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rch
尋找貓咪~QQ 地點 桃園市桃園區 Taoyuan , Taoyuan

我們都可能成為李文星

李文星死了。如果他沒死,知道他的人一定不多,也許你會見到他,不過是面帶青澀的職場新人中的一個,走在街上,和一個房地產銷售人員、保險推銷員、外賣小哥沒有什麼區別,或者,他就是我們村子子走出的、卻不願也不能回村就業的一個大學生,你我的鄰居而已,甚至,可能是我們的親戚,我們的孩子。

現在,李文星死了,更準確的說法是,他的屍體被發現了,時間是2017年7月14日;地點是天津靜海區的一個水坑。

誰殺死了李文星

資料顯示:李文星1994年出生於山東德州的一個農民家庭,畢業於985高校——東北大學資源勘查工程專業。2012年當他以630多的高分考上東北大學時,曾擔心家庭困難,向父親提出不上大學,但被父親拒絕。

2016年大學畢業后,考慮到「離家近一點,可以照顧父母」,李文星並不想找個與本專業有關的工作。

之後的案情,基本不需要複述太多:5月15日,李文星在Boss直聘的平台上發出了自己的簡歷;經過簡單的交流,5月19日,他收到了北京科藍軟體系統股份有限公司的聘用通知函;一天之後,他從北京前往天津入職,然後隻身一人落入天津靜海的傳銷窩點;7月14日,他的屍體在天津靜海區的一個水坑裡被發現。

那麼,這個案件當中至少涉及幾個環節:Boss直聘平台,北京科藍軟體公司,以及那個後來被證明叫「蝶蓓蕾」的傳銷機構。

那麼,是誰殺死了李文星,或者說,誰該對李文星之死負責?

事發后,北京科藍軟體系統股份有限公司表示,BOSS直聘上招人的「人事部薛婷婷」和offer提到的聯繫人「人事行政部王文鵬」並不是該公司員工。此外,北京科藍軟體系統股份有限公司的工作人員稱,他們的郵件都是通過企業郵箱發送給求職者,而不是個人的QQ郵箱。

發現李文星屍體的水坑

言之意外,李文星之死,與他們無關,甚至,他們也是被李鬼假冒了的李逵,他們很冤枉,很委屈。

而負責發布招聘信息的BOSS直聘CEO趙鵬通過媒體稱,平台執行的「只發一個職位,資料合規,可以先發;不觸發舉報,可以招聘」這一機制,存在很大的問題,「不能及時更新這個策略,是我們的問題」,並且稱之為教訓,「對於李文星的去世,我們非常的沉痛和遺憾」,而對於責任問題,則閉口不談。

這樣的態度表明:他們與李文星之死無直接關係。就像媒婆,只負責把男女牽線,至於能否成為戀人、婚後日子過得如何,這不是他們的事。

所以,他們才非常官方地表態: BOSS直聘在得知相關情況后,第一時間將有關的數據提取並保存,以便隨時配合案件調查;「在一切水落石出之際,依據法律應當承擔的一切責任,我們都願意徹底承擔。」

而行業知情人士透露,目前類似發布虛假職位釣魚的情況,已經是招聘網站公開的秘密。

好了,現在只剩下「蝶蓓蕾」公司了。至今,未見這個機構發聲,事實上,作為一個唄屢屢打擊的傳銷機構,它當然不敢發聲。

說它屢屢被打擊,是因為,早在2006年,「蝶蓓蕾案」就已經被定義為「全國最大傳銷案」,涉案者多達50餘萬人,涉案金額20億元,可惜直到十一年之後,它仍然在全國的許多角落裡滋生著罪惡。

打了11年,不但沒有打掉,反而讓傳銷組織有恃無恐,甚至發展到殘害性命的程度。

到底是打,還是「養」?

而就在李文星遇害的幾乎同一時刻,靜海區政府還通報了一起針對傳銷窩點的精準打擊,聲稱一舉抓獲「蝶蓓蕾」傳銷組織高層人員7名、傳銷骨幹人員25名,繳獲、凍結贓款100餘萬元,成功將這一傳銷組織連根拔起。

好一個「連根拔起」。

如果沒有李文星時間,發布把傳銷組織「連根拔起」的部門會不會因此被樹為「打傳典型」而被表彰?

傳銷人員丟下的資料

根據天津警方發布的消息,涉嫌謀殺的幾個人已被抓獲,而且都是傳銷組織成員。按照案情分析,就是一起刑事案件,幾個犯罪嫌疑人肯定會受到法律的嚴懲。

但,如果僅僅這樣處理,我們可以大膽地說:李文星白死了!

或者說,這樣的責任劃分,不科學,不合理,也不合法。

現在,具體地說誰是李文星之死的罪魁禍首,還為時過早,有待於警方最後的認定。但有一點事可以肯定的:涉事的每一個環節,都難辭其咎,無非是責任的大小而已。

除此之外,還有隱形的殺手以及助紂為虐者,己方不自覺的聯手,製造了一個剛出校門的985畢業生的慘死。

傳銷從來不曾走遠

正好在讀張宏傑先生的《飢餓的盛世》,用相當的篇幅講述了乾隆時代的「文字獄」,其中一件,在我看來,算不得文字獄,更像是一樁傳銷案件。

乾隆要求地方官嚴查民間的書籍,凡有可疑或接到舉報,務必上呈御覽。河南地方差役查到幾個山東人攜帶「邪書」在河南臨潁縣傳八卦教。河南巡撫政治覺悟不夠高,翻了幾遍,沒發現查獲的《訓書》有什麼悖逆之處。但他水平不高,態度倒還端正,派人把「邪書」送到京城。

要不說一級領導一級水平呢,乾隆細細閱讀一邊,立刻發現了問題:書中有一個字被塗改過!乾隆敏銳地發現,其中有一句「平明不出周劉戶,進在戊辰己巳時」,當中的「明」顯然是「胡」字改成的,筆法不一,且有痕迹。

這還得了,標準的反清思想啊。影射清統治者為胡本身已是忤逆,這句話還有「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一樣的謀反傾向。

在乾隆徹查到底、嚴懲不貸的死命令下,地方官不敢掉以輕心,結果,真的揭開了八卦教的秘密。

早在康熙年間,山東人劉佐臣創立了八卦教,被教徒稱為「太陽神」,又叫「聖帝老爺」,信徒們每日向他磕頭三次,每年上供五次,每頓飯前都要向他獻飯。他之所以能夠讓信徒們對他俯首帖耳,就是對外宣稱宇宙三世分別由太上老君、釋迦摩尼和孔子掌管,而他劉家就是孔子轉世,是掌管最後一世的「收元祖師」,要求教內分尊卑、明長幼,以儒學綱常為教內紀律,教徒必須愚忠於教首。

傳銷人員丟下的垃圾可以想象他們的生活

這個教派其實就是一個龐大的斂財系統。教主之下,設8個卦長,每卦下設6個爻長,再往下是真人、流水、點火、全仕、傳仕、麥仕、秋仕等。卦長像地主收租一樣,定期向下屬收取費用,然後送到山東劉家。教內,誰手的土地多、斂的財多,封的教職就高。因此,教職人員紛紛向下屬層層盤剝。這個金字塔結構和傳播方式,其實就是傳銷——出售的看不見的職務和「來生」,並用職務建立其上下線關係,層級越高,獲得的財富越多。

為了斂財,他們創立了名目繁多的由頭斂財:收徒弟要收錢,作會要收錢,封職務要收錢,教主過壽要收錢,其他的還有根基錢、跟賬錢、種福錢、四季錢、香火錢等等,「以出錢多寡定來生福澤厚薄」。

從康熙初年到乾隆三十年,八卦教存在了100多年,劉家充當教首已傳承五代,發展成為一個龐大的底細秘密宗教王國,勢力遍及數省,「從其教者動輒千百人」。在掌控了雄厚的資本之後,他們產生了也信,要「火焚幽燕」,「平胡」才是最終目標。因此,這個八卦教既有傳銷的性質和組織結構,同時又是一股潛在的謀反力量。

連乾隆本人都沒有想到,大興文字獄的副產品,竟然是發現了這個危險的組織。

結果,可想而知:龍顏大怒之下,地方官不敢懈怠,以雷霆之勢把這個組織連根拔起,該殺頭的殺頭,誅九族的誅九族,下大獄的下大獄,反正。滿清的地盤上,絕不允許這樣的組織存在,八卦教瞬間煙消雲散。

專制制度有種種罪惡,但最大的好處就是,一旦皇帝下了死命令,八卦教這樣的邪教組織立刻被真正「連根拔起」,否則,有關方面的官員尤其是地方官員,就可能被「連根拔起」。這樣的效率,不得不承認。

由此可知,傳銷並不是今人的首創,而是早在封建時代就已經存在,今天的傳銷是以子虛烏有的「蝶蓓蕾」、「1040工程」等為道具,而古代傳銷的道具,不過是「來世」「福澤」等虛無縹緲的東西,包括黃巾軍、陳勝吳廣起義,藉助的都是這些花招。

我們都是李文星

不能不想起魏則西,那個同樣是985高校(西安電子科技大學)的學生,魏則西求醫無門,才輕信網路;李文星是就業無路,所以掉進了職場陷阱。他們兩個人,以生命的代價將一個黑暗的現實角落呈現到我們面前。這個黑暗,你可以說存在於網路,但網路也是現實當中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因此,這更是一個黑暗得叫人窒息的現實。

有媒體稱他們為「殉難者」。

我絕不贊成他們兩個是「殉難者」的說法,沒有那麼悲壯,有的,只是悲傷和悲憤,他們只能被稱作是「死難者」。因為,「殉」有兩個含義:1、為了某種目的而犧牲生命,比如「殉職」「 殉國」。魏則西和李文星只不過是要活著,如果說這也是目的,那麼,這個「目的」實在讓人無法接受,活著,難道一定要以死去為代價嗎?2、古代用人或物陪葬,如「殉葬」。顯然,這兩個人也不是,因為「殉葬」的前提是有人死在前面,但魏則西和李文星死後,那些導致他們死亡的人和事並沒有死,依然像幽靈一樣躲在暗處和網路背後,隨時待機而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咬死其他的無辜者和無知者。

「打傳」,不僅要有勢,更要有「實」

在戕害他們生命的所有的環節背後,只凸顯了兩個血淋淋的大字:資本。

這一次,資本是以扭曲的、畸形的傳銷形式從黑暗中躥出,咬住了李文星,並拖進了死亡的深淵。

這次,是發生在天津。

有人說,「傳銷看天津,天津傳銷看靜海。」這句話顯然缺乏調研支撐,所以站不住腳,或許,只是深受其傳銷之害的天津人誇大的說法,外地人一定不同意,因為,在,幾乎所有的城市,都有傳銷人的影子。

2015年,網上流傳一個「全國十大傳銷省會排名」,合肥力壓南寧和武漢,穩坐第一把交椅。甚至,在網上,有人直呼合肥為「傳銷之都」。7月底由省工商局、省公安廳、省文明辦和省綜治辦聯合發布的「2016年度安徽省無傳銷城市」中,安徽16個市中有15個上榜,唯一落選的,就是省會合肥。

我所在的小區,曾經租住過大量的傳銷人員,每天上午,他們在小區里百無聊賴地遊盪,這些面色蒼白、神情茫然的青年男女,操著不同的方言,低聲交流著,偶爾抬頭看著路人,那眼裡,立刻充滿著攫取的光芒。在我辦公室的樓下,是被稱作合肥地標的天鵝湖,幾乎每天,都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湖邊漫步,領頭的人對著湖邊的雕塑、建築、景色指指點點,在他們如簧的巧舌下,那些雕塑和建築都有了和「1040工程」想對應的寓意。

我曾親眼目睹過,就在我居住的小區,曾經發生幾百名傳銷人員和「打傳辦」執法人員持械對峙、打鬥的案件。

傳銷人員之所以集居在我所在的小區,是因為那個小區入住率很低,很多業主把房子出租給傳銷人員。只要能收到不菲的房租,他們才不管房客從事的是什麼營生。

於是,傳銷人員和業主、房東和平共處。

在李文星事件的報道中,我注意到了這樣的描述:李冬(化名)是李文星的被困室友,他通過痛下決心將自己的腿打斷才逃了出來,根據他的描述,「有一次十幾個人在野外坐著,警察得知消息趕了過來,可能是有人報警了。但附近的村民卻給導( 「導」相當於一個傳銷小團隊的負責人)通風報信,在警察來之前,我們就被轉移了。」

甚至,在靜海,傳銷還催生了另一種行業,「撈人」。 「就一天時間,找到就找到了,找不到也幫不上別的忙,一萬塊錢,一手交人一手交錢。」

如果說村民的通風報信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為蠅頭小利做出的愚昧舉動,那麼,「撈人者」為了暴力惘顧法律的刻意而為,則是傳銷這棵變態之樹上寄生的「惡之花」。

那麼,那些對傳銷打擊不力卻敢於言之鑿鑿對外宣稱「連根拔起」的有關部門和政府呢?打了11年卻讓「蝶蓓蕾」們春風吹又生的打傳人員呢?

不作為,有時候比冷漠的看客更讓人心寒,而不作為本身,就是對惡行的變相縱容和放任。

能說這些部門、這些地方、這些人沒有責任?

李文星不過是一個試圖跳出寒門的農家子弟,事實上,他的第一步做到了。考上了讓人艷羨的985高校,這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開始。但誰也沒有想到,在他邁出校門的那一刻,還沒來得及放飛,他的天空就下起了雨,血雨。

而他的悲劇,僅僅肇始於一個樸素的願望——求職。

傳銷已經成了社會的一個毒瘤,如果不採取措施,剷除傳銷的土壤,那麼,下一個成為李文星的,就是你,是我,是他。

果然,新聞顯示。7月14日,也就是李文星的屍體被發現的同一天,李文星的老鄉、25歲的內蒙古科技大學畢業生張超的屍體又被天津警方發現,警方披露的原因,依然是「誤入傳銷組織」。

兩個山東的孩子啊。是否可以稱之為「魯難」。

古人說,「慶父不死魯難未已」。現在,一個必須直面的現實是:傳銷不死,帶來的不僅是「魯難」,而是一代人的「難」,是國人之難。

如果傳銷不被徹底剷除,下一個受害者,可能就是我,是你,是他,是我們的親戚,鄰居或者家人。這絕不是危言聳聽。



熱門推薦

本文由 yidianzixun 提供 原文連結

寵物協尋 相信 終究能找到回家的路
寫了7763篇文章,獲得2次喜歡
留言回覆
回覆
精彩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