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害人也能救人，不少梁山好漢在這種神奇的藥物上栽跟頭

治病救人的麻醉劑變成謀財害命的毒藥，「蒙汗藥」的頻頻出現和使用以及作為一種恐怖性話語在社會成員中的流行，折射出大宋末年人們社會安全感的缺失。

冰川思想庫特約撰稿 | 成雲雷

智取生辰綱是《水滸傳》中的經典橋段。

名門之後楊志，帶著十個武藝高強的精壯禁軍，喬裝成腳夫挑著十擔金銀，替梁中書把賀壽禮物送往東京蔡太師府。劉唐、公孫勝等好漢摸清了路線圖后，都來到東溪村找晁蓋，希望晁蓋挑頭組織人手搶劫生辰綱，為下半輩子的快樂生活攢夠經濟基礎。

對於晁蓋等好漢來講，搶劫生辰綱並不難，難的是做得不留痕迹，錢財到手，事情無人發覺，還能在體制內當良民，舒舒服服地過太平日子。

晁蓋要搶生辰綱，得過楊志這一關。楊志能夠單挑林沖、魯智深不落下風，稱得上萬夫不當之勇，帶來的十個軍健，既然是精心挑選，想必也有一定的武藝。晁蓋等人如果強搶，即使能夠得手，也要有所傷亡。即使無人傷亡，激烈打鬥之後也必然留下痕迹，這對於晁蓋等人全身而退顯然不利。

▲智取生辰綱，首先要過楊志這關

更為可怕的是，以楊志的武功，雖然敵不住三阮和劉唐等人的圍攻，但要逃命還是綽綽有餘的。只要楊志逃跑了，搶劫生辰綱這樣的驚天大案也就隨之告破了，接下來，好漢們除了亡命天涯，就只有落草為寇了。

這個時候，吳用想起了買酒的閑漢白勝。按照吳用的計劃，白勝在楊志和眾軍漢口渴難忍之際，來到黃泥崗賣酒，用蒙汗藥麻倒了楊志等人。在一片「倒也，倒也」的喊聲中，楊志等人漸漸昏睡過去，聽任晁蓋等人把生辰綱劫走。

可以說，如果沒有神奇藥物蒙汗藥，晁蓋等人要楊志手裡劫走生辰綱，幾乎沒有可能。

書中，蒙汗藥頻頻出現。武松刺配孟州途中，經過孫二娘的十字坡酒店。孫二娘的酒店是家黑店，這一點，地球人都知道。江湖傳言：「大樹十字坡，客人誰敢那裡過？肥的切做饅頭餡，瘦的卻把去填河。」

所以，武松特別提防孫二娘在酒里摻蒙汗藥。當孫二娘端出酒來時，他就知道酒里下了蒙汗藥，押送他的兩個公人被麻倒了，武松卻趁孫二娘不注意把酒潑了。

接下來，武松假裝昏迷，被孫二娘扛到剝人皮的秘密作坊里，在哪裡演出了一場武松打店的好戲。武松流浪江湖多年，對黑店裡的一套顯然很熟悉。

武松之前，魯智深也曾經經過十字坡酒店。魯智深軍官出身，擅長攻城野戰，江湖經驗不夠，就沒有逃得過孫二娘的蒙汗藥。魯智深正要被動手開剝時，張青及時趕到，用解藥救醒，躲過了一劫。

▲母夜叉孫二娘

武松比魯智深精明，根本沒有喝摻了蒙汗藥的酒，在與張青夫婦一番打鬥后不打不相識，成為了好朋友。武松讓張青救醒兩個公人。孫二娘調了兩碗解藥，張青扯住兩個公人的耳朵，灌將下去。沒有半個時辰，兩個公人就醒了，對武松說：「這酒怎麼這樣好。回來時再到他家買酒吃」。

這說明蒙汗藥除了吃下去昏迷外，並無其他什麼不適。

在武松打店的故事裡，蒙汗藥也有專門的解藥，吃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能醒。當然，如果不用解藥，也沒有什麼性命危險，只不過睡得長一點而已。楊志被晁蓋等好漢麻倒的時間在中午前一點，直到二更時方才醒來，中間大概有10多個小時。

這說明，被蒙汗藥麻倒的人不用解藥也能醒，有解藥則醒得快一點。

宋江在揭陽嶺催命判官李立的小酒店裡，也中了招。宋江與兩個公人一邊吃，一邊聊，聊天的內容很有趣：

「如今江湖上歹人多，有萬千好漢著了道兒的：酒肉里下了蒙汗藥，麻翻了，劫了財物，人肉把來做饅頭餡兒。」

「我只是不信，那裡有這話！」

那買酒的笑道：「你三個說了，不要吃，我這酒和肉里都有了麻藥。」

宋江犯事前的身份是公務員，兩個公人也是不熟悉江湖事的菜鳥。他們來到荒郊野嶺的小酒店，想必十分害怕中了蒙汗藥，越是害怕，越是故意說，以此來暗示酒家，我們也是老江湖，不容易上當。

▲催命判官李立

賣酒的李立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自稱酒肉裡面都有蒙汗藥，宋江等人不辨真假，最後還是上了當。幸虧混江龍李俊及時趕到，這才救出了宋江。兩個公人也因為宋江的原因被救了。李立解救宋江的辦法和張青類似，也是灌解藥。

對於不少好漢來說，在江湖上混，蒙汗藥是必不可少的好東西。孫二娘、李立等開黑店的頭領，他們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用蒙汗藥麻倒客人劫取錢財，然後把客人拖到人肉作坊里，瘦的冒充牛肉賣，肥的剁成包子餡兒。

沒有蒙汗藥，以他們的武功，要在梁山佔有一席之地，恐怕很難。

梁山開山元老朱貴也是用蒙汗藥的老手。李逵回家取老娘上山享福，朱貴奉宋江命令暗中保護李逵，隨身就帶有蒙汗藥。李逵在沂水縣被擒后，都頭李雲負責押解。朱貴找到了弟弟朱富，此人也是李雲的徒弟。朱富以慰勞師傅為名，麻倒了李雲，救出了李逵。

朱貴用蒙汗藥的本領貌似更高，不僅能把蒙汗藥下在酒里，還能拌在肉里和菜里。這說明，蒙汗藥似乎無色無味而且易溶解，既能溶解在水裡面，又能拌在肉食和蔬菜里不被人發現。

對於另一些好漢來說，精通關於蒙汗藥的知識，才能活得長一點。

武松一直在江湖上行走，孫二娘的蒙汗藥就麻不倒他。宋江小吏出身，李雲擔任都頭，江湖經驗不夠，都曾經中招。湯隆讓表哥徐寧喝下有蒙汗藥的酒，把他擄到了梁山。從書中的描寫來看，蒙汗藥是令人防不勝防的害人毒藥。蒙汗藥真的是害人毒藥嗎？

有學者研究，蒙汗藥源於古代的麻醉劑。《列子·湯問》中記載名醫扁鵲為公扈和齊嬰治病，以某種神葯麻醉二人，然後剖胸探心，治好了他們的病。

《後漢書》記載，東漢華佗發明了麻沸散，病人服了這種葯就可以醉無所覺，從而便於醫生實行外科手術。據《本草綱目》說，麻沸散的主要成分是曼陀羅花。曼佗羅相傳從印度傳入，是茄科草本植物，其花冠可以入葯。

《本草綱目》中說曼陀羅花又被稱為山茄子，氣味辛、溫、有毒，可以作麻醉藥。秋季采曼陀羅花，陰乾，碾成碎末，熱酒調服三錢，過一會兒即昏昏如醉。割瘡、炙火先行服用，即不覺痛苦。可見，蒙汗藥本來是麻醉劑，可以用來治病救人。

▲曼陀羅花

當社會秩序處於正常狀態時，人們只知道麻醉劑可以用來治病救人，關於這一類藥品的知識和使用掌握在具有仁心仁術的華佗等神醫手中。而當社會秩序混亂以後，到處都是黑店，到處都是橫行法外的江湖人，麻醉劑就開始轉變為蒙汗藥，好漢們用蒙汗藥謀財害命，同時也了解蒙汗藥的相關知識以避免自身遭受不測。

書中有那麼多在路上行走的好漢，或流放，或投奔，或返家，在每一次住店喝酒吃飯時都要小心提防蒙汗藥，蒙汗藥是每個人心中驅之不去的噩夢。

治病救人的麻醉劑變成謀財害命的毒藥，蒙汗藥的頻頻出現和使用以及作為一種恐怖性話語在社會成員中的流行，折射出大宋末年人們社會安全感的缺失，也預示著這個社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土崩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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