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人居環境：美即是生活

美是生活，人居環境的審美文化是綜合集成

美即是生活，人自古以來就熱愛現世生活，嚮往並追求生活中的審美品質，美學從根本上就具有生活化的傾向。歷史上的人居環境是以人的生活為中心的美的欣賞和藝術創造，因此人居環境的審美文化也是規劃、建築、園林及各種藝術的美的綜合集成，包括書法、文學、繪畫、雕塑、工藝美術等等。

——書法。這是獨特的藝術門類。一幢宏大的建築常有精心書寫的匾額，如長城山海關城樓上就懸有「天下第一關」五個大字榜書，筆力遒勁，光芒四射，遠近都能欣賞，書法藝術與環境融為一體，塑造了山海關雄渾壯闊的整體氣勢。碑刻、題記等也往往會成為人居環境的主心骨，東嶽泰山堪稱摩崖碑刻的博物館，岱廟秦時李斯碑、岱頂唐代紀泰山銘、宋之天齊洪勝帝碑、金之重修東嶽廟碑、元之天門銘、明之金闕碑，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還有歷代文人名士遺留之佳作，包括孔子、司馬遷、杜甫、蘇東坡等等。刻於北齊的經石峪，書法遒勁雄奇，號稱「大字鼻祖」、「榜書第一」，更加絕妙的是其將岩石、流水、石亭等與書法熔於一爐，形成別具特色的人居環境。

圖1 山海關舊影

圖2 山海關「天下第一關」匾額

——文學。一般建築的楹聯是文人墨客從不輕易放棄的舞文弄墨的創作天地。如昆明大觀樓，面對西山、滇池，視野開闊，風景宜人，樓有一長聯，先謳歌此地山川形勝，次韻及千古名人，氣勢豪放，讀之令人胸襟為之一暢，楹聯之藝術創作遠比大觀樓之建築更富盛名。濟南大明湖之「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杭州觀海亭之「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也與此相類。許多千古名勝更是因膾炙人口的千古名篇而享有盛名，世代相傳。例如王羲之的《蘭亭集序》、王勃的《滕王閣序》、范仲淹的《岳陽樓記》等等，不可勝數。還有很多人居環境的營造源自文學作品的意境，例如拙政園的「與誰同坐軒」便取自蘇軾之句「與誰同坐，明月清風我」，滄浪亭之名取自《漁父》中之名句「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圖3 拙政園「與誰同坐軒」

圖4 滄浪亭圖

——雕塑。雕塑可以成為人居環境的「主角」，駕於整個空間。如樂山大佛坐像、洛陽龍門石窟奉先寺大佛坐像、大足寶頂山石窟卧像、敦煌莫高窟大佛、薊縣觀音閣觀音像等等，氣魄宏偉、蔚為大觀。有些雕塑是人居環境的「點睛之筆」，如陝西霍去病墓前之馬踏匈奴、山西永濟唐蒲津渡鐵牛、濟南靈嚴寺羅漢（被梁啟超譽為「海內第一名塑」）、曲阜孔廟大成殿、顏廟及聖殿的盤龍柱、北京盧溝橋石獅子等等，氣韻生動、技藝高超。還有一些雕塑裝飾點綴著人居環境，提升了其質量與品位，包括：裝飾構件（如徽州磚雕、東陽木雕）、假山盆景（如太湖石、嶺南盆景）、日常器物（如銅鏡、石玩），等等。

圖5 曲阜顏廟

（吳良鏞繪於1979年）

圖6 （清）徐揚《姑蘇繁華圖》（局部）

（現藏於遼寧省博物館）

——繪畫。繪畫是記錄古代人居環境的重要載體，漢畫像石被譽為「形象漢代史」，其內容涉及大量漢代建築、城市及日常生活場景，諸如門、闕、庭院、建築群、市肆、城池、裝飾圖案、日常活動等等。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圖》、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徐揚的《姑蘇繁華圖》等精美長卷也都是記錄當時人居環境的珍貴視覺資料。同時，繪畫也可以成為人居環境的主角，現存的一些佛寺就因其壁畫的卓絕藝術造詣而聞名遐邇，例如山西繁峙岩山寺壁畫（金代）、芮城永樂宮壁畫（元代）以及北京法海寺壁畫（明代）等。

古代人居環境的美是有機的組合，甚至是雜合，豐富多彩，並無一定之規。用「審美文化」這一概念來探討人居環境之美，不失為一種更加全面的視角。審美文化的綜合集成是人居環境的最高藝術境界。

內容來源：《明日之人居》

作者：吳良鏞, 著

出版：清華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