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元浦教授訪談：中國文化產業的升級換代與貴州發展

訪談背景

各級黨委、政府對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歷來都高度重視，特別是黨的十八大以來，國家非常重視人民對公 共文化服務的需求。

隨著在經濟領域取得巨大成就，面向世界的文化主張，必然包含了提升人民的文化內涵、推動各個政府部門落實文化職責、鼓勵積極健康的文化消費等內容。

文化產業的發展也成為從「文化大國」向「文化強國」的必然選擇。將文化產業與公共文化服務同構進行考慮，實質是重新架構關於發展問題的討論和想象，重塑的形象和軟實力。遺憾的是，二者結合的價值及對接的可行路徑，尚未引起各界的高度重視。

「元浦說文」由人民大學金元浦教授創辦，旨在推動文化創意產 業的學術思考和業界反思向縱深發展。為進一步增進文化創意產業與 公共文化服務的學術思考，搭建產學研合作平台，舉辦首屆元浦論壇， 圍繞近年來文化產業和公共文化發展的新動態，反思業已取得的研究 成果，探討學術研究新時期出現的新概念和新命題，尤其是理論與方 法的創新及其現實性的關懷。

2017年 8 月 15日至 17日，由國家科技支撐計劃課題「文化服務資源研究與信息採集」、國家旅遊局旅遊業青年專家培養計劃項目資助，文化創意產業研究會主辦，貴州大學、《貴州社會科學》編輯部和安順學院承辦，貴州省社會科學院共同參與協辦，「首屆文創發展元浦論壇——文創與公共文化服務融合貴州」研討會在貴州大學召開。人民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文化創意產業研究會會長金元浦，傳媒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傳媒大學特色文化產業研究中心、北京工業大學、華中師範大學、雲南社科聯、上海交通大學文化企業戰略研究中心等幾十名專家學者匯聚一堂參加研討會。

文創與公共文化服務融合發展是增強文化軟實力的有效途徑，是面對新形勢、新變化和新需求實施的新方向。文創為文化產業提供多樣化的文化產品，公共文化服務為文化發展提供設施和環境，顯示出巨大的發展潛力，對於貴州獨具特色的文化產業建設有著積極的戰略意義。研討會上重點圍繞近年來文化產業和公共文化發展的新動態，總結反思研究的成果，探討學術研究新時期出現的新概念和新議題，尤其是對理論與方法的創新及現實性的關懷方面進行研討。

會議主要圍繞文創產業新形態、新模式、新思維和公共文化服務與文化產業融合發展兩個分主題展開。10多位專家學者從不同角度不同方面依次論述議題。與會專家重點強調「互聯網+」、大數據對於文創產業發展的積極意義，對文創自身的理念做出解析，公共文化服務的內容及見解，並針對文創產業理論研究面臨的困境，提出要突破地域維界的分割，讓產業邊緣模糊的觀點。金元浦教授做總結性發言，表示既要走在時代創新前沿又要堅持學術風範，要進入社會現實中尋求突破。與會專家充分肯定元浦論壇搭建了產學研合作平台的積極意義和價值，高度讚揚金元浦教授在文創產業與公共文化服務融合發展主題上做的總述。

訪談嘉賓：金元浦

提問：楊唯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著力實施打造經濟「升級版」的總體戰略。這一戰略獲得了巨大成功。從應對國際金融危機的實踐看，保持經濟持續健康發展，通過創新驅動，提升產業層次，補足服務業等短板，提高了發展的質量和效益，成功打造經濟升級版。而貴州則在這一改革中走在了西部的前列： 以改革和制度創新來釋放紅利，靠開放促改革。推動了貴州經濟、政治文化的全面發展。

推進文化產業轉型升級

記者：經濟正處在升級換代攻堅克難的關鍵時期，你提出文化產業也存在著內外兩個方面的升級換代，你是如何提出並推動這一變革的？

金：如何打造經濟升級版，立足於擴大內需實現升級，作為未來經濟支柱產業的文化產業理所當然是升級版的重要的組成部分。從未來發展來看，文化產業自身也存在著升級換代的迫切需求。國家十二五規劃中明確提出：推進文化產業轉型升級，推進文化科技創新，改造提升傳統產業，培育發展新興文化產業，是十二五期間文化產業發展的總體方向。

為什麼?

作為總體的文化產業，其中包括眾多的次產業類別，它們是在產業發展的不同時期或不同階段歷史地形成的。這些產業可以分為三個層次或部類：第一部類是傳統意義上的文化產業：如傳統的文化旅遊業、文藝演出業、民族傳統節慶和傳統工藝品紀念品等產業形態；第二部類是以紙質印刷為基礎的廣播、電視、電影、新聞出版等常態文化產業形態，第三部類是數字化、互聯網、移動化、虛擬技術等高新技術支撐下，以「創意」、「創新」為核心的創意產業新業態。

如何轉換當前文化產業的發展方式，從傳統文化產業為主到高端新業態，改變傳統的非經濟非市場非產業的管理方式，提升文化產業的發展層次，從「前產業」形態進入產業經濟發展階段，並進而達到現代產業管理與高端產業的發展層次，提高文化產業規模化、集約化、專業化水平，實現文化產業自身的升級換代，是文化產業目前必須關注的問題。

利用互聯網數字化移動化高新技術，以創意創新為核心，培育新興業態，是實現文化產業升級換代的重要途徑。當代世界正在不斷地開發創造一系列過去時代從未有過的新「資源」，像移動網路技術、大數據、3D技術、虛擬技術等高新科技，給世界創造了財富增長的新機會和巨大的資源。它所創造的創意新業態正越來越成為當代社會財富增殖的源泉。它啟示我們過去時代發展傳統文化產業的方式必須再度審視。當下的現實是，當代文化需求越來越集中於高技術引導的新潮流，集中於80后90后新生代，集中於文化消費的新方式、新形態，也集中於傳統文化內容在新形勢下的創意出新。文化產業要根據新發掘、新涵養出來的需求，敏銳地捕捉新的增長點，轉變發展方式。

十年回顧：談貴州文化產業競合戰略

記者：你是貴州文化產業十二五規劃的主持人，你怎麼看待貴州過去的的文化產業？

金：大約10年前我曾帶領人民大學與貴州大學聯合組建的貴州文化產業十二五規劃課題組，驅車7000公里，走遍了九個地州市。我們在省委、省政府領導下，集內官產學研各方專家意見，十易其稿，完成了規劃大綱，也完成了55萬字的研究著作。當年的貴州，是高峰環繞下的窪地，地無三尺平的交通困難省。

當時課題組環顧貴州省周邊，發現北有西三角——川渝經濟圈，東有長三角和海西經濟圈，南有泛珠三角和—東盟自由貿易區（北部灣）。貴州處於幾大經濟圈的包圍之中，處於經濟發展的「窪地」。貴州的發展必須聯通這幾大經濟圈，享受到經濟輻射效力，才能在基礎薄弱的條件下實施快速、有效的發展。

我們提出了貴州發展的空間競合戰略：西和（合）雲南，北擁（引）川渝，南達廣西，東聯湖南（武陵文化），總體是「后發借勢，六省通衢（交通改善後的新格局）」，融入珠三角，服務珠三角。成為珠三角後花園，尋找珠三角之所缺、所失，積極拾其所缺，補其所失，成為泛珠三角的一員；並積極進入－東盟自由貿易區，確立產品形態，尋找發展機遇，建立貿易通道。

而今天的貴州是窪地崛起的「新貴」，真正實現了縣縣通高速的六省通衢。

今日貴州：高端起步，數字融合，彎道超車，跨界融合

記者：那你怎麼看貴州文化創意產業今天的發展？

金：貴州文化創意產業發展迅速，其特點就是高端起步，數字融合，實現了彎道超車，跨界融合。我搜了一下，看到在2016年全省文化產業項目觀摩會上,貴州全省文化產業「四大工程」(文化旅遊融合、傳統媒體與新興媒體融合、文化科技融合、文化園區及綜合體)項目建設,取得了不同程度進展,46個項目規劃總面積13.95萬畝,計劃投資1187.9億元,截至目前,已落實土地1.86萬畝,完成投資222.8億元,建成投用或部分投用的17個,正在建設的17個,未開工的12個。據介紹,46個省級重點文化產業項目是貫徹落實省「十三五」規劃綱要的具體舉措,是省文化體制改革和發展工作領導小組專題研究審定的重大事項,對多彩貴州民族特色文化強省建設,推動全省文化產業加快發展,具有強大的推動作用和引領作用。目前,已有多彩貴州文化創意產業孵化園、貴州關嶺化石群國家地質公園保護與旅遊綜合開發、正安縣文化產業園等17個項目建成投用或部分投用。貴山秀水憶鄉愁、赤水市文化旅遊創新區、文化(出版廣電)大數據產業、黨刊大數據中心及黨建出版雲平台、貴州省北京路大劇院改造等項目正在建設。

同時，我們了解到，近期蘋果公司將在貴州建立首個數據中心，這一新聞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那麼，蘋果為什麼不是北上廣深而選擇貴州？貴州過去是地處西南邊陲的小省，特別是科技和文創的小省。但近年來，貴州已一躍成為大數據時代的明星：「大數據」已成為貴州最閃亮的一張名片。僅神州數碼控股有限公司(神州控股)投資100億，深度布局貴州，進一步創新了大數據應用模式。它與貴陽市政府聯手打造的大數據民生服務產品「築民生」，就成為了貴州大數據惠民惠創的經典案例之一。

創意創新是文化產業高速發展的根本動力

記者：各級領導在從事文化產業之初，都首先考慮文化產業的資源問題。他們對本地區的存量資源十分熟悉，但你強調資源不能簡單看成是生產力，傳統的資源必須經過當代創意的再度激活。你還提出創意產業必須向未來看，向高科技看。你能更詳細地解釋你的思考和理念？

金：貴州文化創意產業高速發展的根本動力之一，就是數字化、網路化、移動化支撐的新興產業形態的引領和推動，三大領域領軍總體發展，得益於「創意」的「引爆」作用，也得益於良好的過去從來沒有實現的金融服務業的助力。

貴州文化創意產業發展告訴我們，要想文化產業加速發展，首先要解放思想，解決觀念滯后的問題，解決眼光短淺的問題，解決頂層設計缺失的問題。這種新的發展形態必須根據當下市場的需求，進行產業結構的調整；與高科技支撐的新興產業融合發展；運用現代金融手段；推動創意創新的新業態、新企業、新模式的成長發展；不斷提升產業運營的國際化、高端化水平；同時還要不斷改造提升傳統文化產業形態，使之數字化、高科技化，實現企業的現代企業制度的改造。

創意產業是文化產業發展的高端形態，其根本理念是通過創新和創意創造出新的產業形態和內容產品。它在不斷創造一種新的需求，也將文化產業發展從傳統的模式中解放出來。從北京的經驗來看，北京文化創意產業之所以成為名副其實的支柱產業，蓋因高科技支撐、進入大規模資本運營、以創意產業新業態為主形態的產業發展路徑。

創意與創新是文化產業發展的核心與靈魂。它已日益成為現代財富的源泉，比爾·蓋茨創造的電腦軟體創造了世界財富增長的奇迹，而谷歌、百度、蘋果手機、三星手機則繼之而起，創造了移動網服務平台的新模式。我們看到，正是現代高新科技直接催生了當前在社會生活中產生越來越重要影響的新興文化創意產業，除了手機、3D、大數據、微博、微信等新樣式外，還有大量的創意設計（工業設計、工藝美術品設計、網路軟體設計、服裝設計、產品設計、包裝設計、電腦動畫設計、廣告設計、建築設計、工程勘查設計、建築裝飾、室內設計、城市綠化設計、時尚設計、服飾與奢侈品設計）動漫、網游、互聯網經濟、現代會展業、現代廣告業、電子（數字）商務、網路電視台，以及移動新媒體產業、手機增值業務（手機電影、手機動漫、手機網游、手機音樂、手機報刊、手機閱讀、手機休閑娛樂）等，以數字化高新科技為代表的創意產業新業態，正推動傳統的常態的文化產業向創意高端變革。在三大部類中，數字電影、數字電視、數字出版等升級形態和不斷創新的高新科技支撐的新業態，成為文化創意產業增加值的主要貢獻者，也是未來產業發展的主力陣容。與傳統文化產業相比，新業態創造了巨大產業規模、經濟效應和發展潛力，代表著產業發展的方向。國際上，美國抓住版權和高科技不放，歐洲大力推動原創，日本成為動漫大國，韓國搶先發展網游產業，都是在搶佔文化創意的制高點，都是在推動產業走向高端形態。

從全球來看，蘋果公司成為「人類有史以來全球最值錢的公司」。最近，蘋果的市值達到8000億美元，股價超高增長，超越埃克森美孚公司等能源類工業形態，成為全球市值最高的公司。蘋果市值超過西班牙、希臘和葡萄牙總計近500家上市公司的總和，而這些公司創造的利潤也低於這家iPhone手機生產商。以某種角度來比較，蘋果公司的總市值已經超過了沙烏地這個蘊藏有豐富石油資源的中東國家以及排行在沙烏地阿拉伯之後的比利時、波蘭、挪威、澳大利亞等西方發達國家的GDP。

創意產業是當代服務經濟中的高端形式

記者：毫無疑問，文化創意產業屬於當代服務業。從服務業的角度來看，文化創意產業將會增氧發展？

金：創意產業是當代服務經濟中的高端形式。當前，產業結構要調整，要從低端製造業走向高端製造業，從製造業為主，逐漸調整走向高端服務業，特別是向生產型服務業和生活型高端服務業轉型，實現經濟的升級版 。作為先進的生產力，文化創意產業是產業發展的高端形態，具有高附加值和高文化價值、經濟價值；具有低碳環保、生態發展的基本特徵，並具有創造就業崗位的優勢。它將推動整體產業結構的升級、越界、調整和重組。蘋果、三星、facebook以及阿里、騰訊等例子告訴我們，與其花最大精力去打掃老牛圈，不如花大力氣去建新奶站，二者效益差距很大，未來前景不同。新形態更具雙向互動性、參與性、青年性和服務性。 新一代青年，既是文化創意產業的從業主力，也是創意產品的消費主力。這些青年具有高素質、高文化水平、高專業技能的特點。

所以，在文化產業發展中，要以數字技術等高新科技手段改造、提升傳統旅遊、演出、節慶、會議、展覽乃至體育、休閑、娛樂等行業；要大力推動廣播、電影、電視、出版、 設計、廣告等目前影響最大的常態行業的數字化移動化產業化升級；要大力發現、扶持和培育新業態，推動新業態不斷創新，實現高端融合。國際上蘋果、三星、等成為世界上成長最快的新業態企業，而阿里巴巴、騰訊、百度、京東、360、新浪、搜狐等企業，也都以極高的成長性、產業規模和高速的增量發展，成為文化創意產業的領頭羊。增量為先，激活存量，大力發展增量，以增量帶動存量發展，這是創意產業升級換代的新戰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