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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軼事(3)

畫壇悲歌

「十年浩劫」時,蔣家灣有一位沉默寡言的老人,因為他的特殊身份——「地主成員」和「現行反革命分子」,很少有人和他打招呼交談。三十多年過去了,我至今仍能清晰的回憶起當年他佝僂著身軀勞動的情景,他總是默默地幹活,目光獃滯,表情木然,偶爾露出一絲苦笑。這位老人就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畢業於「六德」高等國小,考入蘭州鄉村師範、由蘭州鄉村師範保送到蘇州藝專就讀,後來成為畫家的魏正沂先生。

魏正沂(1924—1986)字裕民,蔣家灣「萬泰祥」才子,上世紀四十年代畢業於蘇州藝專國畫系。河西學院美術系教授、畫家。抗日戰爭時期,本鄉友人,中共地下黨員李濟川受困於武漢,身無分文,萬般無奈之際與魏正沂先生巧遇,先生將身上僅有的六塊現大洋分一半慷慨資助,使李濟川解困於燃眉。先生在蘇州藝專求學時曾師承國畫大師徐悲鴻、張書旗,油畫大師顏文良等當時國內畫壇一流名師,先生畫技獨具天賦,且生性活潑開朗,是當年蘇州藝專文藝演出的活躍分子之一。新成立之初,先生學成歸來,受到省長鄧寶珊的接見,省長親自詢問了先生的志趣要求,安排他先後擔任甘肅省秦劇團,甘肅省隴劇團舞台美術設計。后響應政府關於知識分子到基層去的號召,先後到張掖農校和張掖中學擔任美術教師。上世紀六十年代初(1962)被下放返回原籍。那時正值「三年困難」時期,國家和人民極度貧困。他返鄉后曾畫售過山水鏡子。記得我哥哥結婚時我的兩位姑媽的禮品就是先生畫的鏡子,畫面是天安門廣場的景色。在當時那種政治形勢下,很快被當作資本主義的東西叫停了。在多變的政治氣候和貧困生活的雙重壓力下,先生從未放棄對繪畫藝術的追求。據先生之子回憶,父親唯一打過他一記耳光的原因,是不懂繪畫藝術的他上學時竟將父親的素描手稿本當做演算數學題的草稿本,父親嗔怒的表情讓他至今記憶猶新,終身難忘。先生勞動休息時,邊吃炒麵,邊畫素描,視繪畫藝術比生命更重要,孜孜不倦,終身不棄。

「文革」中先生被以「莫須有」的罪名打成「現行反革命分子」,現在說起來荒唐得令人難以置信,先生曾在一段時間內被派外出務工,回來和別人聊天說起務工時的食宿情況,因搞過戲劇,三句話不離本行,無意間說:「吃的是王三姐吃綠肚皮的苦苦菜,住的是王三姐住的寒窯。」被當時的「革命群眾」揭發,無限上綱,一夜之間就成了惡毒攻擊醜化社會主義制度的「現行反革命分子」。在那個年代,這頂帽子足以壓得他喘不過氣來,每次運動來后,他都是必須上場的「運動員」,先生由於長年勞累,加上營養不良,身體嚴重彎曲,行走遲緩,走路像在地上找東西,不時還會招致「造反派」的拳打腳踢和喝斥,記憶中,沒見他開口說過話。

「文革」中上演「革命樣板戲」,多少給他帶來了點「好運」,他的繪畫技能和美工設計被派上了用場,有了用武之地,他為《沙家浜》等「革命樣板戲」進行舞台美工設計。只有這種時候才能偶爾看到他完全陶醉於藝術創作時舒展的眉宇間發出會心的微笑。在蘇州藝專求學時,江南水鄉的小橋流水和蘆葦盪也許就是先生野外寫生的景物。沙家浜所在的常熟地區與蘇州相鄰,江南水鄉的景色就在他的腦海中,完成這項「政治任務」他成竹在胸。當年《沙家浜》上演后,其舞台布景設計驚呆了那個年代的公社社員群眾,引來一片讚美聲。先生在那個特殊的年代戴著「現行反革命分子」的高帽子真正過了一把「專業對口」的癮。他的舞台美工布景設計在條城對河兩岸引起了轟動,兄弟大隊或公社紛紛上門聘請。為了宣傳「革命樣板戲」上面也只能裝聾作啞,讓這樣一位「有問題」的人出外村發揮特長,美其名曰:「戴罪立功」。我還親眼見過公社安排他繪製的蔣家灣規劃全景圖,真是妙不可言。

值得慶幸的是,「十年浩劫」結束后的1977年,先生政治上得到了平反,恢復了公職。他五十年代的學生有的已是張掖地區各部門的領導,先生的工作和生活得到了應有的關照。恢復公職后安排在當時初建的張掖師專(河西學院前身)美術系工作,被評為教授。先生和那個年代所有的知識分子一樣,心情舒暢,有重獲新生的感覺,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心態樂觀向上,深感藝術的春天來到了,竭盡全力要追回浪費的大好時光。他為張掖師專美術系開講了精品課程《美術史》和《花鳥畫》,並多次到西北師大美術系和天水師專美術系授課,受到學生的熱烈歡迎。先生的學生成績優秀,多次在國內外繪畫比賽中獲獎。先生在蘇州藝專時的同桌張世簡「文革」中與先生失去了聯繫,音信全無。1986年5月通過向進京參賽的學生了解,才偶然知道了先生的下落,很快與先生取得了聯繫,知道了先生「文革」中的遭遇,他感慨萬千。已是中央工藝美術學院院長的張世簡力主要為先生在美術館舉辦個人畫展,經費、場館一切由他負責,只要求先生準備100幅畫作。然後就在全力準備當年國慶節在北京的個人畫展時,先生已心力交瘁,油干捻盡,於1986年8月逝世,享年62歲。先生最後一句抱憾終身的遺言是:「我的心愿、抱負未能實現啊!」先生後期的國畫作品大多留存於世。本該在畫壇上大有作為的他,就這樣過早地走了,悲哉!

六德豐碑

來到六德書院舊址,已看不到書院創建初期所建校舍的一點痕迹。我上國小時,那些建築還基本保存完整,後來我在母校當過兩年多民辦教師(1975.8—1978.6),尚有部分教師宿舍還是創建初期所蓋,我在其中一間內住過半年,已難摭風雨。現在,一棟漂亮的教學大樓屹立於書院舊址上,琉璃瓦蓋頂的校門上方橫懸著黑底金字的「蔣家灣國小」校牌,由省委常委,統戰部長劉立軍題寫,他本人就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在這所國小畢業的。

六德書院初建時的41間校舍經過上百年風雨和「文革」風暴的摧毀,已蕩然無存,但六德書院的靈魂還在,精神尚存。書院留存於世的唯一實物,就是「澤南先生創建六德書院德行碑」。

碑文正面全文如下:

「自古學校之設,原以育人材,厚風俗,國學而外,州序黨塾,成國帑者多也,而出一人之義舉者卒鮮。如我鄉澤南先生者,前於青城倡立書院,地隔在河南二十餘里許,河北一帶誦讀者往返不便。貧寒之家,即有穎悟子弟,而課讀乏資,養正無由,聖功何基。先生又慮及此,遂於蔣家灣中創立義學一處,原其意只出一家蓄余,合教一鄉子弟,初不計費金多也。而吾鄉老成、先生本族及青城首事,會同集議於義學落成之日,以願共捐助意問先生,請先生肯允之。蓋先生所見者大而成就後學之義又殷也,青城書院每年撥來之修金,永為定規,而鄉黨后之陸續願捐或有別項願歸給者,亦各聽之。蓋先生之成此,特肇其端,而仍望後起者踵其事而擴大之,此又先生之意也,噫、先生之拳拳於教育也如此,後生小子當何如,即吾鄉老成教子弟者尤當何如,而勿負先生之雅意也。

爰勒諸珉,以垂後事云爾。

蘭州府儒學廩膳生員潤之陶書澤,頓首拜撰

蘭州府金縣儒學增廣生員朗如李玉山頓首拜書

背面文:

「六德書院在蔣家灣,道光中,里人李公凱德捐建,今改為六德高國小校,創碑誌附錄

…………………

謹將修建費用及闔邑捐兼李氏祀祖會捐項並青城書院撥給修金開列於左

…………………

建立義學一處,共計四十一間。

共費木支錢六百九十千零五百八十文。

磚瓦石頭鐵貨並腳錢等三百九十一千二百五十四文。

木泥二匠及小工並食錢二百六十八千一百四十文。

地基錢九十千文。

畫工錢六十五千三百三十文。

統共總費錢一千五百零五千三百零四文。

……………………………………」

石碑還記錄了「六德」及晚輩等捐錢的數額及所捐土地數目。碑文由李凱德本人親自撰寫。

因為什麼事項花錢,怎麼花,用了多少錢?小工吃飯的錢都如數列清,並刻碑永示萬代,其態度之嚴謹,數目之清楚令今人驚嘆,這種高度透明的財務收支狀況,以石碑的方式記載下來,它彰顯的人文精神令今人敬畏,令當今中飽私囊的貪官汗顏,無地自容!

這座碑是有形的!

然而留在世人心中的還有一座無形的「六德豐碑」,這就是從它創建至今的167年中,書院培養了眾多的精英人才。開啟了多少如我等凡夫俗子的智力。讓我們個個從愚頑的稚童變為今天的教授、博士、碩士、工程師以及各行各業所需的有用之才。六德書院所傳承的樂業、進取、責任、奉獻的人文精神正被發揚光大。

無形的「六德豐碑」將永存於後世萬代人們的心中!

「六德」精神永存!

蒙面姻緣

我的曾祖母姓郭,是位陝西姑娘。清光緒年間,交通還十分落後。她為什麼會離鄉背井遠嫁到甘肅的窮鄉僻壤呢?說來話長,曾祖母約生於1863年,1880年前後,陝西連年大旱,加上瘟疫,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大災年景。據說陝西因災立了人市(插草標賣人口的市場),莊子上一位叫李創宗的人做了一筆販賣人口的「生意」,他從陝西人市上販了5位姑娘。可憐我的曾祖母當時是位只有17虛歲的花季少女,與4位同伴不得不告別故土,踏上吉凶未卜的前程,徒步從陝西走向遙遠的甘肅。

我的曾祖父,與莊子上一位李姓夥伴都是大齡青年,聽到消息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奔走相告,終於有機會買到媳婦了。曾祖父原打算從5位少女中挑一位最漂亮的買回來,但到現場卻不是那麼回事,連姑娘的影子都看不到。原來賣人是有規矩的,「人販子」先讓曾祖父和那位李姓夥伴到香案前燒香叩頭,然後對天發誓,一旦選定,決不反悔。5位姑娘被鎖在漆黑的窯洞里,曾祖父被蒙上了眼睛,然後被領進窯洞去摸。不管丑俊,殘疾與否,只能由天定了。據說曾祖父曾暗暗祈禱:「老天保佑,不要是瞎子、瘸子,健康就行了。」但他的心情仍然很矛盾,那個年代是以「小腳」作為美的標準,他摸了一遍腳后還是猶豫了,心想,若摸上一個「三寸金蓮」,弱不經風!怎麼勞動和生活?所以曾祖父最終選擇了身材較高,腳大,體型壯實的姑娘,再顧不得什麼美醜了。所幸摸到的曾祖母是位手腳非常利索的健康姑娘,雖算不上美女,模樣兒還算標緻。據曾祖父說這都是先人們積下的陰德,燒的高香。對這種無奈的婚姻,曾祖母並不十分滿意。對此據說曾祖父曾說過一句很有趣的話:「強扭的瓜不甜,但可以啃。」

在高祖父的安排下,曾祖母先認鄰居李家為其「娘家」,然後從「娘家」再「嫁」過來。曾祖母經過幾個月風雨漂搖的長途跋涉,總算有了個定所,有了個屬於自己的家。曾祖母「嫁」過來後生了三子一女,小兒子在十幾歲時夭折,曾祖母為因此哭瞎了眼睛。長子即我的祖父在53歲時因重感冒又先她而去,更使她承受了巨大的打擊。我母親過門時,曾祖母早已雙目失明。據母親講,她和曾祖母關係很好,定期為她搞衛生,梳頭。曾祖母曾感嘆:「不知是哪輩子修的福分。」曾祖母去世前,正好我父親出外做生意,她咽不下這口氣,一直等到我父親回來。她告訴我父親,是如何想他等他的,說完話后,我父親去吃飯,碗還沒端起來,曾祖母就去世了,享年78歲。可憐曾祖母17歲被販賣到這裡,從此再也沒去過一次娘家,再沒見過一次親人的面,再沒回過她嘮叨了一輩子的那片故土——蒲城。

今年暑假,我和朋友驅車去平涼,沿途就是當年曾祖母必經之路,在六盤山頂,我感慨萬千,我們坐在舒適的小車上還腰疼腿酸,到平涼也只是去陝西的一半路程,當年曾祖母是如何徒步跨越這崇山峻岭的?令人難以置信。我跟朋友開完笑說,首先得感謝130多年前的那次人市交易,否則,今天不可能有我站在這裡和你一起觀景。人生就是這樣,看似必然的結果中包含著無數偶然。

圖為六德書院碑背面文落款。

個人簡歷:崔蘊虎,男,漢族,生於195410月,甘肅省白銀市人,當過農民。1980年畢業於天水師專化學系,曾發表數篇專業論文。愛好文學,上世紀九十年代開始發表文學作品,《曹雪芹與殘疾人》發表於《蘭州晚報》,代表作散文集《故鄉軼事》在《飛天》雜誌陸續發表。散文《條城水煙》、《「右派」老齊》、《漫遊香山話曹氏》、《黃陵漫步》、《父親是一本書》、《條城四合院》、《黃崖滴水》等先後在《飛天》雜誌發表。《條城水煙》被《西部散文選刊》轉載,並獲得2012年全國散文作家論壇徵文大賽一等獎。現供職於甘肅省皋蘭一中,高級教師。

電話:13893108583 年齡60

地址:甘肅省蘭州市皋蘭一中 郵編:73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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