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白||為什麼才子們拍不好電影？

年前，我去了一次台北，和蔡康永、徐熙娣（小S）做了一次訪談，由頭是他們的大電影《吃吃的愛》要上映了，兩個人的情緒都不很高，當時就覺得這電影有點懸。

▲這是他們的化妝間，有點像康熙的後台，康熙結束后，他們也是好久沒見了，兩個人坐在這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事隔半年之後，聽說電影上映，我和好友第一時間買票支持。

八點的場，人是滿的，也時不時有笑聲，但是結束的時候，大家都有點笑不出來，我和好友對一下眼神，表情凝重地走出了電影院。

怎麼說呢？喜歡他們的人當然希望他們的電影好，這是熱心觀眾起碼的一點善意，畢竟對方是陪伴我們十數年的小S和康永哥，畢竟是康永為小S義氣打造的第一部電影啊，多麼希望電影好看過《泰囧》啊，狠狠賺它十個億。

▲據說康永哥是為幫小S才拍的此片，看得出也真是儘力了，刷了不少人情牌。台灣和內地的綜藝咖一齊上陣，還有金馬獎最佳影片的男主角金世佳，虎撲女神林志玲一起當陪襯，這系列綜藝感爆棚的海報，滿屏都是小S，但這部劇也還真是麻麻，雖然有大陸的專欄作家尖銳地批評康永「有心機，唯市場慘敗，以賺錢為目的，看錯了人」，但是康永哥確實也有康永哥的難處，正因為他是個好人，什麼都想顧及，燒火的人一多，所以難免最後就糊了。

人生是殘酷的，良心說電影拍得不怎麼好，主故事老套，副故事不知所云，大概嫌普通的愛情故事膚淺沒勁，蔡康永又加了個外大空女孩的遊戲，力圖製造一種：「莊周夢蝶，不知周之夢為胡蝶與」的哲學層次感……

想說的事太多，想顧全的方面太多，以至於呈現出某種不可言說的分離感，最後的結果是每一個人都不甚滿意——這大概是聰明人才會做出來的事，每一樣好處都捨不得放棄，但最後卻是什麼人的歡心都沒有討到。

▲新聞發布會上，蔡康永宣布短期內不再執導，自嘲道：怎麼辦？難道要去死么？，用的還是一如既往，軟糯的台灣腔，小S也一如既往地在他身邊耍寶，但這一次票房之差恐怕大大地打擊了康熙結束后首次合體出擊的他們，內心的感覺也就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業內人士紛紛暗中議論《吃吃的愛》那難看的票房，2.5億投資等於是打了水漂，導演蔡康永更宣布自己短期之內不會再執導電影，也要替自己解圍：「每部電影都有它的命……這就是人生，我也不是電影史上第一個賠錢的人。」

▲這部片的定位也是腦洞清奇：喜劇|奇幻|愛情，然後看了90分鐘，發現一樣也沒沾。90分鐘的電影不過是2分49秒預告片的單曲循環。沒想到導演專業出身的康永哥也還在用「失憶+絕症+姐妹反目」的萬年梗……

「大家都太小看電影了，以為誰都能拍。」

走齣電影院，我好友感嘆，她是多年的影視從業者，看盡此行百態，也是啊，這幾年欣逢電影盛世，隨便一個沒讀過幾天書的小演員也可以拍電影，而且一拍還多少多少億的票房，這讓滿腹經綸的才子們情何以堪，「這麼爛的片子都可以賺錢，憑什麼我不能拍？」 然後就上了，然後呢，就沒有然後了……票房基本仆街……

這樣的事還少么？想當年一身白衣滿腹才華縱橫歌壇的音樂才子高曉松，帶著年輕的朴樹周迅在南戴河海邊拍《那時花開》，電影拍成MV，票房可以忽略不計……

▲1999年意氣風發的高曉鬆開始拍電影，在北戴河一個食堂開的機，《那時花開》那是一個大型MV啊，那一個美啊那一個仙啊那一個不接地氣啊……至今也沒幾個人能看懂……此片惟一的價值是為當年靈氣逼人的周迅，才氣逼人的朴樹留下了珍貴的影像資料，此片還見見證了夏雨和袁泉的愛情，當年袁泉可是常常來探班的喔，現在兩個人的孩子都滿地跑了……

▲電影雖然撲街了，但唯一讓人欣慰的是，戲里絕配的一對，在戲外真的戀愛啦~也算是應了片名《那時花開》，花開有時，花落有時。愛過，就好。

▲矮大緊老師的一條微博，又讓人重溫了當年的盛世愛戀。嘖嘖嘖……這麼美，所以電影撲街了也不那麼痛了，對么？

後來他又拍了《大武生》，成了好萊塢著名製片人安德魯·摩根第一部投資虧本的片子……

▲這部電影當年也是拿了不少上等好資源的。人氣明星吳尊、韓庚、大S、伊能靜。然並卵，只能大家一起抱團撲街了。

才子們為什麼拍不了電影呢？

因為才子當不了廠長，對，電影是個工業。

電影不是文學，不是歌曲，不是小說，也不是視頻，它是一個細化程度極高且又考驗世界觀價值觀的精細工業，又是一門手藝還得有眼光，當然最後還得靠運氣。

香港幾乎所有的成功的大導演都是紅褲子出身，在片場摸爬滾打多少年才能熬出頭，杜琪峰、許鞍華、包括王家衛，都在電視流水線上工作過，但不是所有電視流水線上導演都能成為電影導演，還得是其中最有水準，最有毅力的人才或有可能。

不錯，電影確實是藝術之巔的明珠，但那是建立在強大的技術工種的基礎之上的明珠，閃閃發光的同時，它的基座是群體勞作，是日夜折磨，是巨大工程，是商業邏輯。從革種程度上，好的電影是是建立在普羅大眾中心中的神殿——那就是什麼人都能入我門來，什麼人都能在這裡得到想要的。

最高明的電影既有精彩的故事，又有深遂的內涵，而能拍出這樣的電影的人，能文又能武，既能帶TEAM，又能思考人生，既是熟諳工種的老司機，還得是跳脫出來的思想家，所以電影導演多，而電影大師少，才子們眼睛又高，奔著大師去的，但下手實在乏力，也難怪，不是這一行的，不懂門道，上重下輕，難怪無法HOLD住。

真正成功的才子導演，想來想去只有伍迪艾倫，他實在夠哲人導演了，但這麼多年，也只是走自己的獨特路線，用大明星拍小電影，走文藝路線，這樣輕車簡從，最大程度減輕自己的負擔，最大程度實現自己的理想，但這麼多年，也還是只敢用自己的班底，走的是另類的營銷路線……

▲看海報就知道，伍迪艾倫的風格是多與眾不同……

你說候孝賢也是才子導演？這還真不是，候孝賢是大師，但還真算不上才子，人家渾身上下凝聚的是街頭的智慧，世事的練達，而且非常有自知之明，這麼多年，倚重的是賢內助式的編劇朱小姐這樣的才女充當智囊……

所以純粹的才子是拍不好電影的，更成為了電影大師，才子們費盡半生以為弄懂了這個世界，掌握了宇宙的真理，但他們多半只明白了高處的那個世界，沒有親身到水裡泥里明白下面的那個世界。

他們中的大部分不大明白自己，更沒興趣去明白普通人，明白不了普通人就很難拍出好的商業片，明白不了自己就很難拍出好的文藝片。

說起來真正的電影大師們還真得是通才，高處也理得，低處也曉得，雅人也懂得，俗人也懂得，不但要絕頂聰明還要世事洞明，這哪裡是一項才子能完成的任務，所以曉松斷然坐在鏡頭前大侃《金瓶梅》是對的，清貴的才子們還真的更配清貴的清談。

▲歪一下樓，我們要扯一下黃老師的電視劇《深夜食堂》，豆瓣評分又創新低，只有2.3，怎麼說呢？才子確實拍不好電影，硬撐的才子就更不行，連電影劇也拍得這麼尷尬，可見影視劇還真不是那麼好玩的，稍一不慎，便現了門子，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影視圈從來都高手彙集，大家都是聰明人，但是電影不是清貴的行業，多少有點粗重活要干，那一行白鷺上青天的優雅孤絕還真不適合電影工業滾滾長江東逝水的泥沙俱下——某種程度上，任是誰要做成一件事都難入上青天，更何況是拍電影。

明白真理易，明白自己難，要真正搞明白這個世界，還真是難上加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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