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航的神秘密碼是什麼？

熊召政

今年的五月，中華書局（香港）出版了六本一套的《海航的神秘密碼系列叢書》。出版這套書的初衷，海航集團董事局主席陳峰先生在序言中申明「旨在從海航集團內部、外部兩個視角，從戰略轉型、精神哲學、經營理念、海航人、管理密碼、實踐案例六個維度，全面解析海航成功的神秘密碼，展現海航發展的商業奇迹，領悟海航建設『無我』為本的『大眾認同、大眾參與、大眾分享、大眾成就』理念，探究海航人的職業成長路徑，剖析海航獨具創新的現代企業管理方法，體現海航在全球商業管理中的學術研究價值。」

乍一聽這套叢書的名字，講老實話，「神秘密碼」四個字的確刺激了我的神經，這個名字不像是企業研究的文章，倒像是美國好萊塢大片的預告。我常常感嘆，這年頭，「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治學精神已近泯滅，代之而來的是「語不誑人死不休」。對名不符實的文章，有人譏為「標題黨」。海航的這套書難道也是「標題黨」嗎？當然，這個疑問在我這裡是不存在的，因為我對海航是如此地了解，多少年來，我一直跟蹤並分享著海航的發展與輝煌、創新與燦爛，「神秘密碼」四個字，它完全擔得起。

我個人認為，海航從一家地方性的小航空公司起家，在短短二十多年的時間裡，成長為一家蜚聲海內外的國際化企業集團，並非有什麼神性密碼，而是如我們通常所說的選對了道路、選對了文化、選對了人才、選對了方法。關於這一點，這套叢書中有很多研究與剖析，且都還精到，用不著我再來饒舌了。但若往更深一層探究，我又被自己設置的問題問住了。這些問題是：

一，就方法論與實踐論而言，做對選題的公司難道只有海航一家嗎？但為什麼唯有海航能夠看清「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的世界格局，並能一次次火中取栗，載譽而歸呢？

第二，「不管風吹浪打，勝似閑庭信步」的英雄氣度，難道只有海航的領導人獨有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當今之世，立馬高崗的英雄人物比比皆是，但為什麼唯有海航既能煲一碗濃濃的鄉愁的湯，又能釀一杯清冽的慶功的酒呢？

三，「滄海橫流，方顯出英雄本色」，日新月異的科技創新，成就了一大批世界級的公司，早期如美國的微軟、蘋果，韓國的三星，近期如的華為、騰訊、阿里巴巴等等。海航既不同於傳統的製造業，又有別於現代的高科技企業。從傳統的產業中拓出新天地，從現代的高科技企業中找到適合自身發展的孵化器，海航又是怎樣做到的呢？凡此種種，又讓我不得不靜心細想。

探究歷史，窮極八荒，天地間的確存在大神秘，要想獲取這個大神秘，必須獲取破譯玄境的密碼。如「芝麻開門」是阿里巴巴獲取無盡寶藏的密碼，「嗡——瑪哈嘎拉——梭哈——」是祈請大黑天的密碼。

說到這裡，我講一個小故事，大約兩年前的十二月，我應海航集團董事長圓融先生的邀請，前往三亞寫作我的長篇歷史小說《大金王朝》的第二卷，與圓融先生比鄰而居，晚上一起小酌聊天，我向他講述我的小說中的一個情節：遼天祚帝耶律延禧遭大金國皇帝完顏阿骨打猛烈攻擊，倉惶逃出遼上京。離京時，他帶了五百多車的奇珍異寶。其中有一整套吐蕃人進貢的金佛，一共98尊，但到了蒙古大青山下的軍馬場，經從燕京撤退而來的澄宇大和尚清點，獨獨遺失了一尊大黑天。

大黑天梵語譯為「瑪哈嘎拉」，又譯為「救怙主」，本是婆羅門教濕婆（即大自在天）的化身，後為佛教吸收而成為佛教的護法神。特別在密宗中，大黑天是最為重要的護法神，同時還是專治各種疾病的醫神，也是財富之神。藏傳佛教認為大黑天是毗盧遮那佛（或稱大日如來），降魔時呈現忿怒相，有二臂、四臂、六臂等形象。在密宗中，大黑天是本尊之外最為重要的神，有他在，佛國就安寧、祥和，人民就安居樂業、豐衣足食；失去他就意味著失去了保護、國家不穩、生靈塗炭。所以和尚才對天祚帝感嘆：「大黑天獨失，此天意乎？」

圓融先生聽我講了這個故事，立刻盤腿打坐，聲音洪亮地念出「嗡——瑪哈嘎拉——梭哈——」這個迎接大黑天的咒語。我當時產生了一個奇異的感覺，圓融先生決非一般意義上的修行人，在海航，他是否也扮演著大黑天的角色？那一次過後不久，陳峰先生來康樂園看我，偶爾談及他修習藏傳佛教薩迦派的心得，並虔敬地說他獲得了一個養心之寶——一枚元代國師八思巴的印章。八思巴正是十三世紀初的藏傳佛教薩迦派的法王，被元世祖忽必烈皇帝封為國師和帝師。漢傳佛教的傳法制度是傳袈裟，藏傳佛教是傳印，八思巴的印信在陳峰先生手上，我想，這也不會是一個偶然的事件。

從以上的這些細節，我忽然又感到，海航的發展可能真的存在一個神秘的密碼。如果有的話，陳峰與圓融先生肯定知道這個密碼。但他們不可能告訴別人。人人都知道的數字或術語，那叫號碼，密碼是不可示人的。

我是一個尋找密碼的失敗者，我說的不是尋找海航的密碼，而是屬於我的文學的密碼。我十六歲時，是一名下鄉知識青年，每日務農之餘唯一的愛好就是讀書。有一段時間我在背誦《康熙字典》，有一天，我忽然感悟到，這本字典里，一定藏著一部超過古代四大名著的文學作品。只是找不到它的文字排列方式。此後，我一直在尋找這一種文字排列的密碼，遺憾的是，半個世紀過去了，這個密碼我依然沒有找到。

海航成立於1993年的海南，迄今才二十四年，從當初單一的地方性航空運輸企業，發展到如今總資產過萬億的國際化企業集團，年度總收入約6000億元。聽到這個數字，我不得不承認我的挫敗感，我用了五十年時間都沒有找到的文學的密碼，海航僅僅用了二十四年就找到了財富的密碼！

海航的神話引起了國內外企業界與學術界的關注。哈佛大學將海航的發展作為成功的研究案例，陳峰先生不止一次登上哈佛講堂。幾乎所有關注海航的人都會問：「海航憑什麼迅速崛起？索隱派千方百計去尋找海航的後台老板，理論者總結出多種海航經驗，如創新海航、人才海航、併購海航、數字海航、文化海航等等。這些總結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都說清了一些道理，釐清了海航的發展軌跡。我是一名歷史學者、作家，我且從文化海航這一觀點，談談我個人的看法。

海航神秘密碼 第二冊

《海航的神秘密碼》第二冊，專門論及海航文化，在第二節中有這樣一段表述：「海航通過持之以恆的努力，創立了獨特的經營和管控機制，把社會、他人、自身利益融為一體，創造了以中華傳統優秀文化為底蘊的嶄新管理模式，使特色的社會主義價值觀和世界級的企業管理制度融為一體，確立了中西合璧的普世性企業文化。與此同時，海航積極承擔歷史使命，促進中華傳統文化復興和理念的傳播，致力於中華民族偉大復興，貢獻於人類幸福與世界和平。」

解讀這一段話后，有兩點值得肯定，一是海航通過自身努力「確立中西合璧的普世性企業文化，」做到這一點，困難是顯而易見的。一是中西方文化的差異，二是政治制度的差異。消彌差異，必須象古聖所言「和而不同」，這就必須提倡君子之道，讓海航像一個彬彬有禮的君子，與世界相約，與心靈相契，這才有可能做到中西合璧。這是多贏的局面，也是命運共同體的感情基礎。其二，海航積極承擔歷史使命，這真是一個有趣的話題。

圍繞這一話題，我找到了兩段話，一段圓融先生說的：「肯定要出現偉大的企業，引領世界的企業，海航願意承擔起這個責任。一個偉大的企業有兩個標誌：第一，世界500強的前10強乃至可能是第一強，無論是從產值、就業方面，還是從提供各種推動社會變革的技術，以及使用技術、使用理念、推動科技成果發展方面，有這樣一個標杆性的企業；第二，整個人類在某一變革時期的主要推動力量，代表這個時期生產力水平、生產關係水平，人與自然關係水平的文化、藝術等從內涵到外延具有重大影響力的企業。」

圓融先生的雄心是要做一家引領世界的偉大企業，並將這一目標用來凝聚所有海航人的智力與願力，成為海航人共同承擔的歷史使命。這段話讓我看到了「落日照大旗，馬鳴風蕭蕭」的壯烈震撼以及「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的自信與豪邁。

還有一段話是海航集團董事局主席陳峰先生在「2016年海航東西方文化高峰文壇」所演講的：「海航企業文化的構建過程有三個支撐點：第一，海航集團一直秉承商道精神，始終將商業作為造福社會的重要手段與工具，始終基於將商業用於服務社會、服務大眾的指導思想，始終堅持將文化的商道精神運用到當前的經商活動中，身居商道，卻始終服務社會、服務大眾；第二，擔當人類慈悲、利他、智慧偉大思想的踐行者，人類應該用「和合」的精神創造天下萬物之間的和諧，用慈悲、利他的智慧為人類社會的和平作出貢獻；第三，對人生的認知，在海航的精神體系建設過程中，海航始終把海航的事業跟個人的人生有機結合在一起，從而成就個人的人生價值與意義。」

陳峰先生的這一席話，強調的是海航精神，唯有這種慈悲利他的精神，海航才可以擔當成就偉大企業的歷史使命。

海般對文化的把握及追求，定位是清晰而明確的，即公司文化。我個人認為，在海航的公司文化中，有兩點是非常突出的，第一是精神，第二是佛陀精神。

其一，精神

什麼叫精神呢？如果用哲學思維來總結，若非專業人士，聽起來未免枯燥。我想用遠古的寓言而產生的成語來作文學上的描述。有四個成語故事，在家喻戶曉：女媧補天、精衛填海、愚公移山，后羿射日。天破了，女媧用一塊一塊石頭去補；海深了，精衛銜著一塊一塊石頭去填；山高了，愚公一钁頭一钁頭地去挖；天上有十個日頭，要把大地烤焦了，后羿自製弓箭，去射落九顆太陽。女媧、精衛、愚公與后羿，這四位創世的英雄，所代表的就是精神。隨著時代的改變，科技的進步，生產力的發展與生產關係的改變，精神在每一個不同的時代都有它的拓展與創新，但其以小搏大，持之以恆地去接近自己的目標，實踐自己的理想，卻是永不會改變的。這就叫不忘初心。誠然，這種精神中也蘊含著強大的文化自信。

其二，佛陀精神

海航文化一直強調慈悲、利他、智慧。這就是佛陀精神。世界上三大宗教：基督教、伊斯蘭教與佛教，最早產生的是佛教，距今已有兩千五百多年的歷史。文化與信仰是能夠穿越時空的，覽古今於須臾，撫四海於一瞬。此刻，我雖身處波羅的海的波濤上，但感覺到偉大的釋迦牟尼佛就在身邊，他深情地關注我們每一個人，他關注眾生。大約二十五年前，我前往九華山地藏菩薩道場禮佛，在中閔園，看到一副在石頭上刻的對聯：「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我在這副對聯前久久佇立。這十六字是地藏菩薩的誓言，也是佛的真諦。「地獄未空，誓不成佛」是慈悲；「眾生度盡，方證菩提」是利他，而真正能實現菩薩道的則是智慧。

海航以陳峰、圓融先生為代表的最初的創業者，捐出股份成立慈航基金會，在世界範圍內救助弱勢群體，做有利於眾生幸福的功德，這就是佛陀精神。商道精神被海航賦予了嶄新的社會意義。古人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是一個君子家國情懷的四重境界。海航的實踐是「修身、齊家、治商、利天下」，易改兩個字，就能看到海航文化的精神風貌了。

在剖析了海航文化的特徵之後，我們又把話題轉到最初，即海航的精神密碼是什麼？我認為，這類似於禪家的「騎牛找牛」的公案，「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偉大的佛陀在講法時，他的弟子迦葉拈花一笑，這一笑，說明他開悟了，他找到了進入佛陀心靈的神秘密碼。真正的密碼，是可以意會而不可言傳的。

2017年6月28日於龍潭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