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時空的隔膜 ——「約克先生」系列童話的回歸與再出發

沒有時空的隔膜 ——「約克先生」系列童話的回歸與再出發

文：陳 莉

約克先生差不多30歲了！？ ……

聽說新近出版的「約克先生」系列童話，是30年前的作品，大多數的讀者可能如我一般感到陌生、好奇，甚至還會有一些疑慮…… 但是，翻看幾頁之後，那些基於時間的疑問，便被不知不覺地忽略、懸置，甚至遺忘。

被吸引的閱讀，行雲流水般的，跟隨主人公和它的故事，歡快地行進著。如山澗的小溪，潺潺流動，遇見石塊還會激起幾朵浪花，浪花不大，但很晶瑩。於是，跳出故事，再想起這30年的時間跨度，便有些訝異，它是那樣的新鮮活潑，一如書中那些溫暖明亮的插圖。

30年前的讀者，對於作者朱奎先生並不完全的陌生。

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我看到《當代兒童文學史》（蔣風主編，1991年版），《兒童文學史》（蔣風、韓進著，1998年版），《二十世紀兒童文學導論》（孫建江著，1995年版），《中外童話鑒賞辭典》（任溶溶、戴達主編，2006年版）等書中，有一些關於朱奎先生及其作品的零星介紹或述評。

如今，朱奎先生帶著「約克先生」從德國回到，正如曹文軒先生所說，「多少年過去了，今天再看他的文字，竟然沒有一點陌生感，覺得它們就是昨天才剛剛出爐的。還是那麼新鮮，那麼讓人感到親切和喜歡。這些帶著溫度的文字，在你面前如小精靈一般行走，你的目光和心思就不能不跟著它們。」

約克先生、汪汪叫、咯咯噠、咩咩、喳喳……，他們彷彿是你眼前的一群孩子，他們單純，他們熱情，他們無畏，他們精力充沛，他們有時犯點小迷糊，有時免不了自我表現……小咯咯噠喜歡「濫用」形容詞，在《小索普太太預言約克先生活著要吃飯》的故事裡，她說「汪汪叫要來一個勇敢的衝鋒和衝刺」，「汪汪叫把約克先生咬了一個狼狽逃竄的哭」……看起來，小咯咯噠的用詞造句不那麼規範，但是回想孩子們小的時候，在某個階段，似乎也是這樣啊。牙牙學語的孩子們，時而蹦出一些不太準確，但鮮活無比的語句，都會讓爸爸媽媽們激動不已。而咯咯噠故意為之的「附庸風雅」，又給這個形象增添了幾分獨特和有趣。

主角約克先生，迷糊又清醒，清醒又迷糊。他睡糊塗了，錯吃了汪汪叫的早餐，面對小索普夫婦的冷嘲熱諷不管不顧，看起來，確實像一隻成天只會稀哩呼嚕、狼吞虎咽、大快朵頤的貪吃的豬。但是，讀者很快發現，主角不淺薄，故事也不簡單。當約克先生知道自己犯了錯后，立即扭搭著胖乎乎的身體，跑去向汪汪叫先生道歉，弄得對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在閱讀《水裡救了會游水的鵝》的故事時，年齡小的讀者可能會捧腹大笑，而年長的讀者不由地要多想一想。約克下水救鵝之前，大家有一番討論爭辯，救之後又有一番討論爭辯，「會不會救」、「該不該救」，在這些難題中，我們看到的是約克先生超拔於困境的單純明了，良善與樂觀。

在《黃鼠狼熏倒了約克先生》的故事裡，約克先生為了救小咯咯噠，竟然飛跑了起來，用咩咩的話說，「從來沒有見過跑得這麼快的豬」，途中被黃鼠狼的臭屁熏得連打噴嚏，他也堅持追趕毫不鬆勁，直到救下小咯咯噠，終於支持不住暈倒了……約克，就是這樣一隻看起來傻傻的，憨憨的，卻又是熱心腸的、執著的、公正的、被信任的、了不起的、幸福的豬先生。

作者通過生花妙筆，勾勒出了一組童話群像，它們在外形、動作、神態、言語、喜好、性格等方面，都帶有各自鮮明的特徵，讓人讀起來印象深刻。對於兒童讀者來說，尤其如此，這些形象很容易識別，也很難忘記。簡潔又活潑潑的文字，使一個個生動的畫面浮現在了讀者眼前。個頭雖小卻力主正義的麻雀喳喳；跑起來顛顛的、腦子有些糊塗的老馬皮尼；自私、冷漠、刁鑽，愛使伎倆的鵝夫婦……那些或荒誕滑稽，或溫馨感人的場景，讓讀者不知不覺就進入了他們的情境，有趣的、驚險的、倒霉的、感動的，讀者好像就站在它們身邊，有時也已然成了它們中的一員，一同歡笑、一同緊張、一同難過。

在《魚是不會揍豬》的故事裡，約克先生被小索普夫婦誘騙吃魚而挨打。它很委屈，也很困惑，它想了很長時間，甚至有一個晚上整夜未眠，最後終於想明白了：吃魚桶里的魚是要挨打的，吃自己食槽里的魚是安全的。活脫脫就是一個天真的小孩子。在現實生活中，大人經過一次次的試錯，總結經驗、理性思辨，逐漸形成一條條的規則、一套套的制度。孩子在被要求遵從以前，是不是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去理解和體認呢？這一點，我們大人有時忽略了。

在作者的筆下，約克它們還似一群愛哭的孩子，約克被汪汪叫咬疼了會哭，被主人兒子追趕摔疼了大哭；汪汪叫被大家看不起，甚至想到有可能被指責咒罵而哭；咯咯噠夫婦生怕約克會死大哭不止；咩咩擔心自己被賣掉而傷心流淚，得救后也情不自禁地哭了……它們真率地流露著自己的情感。

「約克先生」的系列童話里，不乏爭吵誤會、算計坑害、矛盾衝突，但是更有滲透其間的寬容與良善。約克先生和它的鄰居們、同伴們，猶如成長路上的兒童，有時跌跌撞撞，有時歡歌笑語，有時困惑不解，而閱讀作品的兒童和作品中的這些「兒童」，他們有著兒童所有的共情與共鳴。

波爾·阿扎爾在《書· 兒童· 成人》中寫道，

「兒童的天國與此是何等的不同啊！……對這些不知疲倦的孩子們的旺盛非凡的生命力，人們只能、只能表示驚嘆。他們從早到晚四處奔跑喊叫，一會兒打架，一會兒和好，跳躍著跑向遠處。他們夜晚的睡眠，只是為了第二天和太陽一道起床，然後又重做與昨日相同的事情。……他們居住在深藏著無限可能性的魔法的世界。」……

30年，隔著光陰，那是時間的距離；從去德國，又生出一個空間的距離。

30年，回歸與再出發，沒有變的是，童年可以停駐在文字里，童年也停駐在每一個讀者的心裡。

「一身爛泥的約克，心是最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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