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街巷的時光軸

雙龍巷、 賢人巷、 聚奎巷、 椿樹巷、 卧龍街、 徐府街、游梁祠街、 館驛街、 胭脂河街、 雙井街、 草市街、 弓箭街、油坊街、 豆芽街、 南北劉府衚衕、繡球衚衕、耳朵眼衚衕……等名字排列下去， 如說書人的繞口令， 說了就懂、 看了就知道。如果還是似懂非懂， 那麼任何的說辭或釋義都是多餘。

衚衕是小街巷，一如民間語文， 夾雜著俚語、 俗語還有口耳相傳的典故。如果不是親眼見到， 僅憑耳食得來的知識， 勢必要想入非非了。如果把衚衕的淵源與命名扯遠， 那一定是風流雲集。

如果非要在雙井街找到石欄井沿的話， 那你是要無功而返的。儘管20年前還要從一口深水井中汲水， 可填埋的速度更快。

衚衕作為一種亘久的結構形態， 固在城市的框架內。儘管不依不饒地殘存著某些似是而非的樣式， 從不久的將來回望， 衚衕及其名稱將成為考古學的文本或者市井文化的佐證。

衚衕一如迷宮， 有的僅可容身， 有的一步之遙， 有的穿插迂迴， 但一個顯著的特徵即是有別於通衢大道的喧囂繁榮。從本質上講， 衚衕狹窄、 樸素、 低調、 灰色， 甚或是沒有顏色、 沒有款式的直筒子， 但一條條小巷拼接連綴在一塊兒就成了不知所蹤的通道， 不乏走到盡頭不得不回頭， 更多的是饒有趣味的拐彎或岔道。所以， 就有了走不出去的街道， 也有無往不復的回頭路或終點當作起點的誤會。

開封街巷的表情可以說單調， 但從不乏味。其實， 開封街巷就是兩廂大雜院的院牆形成的過道或出口， 是衣食住行的背面。打開門來到街上， 又是經行或稍事逗留、 玩耍的陽面， 冬天曬暖、 夏天乘涼、 晾晒衣物、 遛狗逗樂、 瞎吹弈棋， 要多舒坦就有多彆扭， 有多親熱就有多少笑罵揮霍，有多少大大咧咧就有多少閑言碎語……總之都是一些家長里短、 噓寒問暖、 柴米油鹽、 綠豆芝麻的小事情。

衚衕是微小的存在、 零星的片段， 即使說古論今、 訾議時事也是小道消息不足為憑， 這就是民間語文的特徵， 一如 《水滸傳》 《三國演義》 《紅樓夢》 的前身， 無非是素材或段子， 從來不曾構成長篇大論、 宏偉巨制的排場與氣概， 有的是滾滾潮流的一朵浪花、史詩巨獻的細節或零頭。

在擁堵暗潮的大雜院， 窩在屋子裡吃飯、 打呼嚕睡覺， 出了門來就有了見聞， 比如忽然發現一處地穴坑道，或者窩藏某處的某個典故或文玩字畫， 如果偏聽偏信非要落入陷阱不可， 如果全然不聽哪還有花絮談笑， 如果用獵奇的目光看待衚衕就會誤入歧途， 因為衚衕本身就是一種生活的階層或形態， 無需饒舌， 明眼人一看即知。

如果非要說深山出鳳凰， 並且要專以此為目的的話， 那你一定會大失所望。說尋常巷陌、 平常人家出個把絕代雙驕、 紅粉佳人不足為奇， 如果以為家家戶戶有著深閨人未識的祥雲異象、 祖傳寶貝，那麼就難免以訛傳訛了。

開封街巷的走向顯而易見， 儘管其星空也曾寧靜溫馨， 悠長雋永有目共睹， 從一條空空如也的衚衕，看得見火紅的石榴花、 亭亭玉立的綠植， 正午時分濃濃的家常菜的味道飄來盪去， 春暖花開即使沒有可以曝晒之物， 老老少少也會當街閑聊著花紅柳綠、 指指點點。

大多開封街巷沒有那麼源遠流長的文化， 如果有也是出了個把書畫家。不過， 人家早就遠走高飛、 建大廈住高樓了， 只剩下曾經的玩伴以及軼聞趣事而已。但這絕不耽誤雙龍巷、 徐府街、 賢人巷的歷史傳說， 也不會影響館驛街、 豆芽街、 椿樹巷手工作坊的生意。

風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不僅留下沙塵，還有槐花飄香的季節與輪迴， 開封街巷可以變遷與拆毀， 奇人異事總會歸於平常， 開封街巷里的生活與日常並不因為時移世易而傷筋動骨，這邊是民間語文的短板， 同時也是奠基性質的優勢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