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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層戰爭:真實的教育都是拼父母

清水下面有鵝卵石,鵝卵石下面有砂礫,砂礫下面有塵土。塵土最微小,最容易被忽視,但那是真正的大多數。

這是真實故事計劃的第 1 篇特稿

父母們狂奔在起跑線上

坐在三里屯寫字樓里談論貧瘠的童年是一件不合時宜的事情。從SOHO 15層往外看去,北京最繁華的商業中心盡在眼底,紅男綠女摩肩接踵,這裡涌動著潮流、酷和新鮮,是金磊出生那個地方的反義詞。

1983年,金磊降生在都勻市的一個工人家庭,都勻全稱是貴州省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都勻市。父母所在的化學廠離城區有3公里,工人們擠在狹小生活區里,推開家裡的窗戶,窗外就是麥田。國小四年級以前,金磊的國小都沒有電鈴,上下課「基本靠吼」。廠子效益不佳,父母親的工資加起來也抵不過一個電力職工,在當地,他這樣的家庭「絕對是中下層」。

在匱乏的環境里成長,金磊清晰知道他命運的拐點時刻。那是1998年,他15歲,父親極富勇氣地用全家接近半年的收入給他買了一台8000元的組裝電腦,又在第二年接通了互聯網。這是一個超前之舉,藉助一個33.6k的「貓」,廣闊的新世界在金磊的眼前展開。

2001年4月1日,南海發生撞機事件。這場美國偵察機和戰鬥機相撞引發的外交事件是當日的頭條新聞,金磊登陸新浪網,看見快訊變成滾動新聞,再變成一個大專題,每隔十幾分鐘就刷新一下,就會有新的內容在屏幕上出現。第二天是周一,他去學校上課,「發現同學對這個信息還一無所知」。互聯網上飛速的信息傳播震撼了他。「以後不管怎麼說得到新浪這樣的公司去看一看,去看看怎麼那麼神奇,信息怎麼那麼快!」

這一年金磊參加聯考,學校和專業都不是他關注的重點,重要的是去北京。大三下學期,他加入了新浪網,成為一個為互聯網生產信息的人。此後他的職業生涯一路走高,先後擔任新浪科技主編、獵豹移動副總裁,直至開始創業。

假設沒有那台電腦,沒有互聯網把他的視野帶到比那片麥田更遠的地方,金磊說,自己很可能會在貴州當地念一所大學,像他大部分的中國小同學一樣,在當地找一份工作,按部就班地生活。他的人生活動範圍也將很難超出西南這個偏遠省份。

藉助互聯網時代的紅利,金磊的人生經歷了一次階層躍升,從一個破落的工廠家庭升格為一線城市中產。如果把社會比作一瓶盛滿泥沙的水,在1979年之後的二三十年間,恢復聯考、商品經濟發展、下海、互聯網化等時代浪潮,劇烈地攪動了這瓶水,沙石起伏,渾濁又充滿活力。

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一系列的攪動中,獲得了一些利益。浮升到這一瓶水中的清澈層區,花掉了金磊前半生的時間,而隨著孩子出生,他開始調整自己的努力方向。和金磊一樣,受惠於時代發展的人們開始投身下一代的競爭,他們追逐好的教育,幫助自己的孩子在未來擁有更多選擇。

這將是這些階層攀爬者們在後半生要打的仗。

2014年,金磊有了一個女兒。他給我看他手機里的視頻,小女孩伶牙俐齒,2歲多就可以講1分多鐘的完整故事。從出生以來,金磊只給女兒看英文動畫片,只讓她翻閱英文繪本,每周三次,他把不到3歲的女兒送去一個美國人開辦的英語小班課,這不是一個小的工作量,但金磊不厭其煩:「哎呀,那是她的未來啊。你現在省事以後她痛苦啊,你現在自己痛苦點好了。」

當年,金磊的父母將電腦和互聯網視作未來的方向,而金磊相信,在人人都可以使用互聯網的今天,英文成為了新的最重要的工具。「大多數有價值的資料首先是基於英文的,英文好的人藉助互聯網這個工具會變得更好,英文不好的就算擁有互聯網,在信息獲取上也大打折扣。」

在獵豹移動工作時,金磊負責全球市場,面對外籍下屬,安排任務不成問題,但英文的欠缺還是帶來遺憾。「你能管理他,但你不一定能領導他,你跟他沒法深入交流,你永遠走不進他的內心」。

切膚之痛讓金磊觀望了金融、醫療等行業后,選擇進入了英語教育行業。2016年年底,他創辦了一家針對5到12歲孩子的英語在線教育平台——魔力耳朵。

創業不到一年,看到的一些現象讓他很是觸動。當他的品牌在網路上投放廣告,給出免費試課的優惠,許多家長聯繫試課,諮詢的問題卻大不相同。有的家長關心採用哪套學習體系,學習英音還是美音;有的家長關注孩子能不能開口說英語;有的家長關心的則是孩子考試能不能提高分數;也有的家長只是詢問有沒有折扣。

印象深刻的是一個雲南小縣城家庭,孩子的註冊名是「公子」。工作人員打電話過去,「公子」的父親接電話,背景是「五萬、八萬」的搓麻將聲,1999元的季度課程是最便宜的套餐,但因為他一個月的工資不到2000元,也沒有信用卡來預支這筆消費,最終最能作罷。

有的時候,金磊會去監看正在上課的在線課堂。他注意到,視頻窗口的那一頭,有的家庭燈光明亮柔和,有的家庭則更灰暗昏黃一些。「那種表達特別自信,英語水平比他的實際年齡高的,你發現家境也挺好的,明亮程度挺高的,家裡的布置看起來也是比較上檔次的。」

他拿高曉松舉例,一個出生在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的著名音樂人。「人家遇到問題直接問的就是(寫書的)那個人,你還得去圖書館找半天書,還未必是對的,這咋比啊?所以這個就是所謂的階層跟人與人之間的不同,真的不是孩子自己努力就能解決的。」

2008年之後,社會這瓶晃動的水隨著實體經濟的增長放緩而逐漸平靜下來,塵土、砂礫、卵石和清水,慢慢呈現出某種肉眼可見的分野。在自己的創業項目中,金磊清晰地看到了真實社會分層的縮影。

擁有這一發現,金磊不敢奢望,女兒的人生還能發生像自己這樣直線的浮升。時代變了。帶著這樣的野心和慾望生活,「將翻越無盡的大山,整個人生不會快樂」。但另一方面,焦慮和不安全感也不會輕易放過他,「我不能蒙著眼睛不管,就活在我的世界。」

那是金磊不敢看的深淵。離他老家不遠處就是畢節,人們注意到這個城市的名字,常是一些觸目驚心的新聞——5名兒童悶死垃圾箱, 4名留守兒童在家中喝農藥自殺等等。這個杯子沒有杯底,往下是深不見底的深淵,沒有人敢長久地凝視。

在金磊看來,他的創業不只是一個關於英語學習的故事,還是一個關於階層的故事:有人在攀越高處,有人能做的只是奮力掙扎,只求不要溺水。

國小員Skyler是註定要念名校的。這一點在她9歲的當下,不,6歲的時候,就已經確定了下來。她的爸爸孫一鳴今年43歲,留及肩的長發,穿白色T恤,沒有肚腩,毫無中年男人的疲態。他在文化行業工作,小有名氣。

2008年10月Skyler出生,孫一鳴永遠都記得看到女兒的第一眼:一個一頭黑髮的女娃娃,一點都不像別的新生兒那樣皺巴巴的,腳丫子特別大,小腿特別長,護士說一看未來得奔175cm以上長。

孫一鳴和太太都是外語專業畢業,太太在一家金融機構工作,一起工作的同事幾乎都是常春藤聯盟培養的高材生。夫妻倆都是典型的精英階層,送孩子出國是他們的必然之選。

Skyler 6歲時,孫一鳴帶她到澳大利亞一所私立學校報了名,這所私立學校每年只招收很少的留學生,因此必須提前6年報名。這是一所老牌英式學校,會客廳里掛著歷任校長的肖像油畫,學生穿著統一的制服。「你進到那個學校,所有人跟你非常規矩的打招呼,是那種,完全是訓練過的那種打招呼,低頭示意,連花匠都那樣。」

初入校園的Skyler情緒亢奮,孫一鳴覺得自己女兒就應該屬於那裡。「這所學校的強項就是,它教的是最嚴格的英國式英語,包括他們的口音、書寫、文法。這個學校出來的很多孩子都可以去英文學校當教授的。」

澳大利亞是一個移民國家,最初的是英國人和義大利人,後面才是其他成分的移民,往往聽一個人的口音,就能判斷出他在澳洲的身份地位。Skyler顯現出一些劣勢,讓孫一鳴感到讓孩子學習純正英文的緊迫 。

「大家都瞧不起那個澳音,因為澳音很硬,是野蠻人、囚犯們說的英語,是下等人說的英語。你怎麼讓別人接受你?一個好的職位你怎麼搶到?如果你能講一口特別標準的英語,你沒有任何口音,而且你寫出來的句子是那種特別標準的……最最規範的英語,就表示你受了特別良好的教育,你會受到更多尊重,得到更好的機會。」

孫一鳴說,她的堂妹也是從小就在這所私立學校上學。堂妹曾提到,當她離開這所學校去上大學,才發現很多人說的話,說的好多詞她都沒聽說。「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rude(粗魯)的人,還有這麼講話的人。」

「很自然地,不管大家同學上了哪個系、哪個學校,她的中學同學們又自然聚在一起,他們的一生都只跟自己這個圈子裡的人交朋友,而這些人會越來越強,就是他們依然在塔尖上。」

孫一鳴接受了階層存在差別這一點。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孩子「盡量往上托一點兒」。所以,他在盡自己的全部努力為女兒提供好的教育環境:Skyler由英文動畫和英文繪本陪伴著長大,有專屬的iPad,可以看到原版的國外動畫,從不到一歲的時候開始,這些就是她的消遣。

「在別人看灰太狼的時候,你的孩子在看冰雪奇緣。在別人看光頭強的時候,你的孩子在看海底總動員。」孫一鳴希望能幫女兒避開那些審美粗糙的東西。

Skyler上的是國際幼稚園,學校全英文教學,沒有教師,學校按照英文水平分級。「一旦老師發現你在裡面講母語,就降級了,它用這種方式來促進孩子」。可Skyler從國際幼稚園升入公立國小之後,失去了純粹的英語環境,英文水平明顯下降。

為了讓孩子能適應國小畢業后的國外生活,孫一鳴更換了三四家英語教育機構,在選擇魔力耳朵的在線課程之前,Skyler每個周末都要去一知名線下教育機構上3小時的英文課,這對這個活潑好動的小姑娘來說絕對是一種折磨,她非常不適應這種做筆記、做考卷、背單詞的生活。可在找到合適的教育機構之前,孫一鳴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把孩子送過去。

語言之外,孫一鳴還為孩子規劃了一套適合澳洲情景的培養體系:先是游泳,他想讓女兒從兩三歲就開始游泳,因為澳洲人特別崇尚水上運動,而且澳洲的游泳全球最強,如果孩子游得非常好,馬上就有一堆喜歡游泳的朋友。他還為女兒安排了澳洲人喜歡的網球和鋼琴,想讓Skyler在「同學間開個party時,能夠彈幾個小曲。」

孫一鳴想給Skyler安排一個有保障的未來,他希望女兒的成長路徑特別清晰,那種人生是可以預見的:如果更努力,會有更多可能,最次也次不到哪兒去。

像孫一鳴一樣,這些塔尖的一群人,簇擁在瓶子的頂部,他們認定一個孩子的培養是幾代人的總和。孫一鳴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出過庚子賠款的留學生,他的父輩兄弟四個,全都畢業自名校,兩個生物學家,兩個計算機學家。孫一鳴中學時成績不佳,自嘲是精英教育的失敗者,但一上大學,他立刻擺脫中學應試教育的束縛,在學習和工作中表現突出。他總結說,家庭教育給自己最重要的影響,就是終身學習的能力。

圖 | 《人生七年》電影劇照

李霞生Angel那年39歲,丈夫41歲。他們1997年就結婚,但到2011年才要孩子,在此之前,李霞在念書,從大學部、碩士、博士一直到博士后。到準備要孩子的時候,她確定好了新工作的去向,在收入不錯的科研機構。她丈夫在建築設計研究院的工作也相當安定。

同金磊的現況類似,這是一個典型的中產之家:夫妻倆成熟、穩定有經濟基礎,當然,還有北京戶口以及在北京擁有房產。李霞身體不錯,也沒有遇到一般高齡產婦遇到的各種難題,順利懷孕,自然生產。

新生命的到來,讓李霞和丈夫欣喜不已,想著把女兒「當做掌上明珠」來養。丈夫周一到周五在外地上班,周末回家,所有業餘時間都給孩子。平日里,李霞需要擔待育兒的雜事,堅持全母乳餵養,需要忙工作的時候,就帶著孩子一起去單位,每天晚上她陪孩子一起睡覺。

被呵護長大的Angel性格外向,也很善於表達。去公園的時候,她從一個帳篷逛到另一個帳篷,總是能迅速交到朋友。小區跳蚤市場上,她用兩塊糖就換回了一堆小玩具。陪爸爸媽媽去看《摔跤吧!爸爸》時,她全部看懂了,動情處還眼淚汪汪的。

李霞看著活潑健康的女兒,會想象女兒有一天能成為一名外交官。「我是希望Angel做一個有理想的孩子,是真正的有理想,為祖國為人民做貢獻的那種,不是將來年薪多少,什麼職位。哪怕她將來生活清貧——最好別清貧,但她做的事情有意義,有擔當,她就會真正的愉快。」

可丈夫對此並不感冒,他從父親的角度出發,就希望女兒長得漂漂亮亮的,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然後接受應該接受的教育。「希望她藝術化一點,不像學理工這麼累。」

夫妻倆對孩子的期許有高有低,但都明白一點,自己兒時在衚衕里推彈球、上電線杆子的放養式教育不可複製。兩人達成了一致,兩樣必學的墊底,一是鋼琴,培養文藝氣質;一是英語,「鑰匙將來必須要掌握」。其他的,游泳練練體能,還上過一段時間表演班。

2016年春節,兩人去東城區買了學區房。這是李霞綜合考量的結果,「海淀和西城太累了」。接著帶Angel去參加了109中學國小部的招生考試,錄取比例是1比4,「請北師大研究幼兒教育的老師來評估」。沒想到,要考試的不僅僅是孩子,還有家長。

李霞去答了考卷,她記得卷子上會問家長的學歷和工作,家長的教育觀念等等。考完出來,Angel也出來了,李霞把孩子拉到一邊問她:「老師有沒有單獨跟你說點什麼啊?」

「說了,老師叫我別撩裙子。」 Angel一臉天真。

「我說壞了,這次錄取不上了。」李霞笑著回憶,結果皆大歡喜,Angel順利被錄取。

這是東城區一所雙語實驗國小,實行英語、法語雙外語教學,這令李霞更感到焦慮,需要把Angel的英文水平再提上一個台階。「如果不能在語言能力方面樹立強大自信,恐怕她國小生活不會很愉快」。

女兒的成長規劃也慢慢在李霞的腦海中具體,比如女兒在國小時代考試能屬於「第一梯隊」,成績前五或者前十;要當班幹部鍛煉組織管理能力;大學要在國內上,但是最好大三能去海外交換,畢業后能「回到國家報效祖國」。

很少有人在對於孩子的期望中提到祖國,比起更為年輕的80後父母,李霞的想法似乎還帶有上個時代的痕迹。她自己就是這樣平穩地走過來的,她所度過的踏實、勤奮也安全的一生,她也打算賦予自己的孩子。他們是在瓶子里最波瀾不驚的那一部分,她相信她的女兒,也將獲得這種平靜,「她生活環境還是要舒適一些吧,要是太拮据的話,會影響她的判斷力的。」

李霞這樣的70后是相對幸運的一代,他們趕上了活力迸發的年代,收入隨著時代的進步而增長,在需要買房的年紀,房價也在他們的可承受的範圍之內。李霞說:「時代有什麼好的變遷,我們也踏上點了。」

這種幸運給了他們更安穩的心態。而現在,他們在努力將這種安穩狀態傳遞給子女。

圖 | 《人生七年》電影劇照

我和蘭歡約在丰台區一個公園的長椅上聊天,中途她忽然哭了,此前我們的談話一直輕鬆愉快。她的女兒Elsa,此時正在內蒙古的爺爺奶奶家過暑假。

2012年,Elsa在北京出生,家中老人來北京幫忙帶孩子,到孩子一歲三個月的時候,孩子斷奶。蘭歡夫妻倆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沒法兼顧孩子,只能由老人把Elsa帶回內蒙。從此夫妻倆開始兩地頻繁奔波的生活,每隔一兩個月,夫妻倆就要回一趟老家看孩子,這樣的生活一直持續了四年。一次,蘭歡回內蒙,Elsa問她:「媽媽,我能去你們家玩嗎?」

當時,蘭歡就淚如雨下。

她和丈夫呂亮都屬於80后白領,是高中班裡唯一修成正果的一對伴侶。蘭歡在北京念大學,畢業后留在北京工作,呂亮在內蒙古念完大學後來北京找她。工作幾年後,他們結婚了,沒買房也沒有車,又過幾年,快要30歲了。看著周圍的朋友都有孩子了,於是他們也有了一個自然卷的小女孩。

Elsa是個善良、內向有點慢熱的孩子,和小朋友玩的時候,要玩個十多分鐘才能玩到一塊去。「從來不搶東西,她的東西還主動會跟別的小朋友分享。」

2016年下半年,夫妻倆決定把孩子接回身邊。像每一個家長一樣,他們的教育理念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之內,給她提供最好的」。呂亮算過賬,每年在Elsa身上的教育支出是4萬多元,這是一筆不小的家庭支出,夫妻倆必須得精打細算,找到一個高性價比的選擇。

夫妻兩人都是國中才接觸英語學習,呂亮記得,大學的時候,自己靠死記硬背才好不容易過了四級。蘭歡的英語水平也一般,還因此錯過不少職業發展的機會。把Elsa接來北京之後,夫妻倆幾乎每個月都會帶她到不同的培訓機構試聽英語課程。選擇課程時,她親自跑去了魔力耳朵北京的辦公室,希望能砍下一些價來。為了讓抵觸英語的Elsa對英文感興趣,他們買來英文繪本,在家裡播放英文兒歌當背景音,呂亮還經常在她面前哼唱兒歌。

大部分時候,Elsa都是一個柔弱的小姑娘,但是在畫畫上可不是這樣,她變得很有主見,甚至有點倔,如果她決定要用什麼色彩,爸爸媽媽可沒法左右她。夫妻倆驚喜地發現,Elsa對於畫畫有很明確的興趣和天賦。只要有紙和筆,Elsa就會凝神繪畫,她會畫毛毛蟲變成蝴蝶的過程,也會畫去東戴河旅遊時看到的沙灘和小魚小蝦。

蘭歡和丈夫開始有意識地培養孩子繪畫方面的才能。他們把Elsa送去少年宮學習,Elsa不負眾望從20多個孩子中脫穎而出成為被錄取的四個人之一,「我們往畫畫這方面給她發展,就是朝中央美院去努力」。

關於Elsa更細節的成長規劃,是一個令人喪氣的話題。「我要有戶口的話,我肯定會去規劃。」呂亮的語氣有些黯淡,2006年剛來北京的時候,沒有在當時解決北京戶口成為他最大的憾事。有了孩子之後,他才發現這件事情將如何影響到孩子的人生,沒有戶口,沒有北京工作居住證,Elsa只能國中上完就回原籍。這個溫和、勤懇的男人甚至跑去和領導吵了一架:「為什麼公司不能給辦居住證?」他在一家企業做機房管理的工作,「確實辦不了,公司缺東西。」

「一步走慢了以後步步都會慢。」呂亮就這樣迎來了充滿責任、焦慮、壓抑的中年時代,他過去喜歡體育,世界盃期間,每天都要熬夜看球,現在只能挑喜歡的球隊偶爾看一下了。在新聞客戶端上,他重點關注的是政策、教育這一類新聞,越看越喪氣,北京的教育資源一直在縮緊,他判斷,女兒應該很難等來異地聯考的政策。

前不久,呂亮去南京旅遊,去參觀古代民居時,導遊講的是「門當戶對」,「你必須要用那樣的房牙,那個大戶人家會用一種房牙,官員用一種房牙」。這個場景令人刺痛,階層與階層之間的差異,「明明白白的擺在那兒了」。呂亮非常明白,在這樣的分層競賽中,自己的排位並不靠前。在那個瓶子里,你必須把目光下移,才能看到他們一家三口。

呂亮和蘭歡是從高中走到現在的校園情侶,他們很少吵架,更從來不把矛盾留到第二天解決。呂亮說,這是他面對社會壓力總結出來的應對之道。「家庭要幸福,家庭幸福能彌補你階層方面的壓力……你認識精英階層,你感覺他很光輝吧,光環四繞,但是他的家庭很不幸福,壓力很大,回家以後100多平、300多平的房子自己住,所以說你只能拿精神上去滿足自己,只能是這樣。」

這樣的認識也影響了他們對於孩子的期望。有的時候呂亮會和Elsa說:「你一定要比別人更努力一些,才能得到更多的機會。」Elsa似懂非懂,但呂亮覺得,必須做這樣的心理建設,他看過一些報道,一些借讀生「也很優秀,在北京就是上不了學,回去以後孩子的心理反差特別大……為什麼我的同班同學就能上高中,我就非要回老家去上」。

這是現實,必須要接受,爸爸和女兒都一樣。

圖 |《人生七年》電影劇照

在魔力耳朵,我也見過真正心態好的家長——家住珠海的張力靜。她是Michael的媽媽,作為一個7歲的小男孩,Michael擁有如下特權:玩火、吃糖、看電視、獨自在公園玩耍、自由支配零花錢。這並不是因為張力靜疏於管教,而是她相信,在自己的注視下,應該讓孩子儘可能多地嘗試。

她的人生就得益於嘗試,她1981年出生在廣東惠州一個普通家庭,15歲到廣州念中專學財會,第一份工作是在書店打工,每個月工資六百塊。她充滿熱情,辦起事來風風火火,工作之外,張力靜一邊追求自己熱愛的腳踏車運動,成立腳踏車協會,組織本地聯賽,又在這個過程中認識了她現在的老闆,少見地以中專學歷,進入了澳門一家體育會工作,回想第一份工作的工資,她非常得意,這些年的收入增長,「有100倍了吧」。

張力靜毫不懷疑英文學習的重要性,「你看英文原版的電影,跟看翻譯過來的就不一樣」。但Michael提不起興趣來。張力靜的韌性再次被激發出來,給孩子講一本英文繪本,她需要預習一周,她利用工作的碎片時間學習,「我不需要做一個帶領你走的人,我可以做一個跟你一起成長的人」。

在她的培養下,Michael長成了一個活潑好動、獨立性強、參加夏令營8天也不需要給媽媽打一個電話的小男孩。張力靜既高興又失落。

毫無疑問,張力靜是一個投入而專註的母親,教育孩子很有一套。但她並不確定,她的孩子將擁有什麼樣的前程。Michael下半年要上二年級了,他會下圍棋,喜歡樂高,素質教育發展得很好,但是應試成績不行。張力靜說,家裡其他成員——爸爸外公外婆都很擔心,但她決定以平常心看待,「他如果說成績真的不好,考不上大學也無所謂的,讀個職業高中有一門手藝也不錯嘛,他能夠養活自己也挺好的。」

張力靜和金磊一樣,憑藉自己的力量實現了階層的躍升。她的兒子Michael,她當然希望他有最好的未來,但假如一切都不盡如人意,假如他跌落了,張力靜覺得,「我也是從低做起的,你要讓你的孩子有機會嘗試從低到高的過程,那個經歷很重要,經歷比結果更重要。」

可即便如此,我還是能從張力靜的故事中得到一個信號,她作為一個事業成功且對教育真情投入的媽媽,無論在人格培養還是經濟收入都她已經給兒子打下了基礎,如她所言,即使孩子上不了大學,「幾十萬的學費我給他做生意不也挺好嘛」。

不論是李霞、張力靜,還是遊刃有餘的孫一鳴和疲憊的蘭歡夫婦,金磊在他的項目里看到,所有人都正在捲入這一場賽跑。精英階層希望孩子出國念名校,中產家庭的孩子可以送孩子上重點國小,工薪家庭的家長小心翼翼地培養孩子的愛好、卻不敢做太多的打算。家長們用儘力氣,也不能保證孩子們就會擁有無限光明、超越父輩的未來,他們全部的努力,只是為了孩子不要墜落。

如果以打量這瓶水的方式,要去看看這些家庭都在什麼位置,你會發現,他們都是幸運的。

魔力耳朵的工作人員Jason接觸過一個叫做Lion的孩子。 Lion的爸爸給他買了三個月的課程,有時候Jason在後台監控課堂,能看見,Lion上課的地方是一個簡易板房,房間里雜亂昏暗。Lion 今年10歲,比起上同一個水平課的學生,算是年齡大的,但是他非常喜歡英語,上課的時候總是認認真真地聽,課後的反饋也很好。以Jason的經驗,用這樣的節奏和態度上課的學生,都會接著續費上課。但上完一個季度的課程之後,Lion卻沒有再繼續購買後續課程包。Jason聯繫過他的爸爸,但並沒有收到什麼回復。

圖 |《人生七年》電影劇照

「他就是很明顯的避開了。」並不是那種直接地拒絕,Lion和他的爸爸只是沉默地消失,就像從沒來過一樣。

這樣的故事經不起細看,你知道,清水下面有鵝卵石,鵝卵石下面有砂礫,砂礫下面有塵土。塵土最微小,最容易被忽視,但那是真正的大多數。

(本文所有描述都基於真實故事采寫,為保障受訪對象隱私,文中公子、Skyler、Angel、Elsa、Michael、Lion及其父母皆為化名。)

階層問題一直存在,同一階層的人,因為談資、審美和生活方式的接近,形成了舒適的同溫層。而當我們走出這個同溫層,差異就會變得刺眼。許多人一路奮戰,費盡心智和時間,也不過是在這漫長階梯上挪動了一小格。本期故事推薦【姑娘坐上瑪莎拉蒂時,我真怕自己叫的拼車到了 | 22個讓人意識到階層差異的瞬間】,微信後台回復關鍵詞【階層差異】自提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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