用為餅爐,余見之,乃以歸予」,兮甲盤宋代已經出土,著錄在張掄的《紹興內府古器評》當中。而到了元代,這件如此重要的器物出現在市中,被名為李順甫的人買回之後,被家人折斷了盤下部的足,然後當成餅爐來用。容庚的《商周彝器通考》中的說法是,它被當成了餅盤來用。不管是餅爐還是餅盤吧,我們如今所看到的兮甲盤是沒有足的:

兮甲盤

西泠拍賣2017春拍

對比一下差不多同時期的青銅盤,往往有圈足:

散氏盤

西周晚期

國立台北故宮博物院藏

ꁰ盤

西周晚期

故宮博物院藏

曾經見證了尹吉甫奉周宣王之命討伐玁狁、得勝歸來的西周重器,卻在兩千多年後折斷了足,充做餅盤或是餅爐使用。當我們讀到這段故事的時候,總難免有明珠蒙塵、名劍生鏽的痛惜之感。彷彿一個戰功累累的英雄,在落魄之時,最終淪為了被煙火氣包圍的庖廚一般。當然,也有人會說:「本來嘛,盤就是用來裝東西的,《禮記》不是說過『進盥,少者奉槃,長者奉水,請沃盥』嗎?盤原本就是承水之器啊。」但或許再這麼任意使用下去,來自西周的兮甲盤並非僅僅是折足如此簡單的結局了——

幸好鮮於樞發現了這蒙塵的明珠、生鏽的名劍。

「余見之,乃以歸予。」

這再簡單不過的七個字,最終挽救了兮甲盤的命運。

容庚《商周彝器通考》中的兮甲盤照片

我們無從猜測鮮於樞以多少價錢、是否費了大力氣,將兮甲盤買下,但我們一定能想象到,在得到這件兮甲盤之後,鮮於樞也曾將它置於几案之間,在裊裊香氣和釅釅墨色之中,釋讀著盤中的那一百三十字。

明珠蒙塵復生光。

兮甲盤拓片

這樣有賴于慧眼的藏家而使寶物重生的故事,還有很多。

譬如清代的大藏家吳其貞,他曾經力排眾議,盛讚傳說中的西晉陸機《平復貼》,說此帖「書法雅正,無求媚於人,蓋得平淡天然之趣,為曠代神品書也。」而在當時,人人都看不上這件《平復帖》,就連清代古董商人葛君常也將《平復帖》上的元人題跋單獨取下拆賣他人。「此帖人皆為棄物,予獨愛賞,聞者哂焉。」想必,當時吳其貞的「慧眼識珠」受到了世人的好一番嘲弄,然而面對「無求媚於人」的《平復帖》,吳其貞且愛且憐,斷不因為他人的哂笑而轉變態度——這是對《平復帖》的自信,也是對自己眼光的自信,這位「收藏國度」的君王,怎麼可能忽視如《平復帖》這般的名臣良將?而《平復帖》彷彿也銘感吳其貞的「知遇之恩」,最終在王際之手中被收藏家馮銓以三百兩銀買下。吳其貞在《書畫記》里說:「……(《平復帖》)后歸王際之,售於馮涿州,得錢三百緡,方為余吐氣也。」「為余吐氣」四個字多少道出了吳其貞的心情:看到自己所賞識的藏品終於得到了世人的認可,這樣的心情,也許只有收藏家才能夠理解和體會。

西晉 陸機 平復帖

故宮博物院藏

再譬如趙孟頫的名跡——《松江寶雲寺記》(即《亭林碑》),真跡曾經被村民用作補屋的材料,直接糊在屋子的牆壁上。這次慧眼識珠的卻不是資深藏家,而是鑒賞家以及裝裱師的王復元(號野賓/雅賓)了。他與文徵明友好,後來又與項元汴有所往來,因而「於鑒古頗具眼」(《味水軒日記》),「每獨行閱市,遇奇物佳玩與縑素之跡,即潛購之,值空乏。褫衣典質不惜也。」(《紫桃軒又綴》)加之本身書法不俗,「筆法蒼勁,詩句閑淡,亦隱人之傑」(《味水軒日記》),故王復元認出了這被用於糊牆的書法當是名跡,便將其買下,又轉售給了真正地收藏大家項元汴。這當然既是王復元眼力極精之功,若沒有他這一眼,或許趙孟頫的《松江寶雲寺記》,早就隨著村民的舊牆破瓦一同消磨在歷史與時間裡,不復存在;同時也是項元汴之功,正是由於有這麼一位大藏家的存在,王野賓才會費心於四處搜索書畫佳玩,也才有了這件名跡的入藏,甚至於清末的影拓和翻印之流傳。

《松江寶雲寺記》原帖拓本

楊仁愷先生曾經在《國寶浮沉錄》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曾任朱德總司令秘書、八路軍總司令部秘書長的朱光,是30年代上海美專的學生,因此對書畫有著深厚的感情。1949年前後,朱光先生供職於長春市總工會,便留心於搶救「小白樓浩劫」之後流出來的故宮書畫,為的公共書畫收藏作出了重要的貢獻。但最為傳奇的,則是朱光「在長春市破爛攤上用極微小的東北通用紙幣(當時尚未行使統一的人民幣,每次出入山海關,必須下車兌換地方貨幣可行使),買到元代大詩人楊維禎《行草詩》一軸,乃羅振玉舊藏,確是少見的佳作。」(《國寶浮沉錄》)楊維禎的書法因狂怪清勁而著名,尤其是他的草書,更是如「大將班師,三軍奏凱;破斧缺斨,倒載而歸」,然而就是這樣一軸珍貴的《行草詩》,卻流落到了破爛攤上,幾乎淪為棄物,或許差點就要無聲無息消逝,但好在朱光將它從一堆破爛中救出。除此之外,朱光還有以「派克」自來水筆換回被壓在辦公桌玻璃板下的(傳)郭熙《山水圖》的傳奇故事……當然,記錄下這則故事的楊仁愷,本身也是一位慧眼識珠的藏家,他曾經以四袋麵粉換回了李衎的《沐雨圖》。

元 李衎 沐雨圖

故宮博物院藏

回到兮甲盤上來,容庚在《商周彝器通考》中詳細地闡述了包括兮甲盤在內的眾多商周彝器,也記載了包括鮮於樞在內的眾多青銅器藏家,而他在「收藏」一章開頭寫道:「羅福頤撰三代秦漢金文著錄表,卷首載藏器家姓氏錄,公家藏器者凡十七家,私家藏器者凡一百八十七人,可謂盛矣。然無百年不敗之藏家,近者及身,遠者及其子孫,三世希不失者。國外藏家,挾其多資,來相購取,花紋之美麗者,相率而歸之海外。不有博物館以為保存之所,數十年後,古器寧有孑遺乎?「

數十年後,古器寧有孑遺。

這是一句非常沉重的問題。

兮甲盤

西泠拍賣2017春拍

這便是藏家的一生,這便是藏品的一生,皆是起起伏伏。大約藏家與藏品之間的關係,就是朋友吧,若能投契,傾蓋之交亦如故友,或許每個藏家與藏品的晤面,在這些器物書畫漫長的「一生」中,也只能算是蜻蜓點水般的一掠而已,但正是無數的鮮於樞們,從這一雙手到那一雙手,將它們從面臨毀滅的命運中拯救出來,使得藏品的生命得以延續。

也許,不僅僅是藏品生命之延續,更是歷史和藝術之延續。

作者: 垂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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