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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破狼•貪狼》:論「暴力美學」,距離庫布里克還差一百個昆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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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打戲極其過癮」、「演員演技在線」——哎,大家一定是爛片看多了。

文:左堯依

在「50億票房奇觀」籠罩下,《殺破狼·貪狼》勉強突圍。上映第二天,單日票房冠軍終易主,對比暑期檔其他電影,成績的確可喜可賀。

《殺破狼·貪狼》由葉偉信執導,是其系列電影「殺破狼」的第三部。

此前的《殺破狼1》和《殺破狼2》均取得不俗票房,以其酣暢淋漓的動作戲賺足口碑,獲得香港金像獎認證。

《殺破狼·貪狼》延續了以往風格,主演古天樂、吳樾兩大「荷爾蒙」男神軋戲火花四射,密集的打鬥情節讓整部電影感官刺激爆棚;熱騰騰的影帝林家棟飾演大Boss,西裝革履更心狠手辣,沒有展示身手反而讓人不寒而慄。

批評不自由則讚美無意義。豆瓣7.5,眾網友安利,更應該冷靜復盤。

「暴力美學」已經成為我們稱讚一部電影的全部理由了?

《發條橙》1972,庫布里克

人類進入文明社會後,作為其動物性一面的暴力天性被法律區隔,被道德壓抑,「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不再是我們的處事原則。

情緒需要合理釋放,在當代,競技體育和影視作品是最常用的手段。前者通過對抗完成征服,後者則是利用他者體驗實現發泄與補償。

從電影誕生以來,「暴力」這一因素並未被刻意迴避,不少導演甚至將其展現到極致,從肢體、動作的設計,劇情的起承轉合搭配極富深意的台詞和極為精妙的背景音樂,創作出諸多留名電影史的佳作。

從庫布里克的《發條橙》到昆汀的《落水狗》、《殺死比爾》,此類電影觀看時常帶有不適感,大尺度鏡頭一次一次挑戰觀眾的極限,但往往又寓意深遠,風格獨特,自成一派稱「暴力美學」。

《落水狗》1992,昆汀·塔倫蒂諾

這也是《殺破狼·貪狼》為諸多網友津津樂道的關鍵詞,理由是:

動作戲有看點,演員演技在線,邪惡和正義交織結局卻並不俗套。

這個評價其實是中肯的。

整部電影100多分鐘下來,打戲內容豐富,變化多端,有街頭追逐、高樓火拚、屠宰場硬碰硬……古sir貢獻了他從影23年來最為衝擊的「肉搏戲」,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他笑說「每天都被虐」。

洪金寶作為武術指導經驗豐富,設計的動作也拳拳到肉。除古天樂、吳樾兩大主演外,更有托尼賈、克里斯·科林加盟,不少交鋒激烈非常,佐以噴血、骨折的音效,確實能滿足動作愛好者的胃口。

動作片不能止步於此。甚至這些僅僅作到了一部動作片的合格標準。

在演員賣力演出下,劇情單薄、配樂存在感弱兩大短板更加明顯。

僅靠動作取勝,作為創意體現的電影似乎有些低能。所以影迷們記住的,其實是暴力作為工具彰顯的價值。庫布里克的《發條橙》用暴力推演劇情,用劇情填補意義,強烈的不適感反而讓觀眾希望看下去,結局后更是讓人去思考影片的核心命題:暴力帶來的血腥後果和個性消弭的自我毀滅,何者更殘酷?

「殺破狼」系列主打的色調是陰暗,《殺破狼·貪狼》亦是如此,與前兩部的「宿命論」一脈相承,電影中好壞、善惡都難逃命運之網。

凝望深淵,深淵將回以凝望。

古天樂飾演的香港警察為了找尋自己的女兒不惜干預泰國警方判案、與黑暗勢力面對面較量最終讓自己手染鮮血;吳樾飾演的泰國警察剛正不阿、家庭美滿也被命運捉弄,受到良心的拷問、正義感的折磨。

這似乎是人生的常態。又總覺得差點什麼,宿命之下,人人的確都不能免俗。

然後呢?

如果導演始終是要拋向觀眾一個問題,那麼用整部電影劇情來作配未免太過浪費,反倒像是「好為人師」、以上帝視角來重複一個大家都懂的道理——聽過我們也過不好這一生啊。

另一方面,劇情設計也缺乏打磨。

故事發生地又選在泰國,從《泰囧》到《唐人街探案》再到這次的《殺破狼·貪狼》,三部電影同時將泰國全方位立體化展現成為了一個警察無能、政治極度混亂、打砸搶燒家常便飯的混亂國度。藝術高於生活,高於生活……

劇情本身圍繞古天樂尋女展開,隨著情節推進發現其中攪進了泰國政府的陰謀,林家棟飾演的反派為了救市長的心臟綁架了古天樂的女兒。最終邪惡和正義都沒能走出黑暗,看到光明的那一刻。

為了展現過程曲折,導演將古天樂吳樾的辦案過程一一敘述,但可看性不高,其中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設計,不過古天樂到海邊指認屍體那個鏡頭是很驚艷的,當作為父親以為自己的女兒命喪黃泉,他掀開遮蓋的那一刻,眼睛里的每一根血絲都在說話。

即便如此,劇情整體的確拖沓和平淡了些,情節沒有張力,暴力就赤裸裸擺在觀眾眼前,顯得有些生硬和乾癟。

陳漢娜在片中飾演古天樂女兒

經不起推敲的還有一些細節:男主角的女兒大白天走在海邊就被綁了,還是在泰國旅遊相對火爆的暑期——好吧或許她選了個沒人去的海域。那最後男主角瘸瘸拐拐、拿把槍隻身走進芭提雅市長的家裡把大Boss幹掉是真的說不過去了——現在就一個普通小區都有門禁,難不成市長連個保安都沒設置?

劇情吃力的情況下,配樂成為渲染氣氛深化主題的又一工具。但葉偉信似乎並不重視。

昆汀對配樂的運用讓他鏡頭裡的「暴力美學」殘酷卻酷。在《落水狗》中,主演們要去搶劫前步履從容走在大馬路上,配合《Hooked On A Feeling》,總讓人忍不住律動起來,內心深處甚至對接下來的搶劫充滿期待。

《殺破狼·貪狼》對配樂的弱化是最大的遺憾。

電影做足了音效,在每一個緊張驚險的時刻,高頻次、大音量的同期聲讓人頭皮發麻,不自覺目不轉睛,配合演員的精彩動作很是抓人。

不過現在看來,說不定音效搞這麼大聲就是為了彌補BGM的缺陷……

整部片子下來讓人記住的只有一段旋律,《月亮代表我的心》。這還是被多次重複強調的結果。如果是想走一波情懷,不好意思真的有點接不住——沒有足夠的情緒堆疊,哪怕是熟悉又感人的情歌也難以真正打動每一個觀眾。

而大部分的情節,BGM是不存在的。只有刀光劍影、主演們的對白和自然聲。

BGM渲染情緒、緩解暴力帶來的不適甚至表達意義,姜文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群斗時配上《國際歌》,荒誕又戲謔。

「宿命論」是宏大而悲涼的主題,BGM這麼好的工具葉偉信怎麼就忘了呢?

讓《殺破狼·貪狼》和昆汀、庫布里克相比或許要求太高,這部片子顯然沒有那麼大的野心。其實除劇情和配樂,演員們的表演是相當到位的。特別是古sir演技的突破,在最後面對女兒屍體的那一刻,5分鐘內演繹了暴怒、巨大的哀傷、絕望到悔恨。一氣呵成,特寫鏡頭下整張臉放大無數倍,幾聲干吼並不讓人尷尬,反而讓情緒積累到頂點然後慢慢釋放。

可以說是很教科書的一段戲了。

同類電影相互比較當然是為了更好。

倘若止步於票房突破多少億,那麼從《泰囧》開始的下坡路,便是可以理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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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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