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朋友圈喊話雷軍，讓他成了「網紅市長」

季翔2012年調任馬鞍山市副市長。這位副廳級官員的微信好友早已達到5000人的上限，其中既有省部級高官，也有保安、服務員。從每天早上五六點開始，到深夜十一二點結束，季翔平均每天要狂發六七十條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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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2日，季翔在一張抬頭是「馬鞍山市人民政府」的信箋上，用黑色馬克筆手書：「萬能的朋友圈：不知哪位英雄認識小米雷軍的，敬請幫助引薦，馬鞍山市有項目想與他合作。」

▲季翔發在朋友圈的手寫信箋。

這張圖片很快在朋友圈裡火了起來，並引得小米公司積極回應。目前，雙方正在洽談合作事宜。

季翔2012年調任馬鞍山市副市長。這位副廳級官員的微信好友早已達到5000人的上限，其中既有省部級高官，也有保安、服務員，可謂「來者」不拒。

值得一提的還有季翔發朋友圈的頻率：幾乎從每天早上五六點開始，到深夜十一二點結束，季翔平均每天要狂發六七十條朋友圈。

找雷軍合作為何想到通過朋友圈喊話？發朋友圈會擠占工作時間嗎？不擔心言多必失嗎？近日，季翔接受新京報記者專訪，對此一一回應。

▲季翔 47歲，馬鞍山市委常委、副市長。最近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公開「喊話」雷軍而爆紅。本版圖片/受訪者供圖

談「喊話」雷軍

「我們得做點事，讓人家看出來很有效率」

新京報：如何想到要在朋友圈喊話雷軍的？

季翔：其實完全是急智的事情，當天我要參加一個會議，眼看要遲到了，怎麼辦？剛好我有小米的電動平衡車，我就「滑」過去了，正好沒遲到。大家開玩笑說我還蠻時髦的。我們市政協主席說：季市長，不僅我們要買得到、用得到（電動平衡車），我們爭取要造得出來。你能不能想辦法找小米科技，讓雷軍辦個廠怎麼樣？

我說沒問題，開完會已經快12點了，說好了12點陪客人吃飯。為了趕時間，我順手就在紙上寫了，你看我那字寫得歪歪倒倒的，要是認真寫，字會好一點。

其實，我平常處理事情都是這個套路，如何又好又快又節省。就是我們自己得做點事，讓人家看出來很有效率。

新京報：當時朋友圈發出後效果如何？

季翔：10分鐘不到，10個途徑就來幫助我了。

新京報：這麼高效？

季翔：我的朋友圈很強大，一共5000多個好友。

新京報：微信好友已達到上限了。

季翔：是的，我服務對象是360行，我微信好友也是360行，各行各業的人都有。包括市政府大院里的保潔、保安，他們對我特別好，我喜歡交朋友。

新京報：朋友圈喊話雷軍有何進展？

季翔：我和雷軍的董事長特別助理、主管投資的副總裁、安徽大區的老總已經組成了一個親密無間的群，正在商量合作事宜。

新京報：這是不是你辦事最有效率的一次？

季翔：還不是，比如以前我到銀川參觀，看見他們大數據、便民工作做得好，就想拜訪操盤的銀川市委書記，聽聽他的指教。我直接給書記發了幾條簡訊，半個小時不到，就收到回復，晚上銀川市委書記帶著相關分管領導接見我，這其實是破格的、不對等的，他是省委領導，我只是一個副廳級幹部。

新京報：所以你特別注重效率？

季翔：是的。效率優先、務實優先。

談發朋友圈

「溝通比創新更重要」

新京報：我看你最近的朋友圈，每天都會更新大約六七十條，這會不會特別浪費時間？

季翔：很多人也問我，你每天哪有空啊？天天玩微信，不幹正事。其實他們不知道，我看東西快。我在省發改委做了20多年的秘書，每天接觸數百封文件，那個時候練就了快速閱讀文件的功夫；其次，我發微信都是利用碎片化的時間，比如等人的時候，我發發微信豈不更好？

新京報：為什麼這麼喜歡發朋友圈？

季翔：我覺得可以比較好地化解信息不對稱的問題。我分管的工作是製造強市、服務企業、工業設計、以港興市、交通運輸、安全生產、環境保護等十項，基本上是馬鞍山轉型升級的主戰場，擔子很重、責任很大，你不可能一個人干，必須發動大家的力量。怎麼發揮？有一條，你把自己的想法、學到的政策，分享給大家，統一思想。我到企業去，人家就告訴我，我們天天學你的微信。

新京報：你覺得社交工具對你工作有幫助？

季翔：太有幫助了。也有朋友問我，為什麼要在朋友圈分享那麼多乾貨？過去，無論老師、大人也好，都教導我們，寧可給人家一斗米，也不指一條路。為什麼，利潤來自信息不對稱，你給人家指路了，就多一個競爭對手；現在情況變了，互聯網改變了一切，你不分享這個乾貨，別人會，然後他的朋友就會越來越多，整合的資源就越多。

新京報：為什麼這麼注重分享？

季翔：今天，我覺得溝通大於創新。因為很多事情，如果我們閉門造車，好不容易憋出一個成果，做出一個所謂的新技術、新產品、新模式、新業態，四周一看，人家早就做出來了，甚至都已經淘汰了，用馬鞍山的話來說，「早就被別人甩出幾條大街了」。

新京報：你選擇分享文章的標準是什麼？

季翔：就是把我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分享給大家。

談「網紅市長」

「我想越來越多的人會認同我」

新京報：「喊話」雷軍這樣的事，由招商部門做會不會更好？

季翔：對於雷軍這樣的企業家來講，沒有一定的對話基礎，你是難以打動他的。

我是從若干次經歷總結出來的，為什麼我們到別的地方（招商），人家也很客氣，談得不錯，但最終他們為什麼不來，我思考這個問題，人家是沒有聞到錢味，沒有看到機會，（他們）絕不會因為某個領導高度重視就過來，我從來不用「高度重視」這個詞。

新京報：馬鞍山到底有什麼優勢？

季翔：硬體我就不講了，軟體方面，我們的優勢是我們懂互聯網精神，我理解就是分享、同進、共福。包括這次「喊話」雷軍，我覺得如果我們終有所成，將會是互聯網的一段佳話。

新京報：書記、市長知道你發朋友圈喊話雷軍的事嗎？他們怎麼看？

季翔：他們知道，我們都是微信好友。我發微信不是求點贊的，我發微信是為人民服務的，為推進我的各項工作服務，我所有的微信都是有目的的，講真話其中有個標準，言之有物。你隨便問我哪條微信是什麼意思，我都可以給你講出來。

新京報：你現在被稱為「網紅市長」，同事認同你嗎？

季翔：我坦率講，不一定，我想越來越多的人會認同。哪份文件規定幹部只能發多少條微信？

新京報：你不怕互聯網放大你的缺點嗎？

季翔：你的缺點不是因為你用互聯網而存在。難道你不用手機、不發微信，就能把所有的缺點掩蓋嗎？

新京報：你是一個喜歡打破常規的人？

季翔：哪有那麼多陳規陋習。

談如何為官

「一定要說真話」

新京報：你不擔心言多必失嗎？

季翔：我當然知道言多必失、禍從口出，長這麼大，怎麼可能不知道？但在這個情況我還能脫口而出，所說的一定是對黨負責、對群眾負責的。

新京報：為什麼不像有些人一樣低調點，做一個「太平官」呢？

季翔：三幅漫畫對我現在的工作影響特別大，第一幅是趙朴初的《碰頭會》，臭我們的同志不動腦筋，開會發言看領導的臉色，見風使舵；第二幅漫畫是《專家》，諷刺一些假專家；第三幅漫畫是華君武的《疑難雜症》，諷刺一些領導蒙在鼓裡，平時都是好聽的話、糖衣炮彈，鼓都打破了，還不醒悟。這三幅漫畫告訴我，一定要說真話，智慧要到，要有更管用的招數。

新京報：你衡量對錯的標準是什麼？

季翔：是不是對老百姓有好處。我越來越明白得道多助的道理，只要始終堅持為人民服務，還害怕什麼呢？有人說，假如雷軍沒有回復是不是沒面子，我不怕，我是為公家做事的，還怕丟什麼面子。（假如）雷軍不睬我，（說明）我本事不夠，我換別的高人。

新京報：你擔任馬鞍山副市長快5年了，怎麼評價自己的工作？

季翔：喜憂參半。喜的方面：我主抓的安全生產，全省數一數二；工業設計取得的成績大家都看得見；「兩化融合」（信息化和工業化相結合），全省「兩化融合」的交流會在我們這兒開。憂的是我們的民營經濟，全省排第八名，太不像話，落後了。

新京報：對自己的將來有什麼考慮？

季翔：一條路走到底，就是為人民服務。

新京報記者 谷岳飛

辣評：官員朋友圈也可姓「公」

「萬能的朋友圈，不知哪位英雄認識小米雷軍的，敬請幫助引薦」。安徽馬鞍山市委常委、副市長季翔，最近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張手寫圖片。這條「求引薦」的朋友圈，不僅如願聯繫上了雷軍，還讓這位官員成了「網紅市長」。

關於官員用朋友圈，之前還有媒體專門做過調查，得出的結論是：官員的職級和微信的活躍度、微友數量成反比，職級越高，微友數量越少，發的朋友圈內容數量也越少。原因不難想見，朋友圈聽起來是個私密空間，實際上是藏不住秘密的，好友越多，越可能把你發的東西傳播出去，而人在官場，言多必失，則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季翔身為馬鞍山副市長，職位不低，為什麼敢於成異類？原因很簡單，他自己重新「定義」了朋友圈，實際上幾乎摒棄了朋友圈本該有的私密屬性，而是將之當做一個公務溝通的工具。如他自己所言，「我發微信不是求點贊的，我發微信是為人民服務的，為推進我的各項工作服務，我所有的微信都是有目的的」。也就是說，季副市長的朋友圈，實際上是他的公務交流圈。

正是因為這種「大公無私」的立場，他可以坦然地使用朋友圈。那些加他好友的，或許以為自己是走進了副市長的生活，實際上走進的只不過是個重新裝修過的「網路辦公室」。而朋友圈本身半私密的親近印象，以及微信作為通訊工具本身的便利性，卻能更好地實現副市長「效率優先、務實優先」的目標。

提高官員在互聯網時代的溝通水平，季副市長的朋友圈找人法是一種很有意思的個體探索。事實證明，只要用之得法，朋友圈尋合作也可以成為官員很高效的辦事方式。儘管朋友圈有公私界限難分的屬性，但官員只要收起「私心」，多從「為公」的角度考慮，發言的時候就不必忌諱朋友圈裡的各路朋友。

在現實語境下，敢於大膽使用朋友圈的官員，通常是更坦蕩一些的。因為開放朋友圈，在給自己提供便利的同時，實際上也是引入了更多眼睛來監督。

說穿了，官員能不能善用互聯網，其實不只是取決於對網路的認識水平，還取決於官員是不是真想幹事，是不是真的追求效率和務實。微信和朋友圈的普及，已經說明這是一種極具效率的溝通工具，真正想幹事的官員，不會主動把自己關在門外。（敬一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