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的「成功」是一個偽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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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林柯專欄】

教師的「成功」是一個偽概念

文|楊林柯（陝西師範大學附屬中學 語文高級教師）

本文為楊林柯老師原創，首發《教師報》，楊林柯老師微信公眾號「柯語-ID：yanglinke029」亦發布，校長傳媒獲得原創作者授權發布

在一個「成功學」肆虐的土地上，談論「成功」特別具有流行病學價值。教育本來是教人如何自由、如何幸福的，但現在的教育也成了「成功學」的跑馬場，小孩子從小就被灌輸「不要輸在起跑線上」，可教育是賽跑嗎？世界是一個跑道嗎？

因為錯誤的教育觀念，加上人口大國各種人均資源的有限，還有身份社會的普遍焦慮，急功近利就成為一種流行病，哪個學校或者個人不染此病，就不合時宜，就會被教育大潮淘汰或被邊緣化。

但談論教師的「成功」我總覺得是一個偽概念，因為教育如此失敗，教育行業卻有那麼多「成功者」，什麼「長江學者」「黃河學者」「珠江學者」……，什麼教授級、特級、國家級、省級、市級骨幹教師，還有各種帶頭人、能手、新秀之類，這種自辦自評、自言自語的貼標籤式認可真是卡拉OK一樣熱鬧，引得萬千教師競折腰。

從語義上講，所謂「成功」就是「完成功業」，但教育有可完成的功業嗎？百年樹人，一個人的成長和成才是一個緩慢的過程，是急不得的，因為教育近於農業，不是工業流水線；教育也是期貨，不是現貨，沒有必要那麼急於作評價。從根本意義上講，人的發展充滿未知，人永遠是一個待成品，所以成長無極限。即便是所謂的「成功」，也不應該有一個統一的標準，因為每個人從上天那裡得到的恩賜是不一樣的，認識自己、發掘自己的時機早晚也不一樣。

單從「成功」這個詞來講，我也覺得這是一個社會學詞語，它應該是一個動詞，而不應該是一個名詞，因為成功是一個過程，而不是一個結果，任何對成功的簡單化定義都是可疑甚至可笑的。在一個大概率價值觀社會，對成功的物質化、社會化定義，都是對個體生命的扭曲甚至陷害。

我個人認為，成功應該面對兩個維度：一個是社會維度，一個是個人的生命維度。社會維度就是一個人的社會事功，對社會的貢獻，不僅在於物質發明、財富貢獻，更在於精神創造和價值觀念的引導。個人的生命維度就是，你自己身體是不是健康的，你的人格精神是不是健康的，你過得快樂不快樂？往高一點說，你過得幸福不幸福？

教師有什麼「成功」可言呢？仿照里爾克的一句詩來說：守住底線才是一切。就此而言，「安分守己」不應該是一個貶義詞，教師能不能安於 「本分」，守住自己，才是最大的考驗。

如果非得要說教師的成功，我個人認為，看一個教師成功不成功，不在於他如何吃苦受累以學生為控制對象而成為「師德標兵」，也不在於他如何響應上級指示壓榨生命為本校提高升學率貢獻了多少數據，更不在於他如何利用體制優勢得到什麼頭銜或為自己謀了多少「好處」而成為一個社會標籤，我覺得有三個問題可以做出回答：第一，愛不愛？第二，樂不樂？第三，有意義沒意義？

一個不愛教育、不愛生命、以學生為工具的教師不管他如何出名，如何受到上級器重，我都不認為他是成功的。

一個成天愁眉苦臉、牢騷滿腹、上課如上刑場、享受不到教育之樂的教師，不管他的教學「成績」如何突出，我都不認為他是成功的。

一個只教知識不顧常識、只有情趣沒有情懷、只有成功意識沒有教育信仰的教師，不管他有多高的職稱和多大的名頭，我都不認為他是成功的。

其實，教育本就是為提升人性、成全生命、認識自我、感受幸福、尋找意義而存在的，不是為了攀爬樓梯成為「人上人」。教育是根的事業，是靈魂的產業，是良心工程，不是炫耀成功的「江湖」，更不是權力證明自己存在的絞肉機。

再說徹底點，這個世界，有誰成功了？死亡會讓一切歸零，連亞歷山大這樣的偉大皇帝死之後也是兩手空空，不帶走一片雲彩。每個人都是歷史的灰塵，都是時間的廢棄物，真正成功的一定是和宇宙同源的某種精神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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