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糸車燈打假記

近兩年，影視和網路文學領域不時曝出抄襲、侵權事件，由於附帶明星效應，它們往往成為公眾關注的焦點。相比之下，汽車零部件行業發生的知識產權侵權案件就鮮為人知了。下面，記者就來講述一樁不久前了結的案件，藉此管窺這個領域的知識產權保護現狀。

上海小糸車燈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小糸車燈」）是一家成立於1989年的中外合資企業，發展近30年來已成為上汽通用、上汽大眾、一汽集團、東風集團等多家整車製造商的配套供應商。

2016年5月，小糸車燈的技術人員偶然在市場上發現了一個外觀、功能與本公司專利產品極其類似的車燈產品，而其生產商是國內數一數二的民營車燈企業，並且2011年就在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可以說是一家在業內有著重要地位的企業。本著嚴謹、審慎的態度，小糸車燈將此產品與自己獲得發明專利的產品進行了詳細對比，結果發現其各部分的結構和功能與自己的專利產品確實相同。

2016年6月6日，小糸車燈向上海市知識產權法院提起對這家公司的侵權訴訟。今年4月10日，上海知識產權法院判定，該公司侵權成立，須停止侵權行為，並賠付小糸車燈15萬元。

發明專利都敢公然「抄襲」

據介紹，和外國的專利信息在國家知識產權局官網都是可以查到的。一方面，這是為了讓後來的專利申請者避免重複申請，減少無效勞動；另一方面，如果有公司想使用新技術，在查到某項技術專利后，方便其與專利所有者取得聯繫、協商有償使用的方式。也就是說，開放專利搜索的本意是，避免侵犯他人的知識產權。但一些另有圖謀的人往往把專利搜索網站當成抄襲的捷徑。小糸車燈將被告公司的產品拆解后發現，它是完全依照小糸車燈發明專利的說明書及附圖製造的。

這個事實令人十分震驚。

由於小糸車燈產品的市場認可度較高，以往也遭到過仿冒，因此打假對該公司來說並不稀奇。但之前的仿冒品生產廠只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黑企業」，這次一家在行業內有知名度的公司都公然抄襲，實在讓人無法想象。

《汽車報》記者了解到，2012年，小糸車燈開始研究涉案的這項專利技術。前後花了近三年時間，開模具、做試驗、反覆完善，總投入近200萬元。

「一項創新技術的誕生，背後是企業大量人、財、物的投入，研發過程中一次次改進測試品的努力，這些都是成本。」小糸車燈電子技術部部長朱明華告訴《汽車報》記者，「雖然最終看到的產品實物體積並不大，但背後付出了太多心血。」而抄襲者不費吹灰之力就拿走了原創者的最終產品和技術。由於沒有之前的研發成本投入，抄襲的產品價格一般會比專利研發者的低很多，從性價比的角度考慮，客戶自然喜歡購買便宜的產品。因此，最後的結果往往是，抄襲者搶走了本應屬於專利發明者的客戶和市場。

小糸車燈「一種旋轉式電磁執行機構及其車燈遠近光切換裝置發明專利」證書。

據悉，的專利分為三種，分別是發明、實用新型和外觀。其中前兩種保護的是實際的技術，不涉及主觀的東西，只要技術特徵一一對應就能準確判斷是否侵權。上海松滬律師事務所律師曹吉洋告訴《汽車報》記者：

「在外觀專利方面還可以『打擦邊球』，但發明專利的技術特點可一項一項地對比，所以發明專利侵權與否更易判定。被告企業連發明專利都抄襲，可以說十分大膽。」

維護權益的成本太高

那麼問題來了，為什麼一家上市企業竟然明目張胆的侵權？一言以蔽之，知識產權訴訟過程十分費精力、錢財和時間，很多專利研發者難以承受，只好吃「啞巴虧」。

在小糸車燈的訴訟過程中，首先，為了取證，必須購買一輛整車。朱明華對《汽車報》記者說：

「取證不能從零配件市場買一套燈，這樣對方可以狡辯說，燈並沒有裝到車上，法庭恐怕也不認可。所以我們在上海市公證處的監督下，買了一輛汽車，把兩個車前大燈拆下來，現場封存留作訴訟證據。而一輛整車的價格就已經超過15萬元的賠償費了。」

其次，在訴訟期間，這家被告企業仍然想盡辦法拖延時間。2016年7月12日，該公司向位於北京的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複審委員會（以下簡稱「專利複審委員會」），提交了對小糸車燈此項發明專利的無效申請。今年3月31日，它又在專利複審委員會撤回了請求。小糸車燈必須分散精力應對被告公司在北京的申請，多次奔波於上海、北京兩地之間，付出的成本無端加重。

左圖為小糸車燈擁有發明專利的電磁閥，右側為被告公司的電磁閥。

最值得一提的是，知識產權訴訟中，取證過程充滿了艱辛。朱明華為《汽車報》記者解釋道，一方面，同一個品牌的汽車可能有高、中、低配置，不同的配置可能用不同的車燈，小糸車燈需要證明，被告企業在哪幾款不同配置的車型上構成侵權。另一方面，小糸車燈還需證明它在哪些品牌、一共多少輛車上侵權。「這樣的話，取證非常困難，因為這家侵權企業的這款車燈一共銷售、配套了多少個品牌的多少輛車，只有它自己知道。」朱明華說。

賠償確定的可操作性不強

具體來說，在此次訴訟中，小糸車燈買了一輛A品牌的汽車，證明了侵權企業的產品應用在A品牌汽車上、侵犯了自己的發明專利，訴訟獲勝。然而，侵權企業的產品不止應用在一個品牌的汽車上，小糸車燈如果想要繼續維護自身的權益，必須再買一輛B品牌的汽車，把整個訴訟程序再走一遍。如果侵權企業的產品以後又應用到C品牌、D品牌、E品牌……汽車上，小糸車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走訴訟程序。曹吉洋對《汽車報》記者說：「因為侵權的車燈產品是面向整車廠配套的，所以必須連整車一起購買。如果要證明該產品在其他品牌車輛上侵權，還需要再買其他品牌的車。」

「我們在訴訟的過程中還發現，這家侵權企業的這款產品不止抄襲了我們的技術，還抄襲了其他公司的。就是這抄一點、那抄一點，湊出來一個東西，實際上沒有一個地方是自己的。」朱明華稱，「但訴訟成本太高了，很多人打不起官司，只能放棄。」

事實上，知識產權訴訟的過程比較艱難，即便克服重重阻礙堅持下來，很多時候最後的賠償連律師費都不夠付。北京北斗鼎銘律師事務所律師趙乃義告訴《汽車報》記者：

「知識產權訴訟的賠償較低，是一個很普遍的情況。這是由於前幾年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一直較弱，侵權的成本較低。」他還強調：「專利侵權案件的賠償額確定方法一般包括證明自己的損失、證明對方的獲利或參照專利許可使用費，但一般這三點都很難取證。」

曹吉洋也表示：

「要證明侵權者的獲利是很難的，因為外人並不知道該公司這款產品的銷售數量。被侵權企業只能呼籲整車生產企業不要使用侵權產品。總體來說，的知識產權保護力度還不夠。未來應該進一步完善法律，提高對知識產權的保護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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