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簡史》里的人類未來

世界有三個趨勢，對應著未來世界的三種人：無用的人、沒有自主的人、神人。無用的人和沒有自主的人就是農業時代和工業時代的普通人和中產階級。「神人」是站在演算法系統背後的人，是做最重要決策的人。普通人聽演算法的，而演算法聽這些「神人」的

陸如泉 |文

過去幾年，從未有像尤瓦爾·赫拉利（Yuval Noah Harari）這樣年輕、新銳的以色列猶太人在短時間內為全世界所熟知。他的出現給人以「橫空出世」或「上帝造人」感覺，突然給人間送來了一位集歷史學家、生物學家、暢銷書作家、人類學家、未來學家、經濟學家等頭銜於一身的「通才」。

猶太人的聰明是舉世公認的，赫拉利就好像站在了猶太人的塔尖，短短兩年內，用他的《人類簡史》和《未來簡史》這兩本巨著，點亮了整個世界。

百度上對他是這樣介紹的：1976年生，牛津大學歷史學博士，現為耶路撒冷希伯來大學的歷史系教授，青年怪才，全球矚目的新銳歷史學家，擅長世界歷史和宏觀歷史進程研究。

看來，研究歷史、通曉歷史，的確可以賦予人以不一般的智慧。去年，看了他的《人類簡史》，就覺得腦洞大開。這個月，又拜讀了他的第二步巨著《未來簡史》（2016年9月份英文版剛出，2017年7月便有了中文版），讀完后，感覺自己的三觀——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整個被刷新了一遍！相信與我有類似感覺的讀者不在少數。

正如萬維剛先生對《未來簡史》所評價的：「有多少歷史學家對當前生物學的進展信手拈來？有多少宗教哲學家了解截至到2016年現代科學對人的『意識』的理解？有多少經濟學家能同時用歷史、心理和動物學的理論解釋，讓大規模人群合作，和小團隊互動，有什麼本質區別？非得有一位像赫拉利這樣的通才式學者，才能把這一切綜合起來，讓我們對現代世界有點深入的見識。」

其實，我是不敢寫什麼讀後感或書評的，因為對赫拉利所通曉的領域不是很了解。清泉這裡只能算是狗尾續貂一把，試著做個讀書筆記吧，零散總結一下赫拉利在《未來簡史》這本書中的一些要點，各位看官湊合看吧。

1. 先說說書名

《未來簡史》的英文書名，正標題叫「Homo Deus」，副標題才是「未來簡史（A Brief History of Tomorrow）」。Homo的意思是人，比如直立人叫homo erectus，智人（有智慧和意識的人，讀過《人類簡史》的，應該對「智人」這個說法不陌生）叫homo sapiens。而Deus，在拉丁文中是「神」的意思。很明顯，赫拉利用此書名，言下之意，是說我們人類現在要從智人，向（智神）演化了！而且，赫拉利很「講政治」，在其中文譯本的扉頁上寫了這樣一句話「When facing the ultimatequestions of this chaotic world，we need Chinese readers to contribute theirwisdom」（當面對這樣一個混亂世界的「終極」問題時，我們需要讀者的智慧）。顯然，他在討讀者歡心，吼吼！

2. 從過去「三大任務」到未來「三個奢望」

三大任務分別是解決飢荒、應對瘟疫和避免戰爭；三個奢望分別是戰勝死亡（長生不老）、留住幸福和化身為神！赫拉利在本書第一章就多次提到：人類幾千年來，無論是20世紀的人、中世紀的印度人還是古代埃及人，都面臨著同樣的三大問題：飢荒、瘟疫和戰爭，一直以來，它們似乎永遠都是人類的心頭大患。

然而，當人類進入21世紀（第三個千年）之際，人類突然驚喜地發現，困擾人類幾千年的事情在過去的幾十年便輕易地解決了，因為得益於工業化和科技發展，這個世界不再是傳統農業社會簡單的來回循環，生產力得到了實質性的極大提升，人類現在已經成功遏制了飢荒、瘟疫和戰爭。

當人類完成三大任務后，下一步怎麼辦？人類該往哪裡走？赫拉利說，我們現在要從智人，向「神人」演化了。為此，人類正在干三件事（三個奢望，「奢望」是我的界定，而不是作者的用詞）。

第一是追求永生。歷史上所有哲學家都認為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從來沒有拿死亡當個問題，因為死亡是「自然規律」。可在《未來簡史》里，我們認為死亡是個技術問題。既然是技術問題，就有解決死亡、獲得永生的可能性。

第二是追求幸福。歷史上人們從來都認為幸福是個人的事情，美國憲法規定的人權也僅僅說「追求幸福的權利」，但沒說「獲得幸福的權利」。但是現在進步了，人們認為政府應該給國民提供幸福，否則就不是個稱職的政府。在赫拉利看來，幸福就是一套「演算法」，是可以獲得的。

第三就是直接成神。首先是對人的基因進行改造，其次是讓人和機器結合，最後也許就是純機器——人工智慧。赫拉利認為，未來的人工智慧極有可能會全面超越人類。

當然，赫拉利只是預測人類「會」往以上這三個方向努力——其實已經在努力了——他可沒說人類「應該」往這三個方向努力。

3.人類之所以成為地球的主宰，是因為「為虛構（想象中）的情景而開展大規模合作的力量」

不錯，人類能夠成地球的主宰，核心原因是人類可以展開大規模的合作，而且在信任和制度設計的基礎上，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之間可以開展合作，這種合作產生出比其他種群內部合作強數百倍甚至數千倍的效果。螞蟻、猴群、狼群等物種，其內部的合作和分工可能比人類更為精細，但它們只能在相互認識（血緣關係）的種群內部進行合作，而不會和陌生的同類種群進行合作。

這還不是最明顯的區別，赫拉利強調，最為明顯的差別是，人類因為有「意識」和「智慧、想象力」，從而可以為虛構的目標或情景而合作。這是人類能夠主宰這個世界最主要的原因。文字、貨幣、文明、宗教是虛構的；國家、公司、法人、主權也是虛構的；歐盟、歐佩克、世界銀行等更是虛構的，但正是因為這些虛構的東西，把人類的潛能調動起來，通過合作形成了改變世界、推進世界前進的主導力量，而人類也自然成為世界的主宰。

比如金錢，就是政府虛構出來的，並且把價值強加給我們的。一張百元鈔票的實際製造成本肯定比100元的價值低很多很多，如果你非得說它只是一張紙——你說得對，但是我們不能把「戳穿皇帝新衣獎」頒發給你，因為世界上每個人都承認這張紙的價值，連你都不得不承認。這就是虛構的力量。

赫拉利一直強調，虛構勝於真實。赫拉利說，「真正有權勢的人類組織根本不在乎真相如何，他們似乎是把虛構的信仰強加給每個人，並且利用這個信仰去改變真實的世界。」這就是宗教。

赫拉利還說：「虛構的強大力量，不在於它距離真實有多近，而在於它能把更多的人有效地組織在一起，促進這些人的合作。」

4.演算法為王+數據主義，使得人類可能從智人發展成為智神

我們知道，計算機軟體的核心是程序，而程序的核心是「演算法」，演算法是在當今信息化時代扮演者「內核」的角色，是屬於「基礎」和「底層」的東西。在赫拉利看來，人類的一切思維、一切反應、一切決定都可以歸結為與之相匹配的演算法，這就為人類從智人發展成為智神提供了技術可行性。他強調：「人類99%的決定，包括關於配偶、事業和住處的重要抉擇，都是由各種進化而來的演算法來處理，我們把這些演算法稱為感覺、情感和慾望。」

赫拉利為此還舉例：當女性看到007的扮演者皮爾斯·布魯斯南時，往往都會尖叫。因為，當光線一從男性身體發射到女性的視網膜上，這幾百萬年進化而成的無比強大的演算法就開始運作了，幾毫秒以內，就已經將男性外貌的各種小線索轉換為繁衍概率，並得出結論：「這很可能是個非常健康、有生育能力的男性，有優良的基因。如果我和他交配，我的後代也很可能擁有健康的身體、良好的基因。」

赫拉利在本書的最後一章還分析到，世間的一切行為實際上都是一種「數據處理」模式。世間一切學科，不管是科學、文學、音樂還是經濟學，其背後都是數學模式。從數學角度，我們可以把一個人、一個動物、一個公司或者一個國家，都想象成一個數據處理系統，這就是數據主義。

數據主義認為，宇宙由數據流組成，任何現象或者實體的價值就在於對數據處理的貢獻。數據主義是計算機科學和生物學這兩大科學潮流爆炸性匯流而成。對於政府、企業或一般消費者而言，數據主義提供了突破性和強大的全新力量，從文學、音樂學、經濟學到生物學等，所有的科學學科都能統一在「數據主義」這一單一理論之下。在數據主義者看來，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曲、股市泡沫和流行病毒，只不過是數據流的三種不同模式，能夠使用同樣的基本概念和工具來分析。

因此，有了「演算法」和「數據流」這兩大支撐，「智人」變成「智神」（超級人類，神人）不再是夢想，無非就是對現代的智人進行升級改造換代而已。

5. 科學和宗教是一對夫妻

赫拉利強調，要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科學和宗教必須合作，必須「聯姻」。科學技術可以告訴我們做事的方法，可以讓我們擁有強大的力量，但是一件事做與不做，要面臨道德選擇的話，我們就非得藉助宗教。在赫拉利看來，科學的本質就是「力量」，宗教的本質是「秩序」。缺少了宗教的科學，雖然力大無比，但沒有道德約束的力量是可怕的，歷史上因「超級力量」引起的一些大災難或戰爭，都因缺少道德底線而引起的；缺少了科學的宗教，則充滿了野蠻和專制，讓人類永遠也進入不了現代社會。

赫拉利說，宗教最在乎的其實是秩序，宗教的目的就是創造和維持社會結構；而科學最在乎的則是力量，科學的目的是通過研究得到力量，以治療疾病、征伐作戰、生產食物。就個人而言，科學家和神職人員可能很在意真理；但就整體而言，科學和宗教對真理的喜好遠不及秩序和力量。因此，兩者一拍即合。

6. 人文主義是當代社會最為普遍的「宗教」

何謂人文主義，直白點說，就是以人為本，以自己的內心為本，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傾聽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宗教不僅僅是基督教、伊斯蘭和猶太教，人文主義可稱為當今世界最為普遍、最為人所接受和認可的宗教。

赫拉利強調，我們從小就不斷聽到各種人文主義口號：「要聆聽自己的聲音，對自己真誠，相信自己，追隨自己的內心，做讓自己快樂的事情。」正是人文主義，讓人類擺脫了人生無意義、存在無依據的困境。人文主義這個革命性的新教條，在過去幾個世紀征服了世界。說到底，「人的內心體驗」是第一位的，一切道德應該從這裡出發。赫拉利為此還舉例：出軌和偷情的少婦做得對不對？該不該受到懲罰？如果純粹從人文主義的角度看，只要她的行為是發自內心、傾聽自己的聲音的，則就是正當的，與道德無關！

赫拉利進一步分析，人文主義主要有三大分支。第一是「正統派」，即認為每個人都是獨特的，擁有獨一無二的內在聲音和永不重複的一連串體驗，由於這種正統派強調自由，也就稱為「自由人文主義」（LiberalHumanism），或者簡稱「自由主義」（Liberalism）——這也就現在歐美髮達國家的主要意識形態。第二是社會人文主義（包括各種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運動），社會人文主義者認為，自由主義者太過強調個人的感受，尤其是太過強調每個人自己的感情。第三是進化人為主義，最典型的進化人文主義者就是「納粹」。進化人文主義者認為，「所有人的感情都重要」根本不對，有些人就是比另一些人強，我們應該讓那些優秀的人脫穎而出！如果你所謂的「優秀」是按照人種分類的，那你就是納粹。

7. 自由主義完勝專制主義的主要原因是「分散式數據處理」要遠遠好於「集中式數據處理」

在赫拉利看來，自由主義和專制主義都是一種數據處理方式。如果進一步挖掘，我們甚至可以認為，自由市場資本主義和國家控制共產主義根本不是所謂意識形態、倫理教條或政治制度上的競爭，而是不同數據處理系統間的競爭。資本主義採用分散式處理，而蘇聯式共產主義則是集中式處理。自由市場資本主義是將分析數據和做決定的工作分發下去，交給許多各種獨立但又相互連接的處理器。正如奧地利經濟學家哈耶克所說：「在一個把相關事實的知識分散給許多人的系統中，可以靠價格協調不同人各自的獨立行動。」

分散式數據處理最為典型的案例就是證券交易所，證券交易所是人類迄今創立的最快、最有效的數據處理系統，因為每個人都可以直接加入，每個人都可以直接退出。

赫拉利還認為，資本主義之所以勝出，並不是因為資本主義更符合倫理、個人自由神聖無比，又或是上帝對這些共產主義者降下怒火。資本主義能夠贏得「冷戰」，是因為至少在這個科技加速改變的時期，分散式數據處理的效果就是比集中式數據處理更好。20世紀末期的世界變化實在太快，蘇聯共產黨中央委員會根本無法處理。像這樣把所有數據都集中起來、所有重大決策都由一群官員或某個人決定，雖然能夠生產出原子彈，但卻絕不可能打造出蘋果或維基百科。

8. 智能時代的二十一世紀，絕大部分普通人將變得「可有可無」，可能只有一小撮掌控智能的「神人」能夠掌控世界

赫拉利認為，二十一世紀之前，人本身是有價值的，因為「人多力量大」！統治集團和國家領導人需要人去生產、需要人去打仗等等，人作為一個工作者的經濟價值和軍事價值是實實在在存在的。赫拉利還認為，現代醫療體系和福利體系的構建和逐步完善，並不是政府部門大發慈悲，可以為社會大眾提供公共產品，而是政府首腦和政治家需要這些普通人，因為這些普通人有經濟價值和軍事價值，代表著實力和力量。

但是，進入二十一世紀，計算機演算法將比人本身更加了解她（他）自己，這也是前文所說「幸福是可以獲得的！」的原因。這樣的話，所謂自由主義，了解自己的內心，追求真我的感受，等等，這一切都將失去意義。因為你再自由、再了解自己，都不如「演算法」了解你自己。而你、我、我們大家，也許都應該把決定權交給演算法。而且，真正的未來比演算法還要複雜（演算法本身是單一的），從現在來看，世界有三個趨勢，對應著未來世界的三種人：無用的人、沒有自主的人、神人。關於無用的人和沒有自主的人，這裡不再贅述，他們實際上都是農業時代和工業時代的普通人和中產階級。

這裡說說「神人」。赫拉利也承認，也許世界上總有一些精英中的精英一直都有用，一直都顯得很重要。而演算法不能理解這些精英，也不知道他們有什麼需求。這些人才是世界的主人，他們是站在演算法系統背後的人，是做最重要決策的人。普通人聽演算法的，而演算法聽這些「神人」的，他們可能不是「智人」，而是「智神」。

到這裡，《未來簡史》的要點算是說完了，說是「要點」，其實只是「一葉障目」，遠不如各位看官通讀全書來得生動和全面。此外，赫拉利在本書中還有一些精彩和俏皮的論述，比如：

「恐怖主義」的存在就像是引誘美國這隻「公牛」進入瓷器店的一隻蒼蠅。恐怖分子就像一隻想要大鬧瓷器店的蒼蠅。蒼蠅如此弱小，憑一己之力連一隻茶杯也撼動不了，於是便找來一頭牛，鑽到它的耳朵里嗡嗡叫，讓牛因為恐懼和憤怒而發狂，從而破壞整個瓷器店。這正是過去10年間發生在中東的事情。如果只靠自己，伊斯蘭激進組織絕不可能推翻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海珊。於是，他們發動「9.11」恐怖襲擊激怒美國，讓美國這頭「牛」去破壞中東這家「瓷器店」......

最後，清泉想強調的是：絕無吹捧本書之意，亦無被這本書所征服和改變之說。只是這本書給人的衝擊力的確很不一般，其中有作者的睿智和對古今中外的把控能力，更折服於作者的大膽預測、想象、推理和創新。本書絕對算得上「成一家之言」，至於對不對，人類的未來是不是書中描寫的那樣，誰也沒有能力都判斷，還是留待時間的驗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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