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宏：不在乎百度跟阿里騰訊市值方面的差距，更在乎自己喜歡什麼

鈦媒體註：在銀川舉行的2017亞布力企業家論壇夏季高峰會上，百度創始人李彥宏與秦朔進行了對話，其對於百度未來的戰略布局進行了一番詳細的解析。

李彥宏說，AI時代和過去的互聯網時代有很大的不同，技術充當了很重要的角色，但是除了演算法，如今還需要數據來一起共同作用。對於百度來講，未來的發展有三個主要的方向：

一是Apollo，無人駕駛汽車的生態；二是DuerOS，度秘；三是ABC雲。關於ABC，李彥宏解釋道，「A是AI，B是Big Data，C是Cloud」，在他看來，它與傳統的雲是不一樣的，因為它在每一個行業的應用都有智能的因素在裡面。

而關於數據的安全問題，李彥宏認為首先得明確，「數據是屬於用戶個人的」，他認為使用數據需要遵守兩個原則：

第一是用戶同意不同意你用，因為這個數據是用戶的。第二，你用了之後有沒有起到好的作用？不管是對這個用戶有好的作用也好，還是對整個社會有好的作用也好，如果這兩個標準都符合了，那麼我們就應該允許甚至是鼓勵他去用；如果不能符合這些標準，他就應該不用。

被問到百度與阿里、騰訊在市值等方面的差距時，李彥宏表示，自己實際上並不是很在乎這些，更在乎自己喜歡什麼。此外，李彥宏提到了在五環坐無人車違規的事情，他解釋稱導播切的有點早，當時的車還沒有進入自動駕駛狀態，是人為錯誤，但是再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楚。（鈦媒體編輯張霖綜合報道）

以下為李彥宏與秦朔的對話：

秦朔：去年你參加《越野千里》，今年前段時間你又無人駕駛上了五環，都成為了一種所謂的「網紅級」的事情，這種改變和你一些主觀上的想法有什麼聯繫？或者說，你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很主動地和社會做這樣一種interface（交流）的溝通？

李彥宏：其實我自己沒覺得有什麼變化，很多東西都是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想到會產生這樣的效果。比如說《越野千里》，我就是覺得好玩，我從來沒去過那個地方，有大山、非常綠的草地，我覺得很美。但是後來真的到那兒之後，發現是很艱苦的，甚至有點後悔。

秦朔：超過了你一開始的預期？

李彥宏：對。所以我後來在節目里都說「有點後悔」「不想來」，但是一開始做這個決策的時候並沒有覺得這是要對外展示一種什麼形象，是沒有這種想法的。包括最近上五環這個事受到的關注度也是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因為這並不是我第一次坐無人車。

去年在烏鎮的時候我就坐過，那個時候也有媒體報道。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坐無人車上五環，去年在做測試的時候我就上過，但是那個時候是沒有報道的。到這次百度AI開發者大會的時候，想搞這麼一個環節，我當時就覺得「現場觀眾可以看到我在五環上走」，我覺得挺好，但完全沒有想到，現場以外的人對這件事情也有這麼高的關注度。但是這裡面確實有原來沒有想到的因素，大家覺得「實線併線」這個事違規了，一下就發酵了。

其實我想澄清的是，這個「實線併線」的違規並不是自動駕駛的錯誤，是導播切得有點早了，那個時候的那輛車還沒有進入自動駕駛狀態，其實這是人為的錯誤。但是反正我們再怎麼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大家就開始把這個事情炒得很大，完全沒有想到。

秦朔：做一個AI方面的平台是基於什麼樣的考慮？這個和以前你們想做一些應用，比如自然語言理解、回答問題等，現在和那時候的商業模式發生了根本的改變嗎？

李彥宏： 我覺得AI時代和過去的互聯網時代，不管是PC互聯網還是移動互聯網，都有很大的不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不同點就是，技術在這裡面起的作用非常重要，而技術本身又不是純粹靠演算法在推進的，還要靠數據來一起共同作用。

數據不停地給反饋，演算法不斷地調優，最後變成一個影響力很大的東西。這是和過去任何一代的技術都有很大區別的。一旦你認識到數據在裡面起很大的作用，開放就變成了一個幾乎是很自然而然的，甚至是不可避免的選擇。因為你越開放，就有越多的數據會共享出來，越多的數據出來之後，你就可以越快地去推進這項技術的進步。

所以我們覺得，不管是對百度、對產業，還是對整個社會來說，從任何一個角度來判斷這件事情，我們的無人駕駛、度秘的技術，還有其他努力的方向，都應該開放出來、開源出來，讓大家一起來玩這個遊戲。

秦朔：你是不是已經從內心深處相信用開放、免費的方法給業界，最終百度也是一個很大的受益者。就像你在《智能革命》里說的，人工智慧踩著互聯網和移動互聯網的步伐，在這個基礎上會真正的王者歸來。「王者歸來」這四個字是不是代表你對開放以後的AI平台的期許？

李彥宏：我真沒想這麼多，我還是希望把這件事情做成，而且這件事情我還是覺得成的概率是非常非常高的，因為這種開放也並不是我們第一個做的。

比如，十年之前安卓就已經是一個開放的系統。當時因為iOS出來之後特別火，所有其他的手機廠商都很焦慮，因為他們沒有自己的手機操作系統，就靠著安卓來發展。當年的安卓其實是很糟糕的系統，但是因為大家沒有其他的選擇，就都選擇支持它，這樣一來它就迭代很快，技術進步也非常迅速。今天安卓手機的市場佔有率要比iOS要大很多。百度的無人駕駛Apollo也是同樣的。

今天有一個Google的Waymo是不開放的，它的技術可能是最領先的。但是汽車工業100年，有那麼多汽車的廠商，包括零部件的廠商，大家也都知道無人駕駛代表著未來，他們一定要擁抱這樣的趨勢，那麼他們靠什麼？他們需要有一個開放的系統能夠和大家一起共享這些技術，一起推動它往前走。

其實在我們計算機領域還有一個大家不是特別熟悉的開放的系統，叫做Hadoop，可以簡單地把它理解成雲計算的最基礎的技術。雲計算最基礎的技術在最初也不是一個開放的技術，「雲計算」這個詞都是谷歌提出來的，他提出來之後發表了一篇論文，包括GMS（Google Mobile Service）、MapTable、MapReduce…… MapReduce就是今天谷歌雲計算最基礎的技術，他沒有開源出來。

其他人也都很著急，因為雲計算代表著方向，那怎麼辦？所以有另外一撥人，其實就是陸奇帶著一撥人搞了一個Hadoop，開源。當初也是比MapReduce差很多，但今天連谷歌自己的人都說Hadoop比MapReduce好。就是因為開源之後，所有人都試圖去改進它。很多時候不是你自己做了多大努力，而是這個大趨勢使得每個人都能在這裡面發揮他的作用。所以我們是真的從心底里相信，開源開放是代表AI時代大趨勢的。

秦朔：最近的資本市場對於百度最近的一些變化其實還是給予一個比較積極的肯定，你覺得這個裡面的原因是因為大家意識到你們在搜索信息流這方面還有潛力，因為這方面的增長很快，還是因為說百度「All in AI」的想象力讓大家有更好的預期呢？

李彥宏：其實我不能夠很確信到底是因為什麼，股票市場上上下下的波動也很難有一個精確的解釋。從我的角度來看，百度確實是從大概一年前開始，我們的定位變得比以前更加清晰，百度是一個非常重視AI的公司。

更重要的是，整個市場或者說整個時代，它進入了一個不同的時代，倒退兩年、三年，你覺得這是移動互聯網的時代。人家就會說在移動互聯網時代，百度你有什麼獨特之處？你有什麼你做得了別人做不了的地方？你有什麼你強別人弱的地方？其實你讓我列的話，我可以列很多我們強的地方，但是從一個大的格局來看的話，百度其實是一個技術基因很強的公司。

移動互聯網有什麼技術呢？移動互聯網的這五六年，站在計算機科學的角度來看，真沒有什麼技術革新，沒有什麼新東西出來。所以我們這個技術特長發揮不出來。但是今天，當這個社會進入AI時代，當它進入人工智慧時代的時候，更多的人開始關注技術在這裡面起到很多作用，你有什麼技術？你在技術上到底做到了什麼東西？移動互聯網五六年的時間，我們從技術角度講不出來有哪些創新性的技術出來了。

但是人工智慧時代剛剛也就一兩年的時間，我們大家一下子幾乎不管內行外行都知道深度學習，深度學習只是一個統稱，這個技術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從一開始所謂的DNN（深度神經網路）深度學習到後來RNN（循環神經網路）到後來CNN（卷積神經網路），到最近的GAN（生成對抗網路），演算法在迅速發生變化，這樣的事情在移動互聯網時代沒有發生過。外界可能更加認識到當市場或者當社會進入一個新的時代的時候，對於百度來說，我們成功的機會變大了，跟以前不一樣了。

秦朔：但是我有一個疑問，包括我看你寫的《智能革命》的序，講到你過去也只是學了一門課，學得特別津津有味，而且學得特別好。但是也不是在這個行業里有很久的積澱。

我們之前交流的時候也說過，在這個方面真正在技術上領先於阿里、騰訊等等，其實也就是這兩三年，也不是說有一個很大的gap就建立了壁壘，為什麼這次的押寶在AI上你就有非常非常大的信心，這一次智能革命的贏家真的是你嗎？或者說，百度也要克服什麼樣的挑戰、你們自身也要爆發一場什麼樣的革命才有可能把握到這個機會呢？

李彥宏：這個問得很好，其實我當初在美國的時候學了這麼一門課我就很喜歡，但是當時我也知道這門課其實沒有實用價值，在工業界大家都不認可它的作用。但是我還是覺得一個人也好，一個公司也好，它是有它的特點的，有些東西他就是擅長，有些東西他就不擅長，有些東西他就喜歡，有些東西他就不喜歡。

人工智慧這個東西即使是在百度成立之前，也是一個我很喜歡的東西，就好像比如說我喜歡花花草草那些東西，那些東西不可能賺錢的，但是擋不住我喜歡，人工智慧這個學科也是，倒退十年二十年，它不可能有商業應用的，但是你擋不住我喜歡。所以你就會不斷地關注，當有一天，它的時代要到來的時候，它的技術已經逐步進入成熟的時候，你肯定是最先能夠感知到的，一旦感知到，就會說「這是屬於我的菜」。

所以，我們在2013年開始建立深度學習研究院，開始大舉投資人工智慧，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確實比很多公司早了幾年來看到這些機會，是不是看到這些機會就一定能抓住這些機會？我覺得也不是，畢竟作為一個公司來說，它還有方方面面的東西，你要把它做對，你才有可能把一件事情做成。

我們講管理理論的話，木桶的短板是什麼？不管是在哪兒短，這個水都會流走，可能我的技術是很長的一個板，但是如果說我的管理是一個短板，或者我的文化是一個短板，或者是我的戰略是一個短板，這都不行。所以真的是說，你看到了什麼東西和最後能夠做成什麼東西之間還是有巨大的差別的，這一點我也沒有太高的期望值。除了大家問我，我會講一講我的理想或者說我們的思路之外，我更多的還是希望花時間在公司內部把事情做出來，找到我們的短板，把那些東西改掉，這是我覺得我們做成的話必須要做的。

秦朔：過去大家覺得百度有一個短板，就是有點不接地氣，有很好的技術偏好，但是好像離市場、離應用總是慢一點等等。我們在座的有很多企業家，有很多是消費品的、工業品的、金融的，等等。假定說你設想中的AI的平台，對他們來講有哪些可以具體的在兩三年時間裡面他們就可以跟你合作、可以去應用的？接近他們的東西是什麼？

李彥宏：對，這個很重要，技術如果跟市場沒有很好的結合的話，它是沒價值的，我從做百度第一天起我就不斷地在講這個觀點。

人工智慧這個技術到底對大家意味著什麼？它會改變什麼東西？上次以色列總理來的時候，我對外有一個發言，我說如果互聯網是前菜，人工智慧才是主菜。

在我心目當中人工智慧對於社會的影響會遠大於互聯網對社會的影響，為什麼這樣講呢？如果大家看過去二十年互聯網對人類社會的影響主要是C端，其實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影響的是需求端。但是人工智慧會影響的是B端，也就是供給端，它當然也影響C端，其實今天使用百度搜索，你用語音搜索背後就是人工智慧技術，它可以識別你所說的對應的是哪幾個字。它對C端的影響也非常明顯，但是對B端幾乎可以達到無處不在的影響。

任何一個產業，我都可以告訴你人工智慧在這裡面起什麼作用。剛才我們吃飯的時候講，比如說鋼廠，大家覺得互聯網時代來了，互聯網對鍊鋼沒太大作用。但是人工智慧對鍊鋼真的有作用。我們最近跟首鋼有一個合作，就是用人工智慧技術檢測它生產出來的鋼板的質量，如果有什麼泡沫之類的，過去是靠人眼看的，其實這東西用人工智慧是完全能夠做到的。拍了很多照片之後，機器學一學就知道這是合格的鋼材，這是不合格的鋼材。

再比如說物流領域。我們最近跟山西太原鐵路局做一個合作，山西是運煤，要運出去，怎麼高效率地運作？這裡都是人工智慧的技術。甚至我跟山西講煤礦，其實山西最大的問題是煤礦老出事，有安全的問題。其實煤礦跟大家很多人想象的可能不一樣，它現在的硬體設施已經很先進了，感測器已經遍布各個地方，但是沒有分析，沒有人工智慧。所以雖然你所有的數據都有，但是這些數據意味著什麼？不知道。瓦斯快要爆炸之前的數據都發生了什麼變化？人們看不到。這些東西用人工智慧的技術去改進，對於幾乎任何一個領域都會產生非常非常大的變化。

秦朔：現在很多商品，包括我們去農貿市場買各種各樣的東西，有假冒偽劣產品、注水肉等等，會不會有一天人工智慧能看出這裡面的問題，自動幫我們叫停？會不會有這樣的一天？

李彥宏：這麼說吧，人能幹的事，又不是需要特彆強的創造性的事，基本上機器將來都能幹，只不過機器永遠不會休假，它不知道疲憊。人干一件事需要一天，機器可能連一秒鐘都不用，就能幹完，會非常高效。用這種原則來說，你可以想象一下，什麼事人工智慧可以干，什麼事人工智慧幹不了。我為什麼喜歡人工智慧？在二十年前甚至更早的時候我就喜歡這個課呢？我覺得它特別簡單，就是Common Sense（常識），你想想這個事該不該人工智慧干？先看人能不能幹？如果人能幹，而且有一定的規律可言，那機器就可以干，其實就這麼簡單一個事。

秦朔：真正把人工智慧作為公司的戰略核心來推動，其實還是離不開管理，你是把陸奇給請來了，據說請陸奇很多公司都在爭、都在搶，你怎麼能把他請來？陸奇來了這麼長時間，你覺得管理上你和他的分工或者方方面面順不順暢？能不能去落實你的大戰略？

李彥宏：我跟陸奇認識快二十年了，期間我們經常有各種各樣的交流，他在想什麼、做什麼我都比較了解，我在想什麼、做什麼他也比較了解。

因為大家都有技術背景，都比較信人工智慧這個東西，所以最近幾年的交流其實比以前要更加頻繁，所以當他願意看的機會的時候，我們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他也是真的相信在人工智慧時代。比如全世界人口加起來，以外的人口比要多很多，但是那些人口有一些講英文的，有一些講法文的，有一些講葡萄牙語的，每個國家的文化不一樣，語言不一樣，法律不一樣，這些東西全都是一樣的，這麼大量的數據對於推動人工智慧進步是在任何其他地方都找不到的，所以這個機會本身很吸引他。我們倆又都非常相信這就是代表未來的，所以我覺得很容易能夠談到一起去。

來了大概半年的時間，我覺得對我來說，可以說是沒有surprise。我原來怎麼認識他的，今天還是這個樣子，他在技術上非常優秀，他管理上非常強，他工作非常努力，等等，這些我覺得我原來也知道他是這樣，來了以後一步一步證明他就是這樣子。

我們之間的分工，現在所有業務都向他彙報，我更多在管什麼呢？管公司的戰略，管人，管文化，管流程和制度，這些相對來說不是那麼具體的事情。其實說實話，過去我很少花精力搞這些，就是被陷到那些一個一個具體的業務當中去了，你說我喜歡不喜歡業務，我也喜歡業務，但是如果只管業務不管那些，公司管理就出問題了。我覺得現在是很好的一個狀態，我能夠有時間、有精力去顧及一些我過去無法顧及的東西。

秦朔：我們剛才講了AI，講了智能革命，講了百度的戰略，我們講了很多比較positive（積極的）東西，現在也有很多對這個東西有一些質疑的。比如說，這會不會又是一場泡沫？現在資本是這麼熱捧，和當年的光伏，和過去很多投資一樣，一窩蜂上來，會不會又是一場泡沫，最後是一地雞毛？還有人工智慧涉及到人類的社會秩序、倫理的底線、相處的秩序、安全感等等，這兩個是看起來比較大的挑戰，你怎麼來回應？

李彥宏：其實產業發展的早期，大家對最後的終局有不同的判斷是很正常的，沒有人可以精確地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我們只能根據自己有限的知識來做出一個屬於我們的判斷。

這兩個極端其實我都不認同，無論是「泡沫論」也好，還是「威脅論」，我覺得都是不對的。人工智慧六十年的時間，它確實經歷過起起伏伏，但是那些起伏更多是在學術界，大家都說我們兩年就能解決這個問題了，後來發現二十年都解決不了這個問題，所以這種起伏我覺得是存在的。

但是現在的問題不是說，我們再過多長時間就能解決這些問題，而是說現在我們已經解決這些問題了。

現在你去對著手機百度說話它已經知道你說的哪些字，現在你對著旁邊的植物拍照它就知道這些植物叫什麼，它已經是work（在起作用）的，它現在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能夠滲透到方方面面，所以我不覺得人工智慧現在是泡沫。

如果說有泡沫的話，更多的也是公司估值上有泡沫，是金融領域的人炒了一些泡沫出來，但是技術是實實在在的，它對社會的影響是實實在在的。

人工智慧「威脅論」在業界其實也有很多大佬講得非常清楚，他們很擔心人工智慧會對人類產生威脅，甚至有一天會控制人類，我其實也比較多次的公開表過態，我認為是不可能的，這一天永遠不會到來。

有一個比較常見的誤解，大家覺得人工智慧就是用計算機來模擬人腦的工作方式，其實不是，人工智慧是用計算機來模擬人腦能夠做的事，但是做事情的方法是很不一樣的。我剛才講的DNN、CNN、RNN這些東西都是計算機能夠清清楚楚地說，這個演算法是怎麼回事。

今天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人腦是怎麼工作的，你都不知道它是怎麼工作的，你怎麼能夠學他呢？人工智慧、神經網路等等這些只是一個類比，不是一個真正的模仿，正因為你跟它是不一樣的，所以我覺得它永遠也不會有一天達到和超過人腦的功能，所以我不擔心這件事情。

秦朔：現在阿里或者騰訊，它們的數據量也是海量的，無論是電商還是社交，他們如果要大踏步地進入這樣一個領域，我覺得這些基礎性的技術，他們都應該有啊，大數據、雲計算也都在搞啊，這方面你有沒有過一些隱隱的擔心呢？

李彥宏：其實我把互聯網說成前菜，人工智慧說成主菜，是因為我真的相信人工智慧是一個比互聯網還要大很多倍的市場，這樣一個市場是不可能有任何一家公司可以一家獨大的，而應該是，很多很多公司在這裡面都有成功的機會，包括你剛才講的阿里也好、騰訊也好，包括很多初創企業，我覺得他們都是有成功的機會的。

今天我看到這些大的公司，他們也慢慢意識到（人工智慧的重要性），也開始在大舉地進入到人工智慧領域中，我覺得這都很好，因為現在的機會太多了，你抓住了這個、我抓住了那個，這其實是很好的一個事情，它會共同推進整個社會對人工智慧的認識，人工智慧的應用也會更加迅速地普及。

與此同時我也覺得，在人工智慧時代百度確實是有優勢的，就是因為技術在這裡起的作用很重要，這點和移動互聯網時代不太一樣，技術越重要，我們發揮的空間就越大。所以我覺得，他們也都會很成功，但是對於百度能不能成功這件事情，我的信心更高。

秦朔：就是說其實過去的技術積累好比一個紅利，但是AI這個大門打開以後，可能這個紅利的釋放會更加充沛。

李彥宏：是。

秦朔：你們已經開放了Apollo，在汽車領域已經有很多（合作夥伴），是不是這是你們目前最優先的？還是說有其他的Top3優先順序的？

李彥宏：我們確實基本上是三個大的方向，第一個方向是Apollo，是無人駕駛汽車的生態。

在，汽車是一個10萬億的市場，大概佔GDP的1/6，是很大的一個產業。如果我們能夠抓住其中一點點小的機會的話，那都是不得了的事情。

我也很高興地看到，在我們7月5日第一次發布Apollo的時候，就有50家左右的合作夥伴決定加入Apollo，包括福特、戴姆勒這種國際頂級的車廠，也包括博世、大陸這些一流的零部件廠商，包括NVIDIA、Intel，也包括國內很多主流的汽車廠商。我覺得大家都比較認可我們這個方向了，後續就看我們怎麼把它推進，怎麼把它執行得更好一些，這是第一個大的方向。

第二個大的方向是DuerOS，就是度秘，實際上簡單講，它是一個人機對話的介面，這個介面有什麼意義呢？它可以讓人和工具進行無障礙的溝通，無障礙是什麼意思？就是工具能懂人話，過去人類發明工具以後，都是人要學習工具。其實你把車當特定的工具，你也要去學習它，我要花一個月的時間、要上駕校、要花幾千塊錢才能學會它。

以後所有的工具，不管是電視、冰箱、汽車、桌子、椅子，它怎麼用呢？只要能夠懂我的人話它就可以跑起來了，就可以用了。所以我們把DuerOS叫做「喚醒萬物」，把各種各樣的設備都能夠用人類語言來進行操控，我覺得這也是非常非常大的市場。

第三個，我們叫做ABC雲，A是AI，B是Big Data，C是Cloud。

ABC雲和過去的雲有什麼不一樣？就是我剛才講的，它在每一個行業的應用都有智能的因素在裡面。比如說可以檢測它質量有沒有問題，這和傳統的雲計算是不太一樣的，但是這些東西又大多數是構架在雲的基礎上的，所以我們用ABC雲來跟各行各業的這些廠家來進行合作，這裡面當然也有很多系統集成商跟我們一起做，不管是物流也好、教育也好，金融也好，還是生產製造，在這裡都可以找到用智能的方式提升效率的地方，這就是三個方向。

秦朔：其實從去年開始，大家對於數據安全、隱私保護也有越來越強烈的關切，尤其是今年阿里的物流跟順豐，以及最近的華為和騰訊，都是有很多的爭論，也都跟數據有關係。

數據到底是誰的？似乎在這個過程中，我們用戶的發言權都很小，我不知道您在這方面是怎麼來思考的？互聯網公司有這麼強大的數據挖掘、數據搜集、交叉推薦等等能力以後，百度認為怎麼做能讓我們的擔心減少呢？

李彥宏：我首先應該明確，這些數據是屬於用戶個人的，不應該是屬於這些互聯網公司的，互聯網公司使用這些用戶數據應該遵循一定的原則。

我自己覺得這個原則應該是兩個，第一是用戶同意不同意你用，因為這個數據是用戶的。第二，你用了之後有沒有起到好的作用？不管是對這個用戶有好的作用也好，還是對整個社會有好的作用也好，如果這兩個標準都符合了，那麼我們就應該允許甚至是鼓勵他去用；如果不能符合這些標準，他就應該不用。

與此同時，我也是一個樂觀派，我覺得過去出現的爭論都是好事情，越爭論其實人們就越明白，這裡面到底什麼是可以做的，什麼是不可以做的。當然我覺得對於我們的用戶來說，也不應該是一味地「你說什麼我就去服從什麼」，用戶也有一個接受的過程。

其實回想起來，當初我們最初開始上網購物的時候，大家也覺得我怎麼可能把我的信用卡號碼告訴我從來沒見過實體店的公司？那時候人們也會擔心這些密碼輸入之後被別人盜走怎麼辦。今天大多數人都已經接受了，沒關係，大多數情況下不會出問題。

人們會慢慢接受一些新東西，一開始因為不了解所以懼怕，後來了解了之後，就不會那麼怕了。越多的人因此而受影響你應該越放心，因為你看不到的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別人會看到，大家collectively(共同協作)，會使得這個規則越來越合理，越來越清晰。

秦朔：百度過去的兩三年也發生了公共的危機，包括Robin也經常在風口浪尖，我估計你那時候睡覺也不一定很安穩，而且大家最近說BAT你們的市值差距越來越大。那麼我想知道，作為一個曾經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特別是早在2005年8月5日就上市，就登上這樣一個高度的企業家，你在這樣的痛苦、挑戰、質疑面前怎麼去調整你的商業心靈？怎麼去重新再一次用今天的這樣一種非常飽滿的狀態出現在大家面前？

李彥宏：其實我這個人不是那麼在乎外界怎麼看我，我更多地在乎我自己喜歡什麼，當年在北大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特點。

你剛才問的這個問題讓我想起二十年前我的一個小的經歷，那會兒在我周圍，我的朋友，或者說我的同學，出現了一些機會，他們被美國的公司雇了之後，派回來。因為是美國公司派回來的，所以他拿的是美國工資，但是在二十年前的消費水平還是很低的，所以我那個時候特別羨慕，他怎麼會有機會拿著美國的工資到去花，我說我能不能也有這種機會呢？

後來我一想這個機會真的不屬於我，我那個同學是學化工的，那時候國內用得著，我是搞互聯網，國內沒什麼人用互聯網。如果你非要跟那些人比，我要回找拿美國工資的工作，沒有，那個機會真的不屬於我。一旦想清楚這個道理之後，你真正關注的就不是誰做得比我好或者誰不如我，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機會是不是我的。

我覺得人工智慧這個機會是我的，我既喜歡這個東西，又擅長這個東西。那些其他的東西，是不是應該有人做得比我好？我覺得應該，是不是有人做得比我差？也應該。我自己只要盡了我自己的努力，我能對自己有交代了，我覺得就是挺好的一件事情，不需要再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去比。

秦朔：所以Robin為人工智慧綻放已經準備了二十年了！最後一個問題，其實百度一直有一個文化叫「簡單可依賴」，最近你們好像又稍微做了一點調整？

李彥宏：文化是「簡單可依賴」，但是最新的使命是「用科技讓複雜的世界更簡單」。

秦朔：從Robin給我們的分享來看，即使是這樣一個有技術偏好和技術基因的公司，其實在公司誕生之前他們也會思考文化的問題、價值觀的問題，這對於我們今天討論的總主題「商業心靈」是很好的註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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