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果大戰」：不光是神仙打架

【財新網】（專欄作家 陳永偉）行業巨頭最煩惱的是什麼？我想恐怕是遭到另一個行業巨頭的打壓。騰訊這隻巨型企鵝在國內已經是一個無敵的存在，不想這幾天卻生生被一隻蘋果砸了個滿眼金星。

4月19日下午，微信團隊宣布受蘋果新規影響，對應用內支付規則進行了變更，iOS版微信公眾平台及表情平台讚賞功能從當天17:00起被關閉，公眾號運營者可以在文章中展示二維碼，通過個人轉賬方式獲取支持。20日凌晨，微信團隊又發布通知說，「緊急對19日下午上線的iOS版微信公眾平台文章個人轉賬進行關閉。」

這些事情說明了什麼？表面來說，就是企鵝要動蘋果乳酪，蘋果不讓企鵝動自己的乳酪，於是進行了反制，是一次簡單的利益之爭。但細思之下，似乎情況並沒有這麼簡單。

先說蘋果。作為以封閉性著稱的科技公司，蘋果設計了Apple Store作為唯一的流量入口，規定凡是下載軟體、購買付費軟體等虛擬支付環節等，都需要走蘋果的內購渠道，並由蘋果抽成30%。這一規定本身當然無可厚非，但奇怪的是，微信的讚賞功能已經運行了很久，為什麼蘋果非要在這個時間點上動了封殺的念頭？是為了錢嗎？恐怕不是！事實上，蘋果根本不差那點錢。騰訊作為蘋果的「納稅大戶」，也沒有少給蘋果納貢。騰訊開發的ios系統上的遊戲和應用，只要一下載，就是30%！蘋果又何苦為了讚賞的這點小錢得罪了兇猛的企鵝呢？我想，原因絕不在讚賞本身，而是在於對騰訊平台化戰略的回擊。

雖然在這個事件中，騰訊扮演了一回弱者的角色，但如果復盤過去幾個月的事件，就不難發現企鵝對於蘋果來說還真是危險！例如，騰訊在微信上推出了小程序，在微信內部集成了很多程序的入口，它會讓很多程序繞過Apple Store這個入口，而這對於蘋果來說將會是致命的。為了抑制騰訊的步步進逼，蘋果必須有所行動。而對於騰訊來說呢，恐怕也不會吃這個啞巴虧。畢竟今天同意關掉讚賞，明天就可能被要求關掉小程序，後天……簡直細思恐極。分析之下，騰訊此次的讓步恐怕不是結束，甚至也不是結束的開始，至多能算是開始的結束。一場「鵝果大戰」恐怕就要到來，吃瓜群眾們可能是有得忙了。

大戰怎麼打？最熱鬧的可能是要來一次反壟斷官司。那麼，如果真的起了官司，騰訊能告蘋果什麼呢？腦補一下，應該就是「濫用市場支配地位」。具體來說，有兩條，一是「拒絕交易」（即拒絕騰訊使用相關功能），二是「捆綁銷售」（即蘋果搭載Apple Store這個唯一的支付入口）。這些條文很麻煩，但作為經濟學者，我認為真正難辦的還是相關市場的界定。

這個事件中，考察的市場是什麼？我想大體應該是操作系統市場，究竟是把ios市場作為一個相關市場，還是把所有系統的市場作為一個相關市場，很是關鍵。對於果粉來說，ios系統就是唯一，所以上面怎麼辦，蘋果說了算。不過，蘋果也可以說，你也可以換個手機，換個操作系統進行讚賞啊。有替代，當然就不是一個相關市場……嗯，其中的問題，恐怕要經過研究才能說得清，在此不能腦補了。作為一個圍觀群眾，我只想問，會有人真的為了讚賞，專門去換一個手機嗎？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參加一個反壟斷訴訟時的見聞。當時一方律師步步緊逼，問道：「請問對方專家證人，世界上有什麼東西是不可替代的嗎？」那位專家證人沉吟片刻，口裡蹦出一個字：「愛！」究竟愛是不是可以被替代的，我這裡不想做更多評價，但是在停止讚賞功能這個事件中，我們似乎沒有感受到蘋果的愛意。畢竟神仙打架，凡人受累，我輩區區小名，只希望巨頭之間少點爭鬥，多給我們留一點點愛。寫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