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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煙頭兒知道「傻子」的孤獨 | 有故事的人

圖:電影《心花怒放》劇照

每年這一天,他們三個也聚得特別齊整,瘸子八拐、高個兒牆頭和二胖都在東河附近坐著,每個人手心裡都夾著一隻煙頭兒,他們看著東頭的熱鬧,卻感覺明顯不適合那種熱鬧。

「你往東去嗎,瘸子?」牆頭扭過頭問。

二胖和八拐都沉默不語。

人人都有故事

這是有故事的人發表的第976個作品

作者:荒蕪

1

二零一六年,七月的夜光照耀著波光粼粼的河面,東河在無聲地流淌著,一聲沉悶的乾咳打破了光頭村的平靜,瞬間又恢復到死寂的氛圍。

「八拐,大半夜的你又在這兒嚇唬誰呢?」大隊幹部寶大爺剛從鄉里開會回來,他不滿地怒吼著面前這個瘸老頭兒。

因為走路一瘸一拐,所以在我的記憶里村裡人都喊他――八拐。後來,我問母親,她也不知道八拐的真名字。八拐一個人在河邊建了一所巴掌大的屋子,廚房都是用破木板搭建而成的。

八拐手裡夾著一隻煙頭兒,光著黑黝黝的膀子,乾瘦的身材就像一隻黑烏鴉,他只剩下幾顆稀稀落落的牙齒,伸出一隻干樹枝般的手,口齒模糊地笑著問,「大寶,又去開會了?是不是又懷裡腰裡揣的都是煙?給一支香煙吧!」

寶大爺推開和他同齡的八拐,唏噓一聲,「去,走開走開,整天都是煙煙煙的,老婆都給人家跑了!」

八拐提拉著半片破鞋子,眯縫著半隻眼睛,看見大隊幹部走了之後,悄悄地撿起寶大爺的那半根香煙,「呦,還是好牌子的!」

這個瘸子喜歡香煙是全村出了名的。

光頭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只聽見河水嘩啦啦地流淌著。大家都不知道八拐會在什麼時候睡覺,這樣也好,外村的賊也不敢惦記。

2

還沒有到放學時間,國小門口就聚集了很多家長來接,二胖每天都會在綠色油漆的大鐵門前晃蕩。

二胖的一顆大門牙直接翹出了上嘴唇,一米五的個子卻體重三四百斤,他的年紀二十齣頭患了三高,聽人說他的糖尿病尤其的嚴重。

「二胖,又來這找媳婦呢?」光頭村的一個中年婦女故意戲弄他,想尋點樂子消磨時間。

二胖出生那年正好趕上計劃生育,他的母親懷他七八月時被迫使用了催產針,二胖的智商明顯跟不上趟兒。後來,他又有了一個弟弟,他的母親就更加讓他「自生自滅」了。

「二胖,聽說村東頭有人結婚呢,你怎麼不去吃一頓呢?還有好煙。」中年婦女繼續說。

二胖扛著大肚子,悄悄地伸出頭問那個中年婦女,樂呼呼地問,「哪家?」

「沿著這條路往前走,走到一個十字路口往右拐,再往前走就到了!」她回答。

說來也奇怪,每逢我們光頭村紅白喜事,二胖都可以免費地吃一頓,還可以屁顛顛地在懷裡揣一盒香煙回來。

村裡放羊的李老頭趕著羊群,哼唱著經典的豫劇,手裡的羊鞭子在空氣中里嗖嗖作響,光頭村一天就伴隨著豫劇而結束。

月亮快要出來了,看著還遠著呢,可是在地平線後邊,人們覺得它從黑暗的深淵上升。一道微弱的光,給圍繞在高坡上的樹頂鑲了一條花邊,好像高腳杯的邊緣,這些反映在微光中的樹峰的側影,一分鐘比一分鐘顯得更為深黑,整個光頭村一片死寂。

八拐又坐在東河附近,手裡夾著一隻煙頭兒。他突然看見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從遠處慢悠悠走來,「莫非是放羊的李老頭兒?不應該呀,那個老傢伙此時已經摟著老婆熱乎呢!」他每逢聽別人提到自家老婆這一茬事,就會失落一陣子,只顧吸著手裡香煙頭。

「咦!誰家兔崽子!」八拐睜開眯縫的眼睛,看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的後背冒出了一身冷汗,揩了一把額頭的汗水,「牆頭?」

「給只煙頭兒唄!」那個黑色的身影張口就問瘸子八拐要煙。

八拐從布滿油漬的口袋裡掏出一隻煙頭兒,狠狠地聞了一口,不舍地遞過去說,「給,最後一隻了,卻便宜你小子了!」

牆頭依偎在半堵泥牆後面,一口口猛地吮吸著香煙頭兒,彷彿在吞噬著毒藥一樣。

「八拐,你要不隨我往東邊去,那裡有肉還有煙。」

「你怎尋的往東邊走?又跟著我們村裡的嗩吶班去的?」八拐夾著煙頭兒問。

他身穿一身墨綠色過時的粗布衣,不仔細算大概三四十歲了,因為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大家都稱呼他「牆頭」,他總是喜歡把雙手環抱在胸前,一圈雜亂的鬍子,看得出來他還沒有尋一個老婆。

牆頭瞥了一眼蜷縮在破爛不堪被褥里的八拐,「瘸子,走吧,我們再喊上二胖,只要往東走,那裡有無盡的香煙,都是好牌子的,你還會天天跟在大隊幹部屁股後面撿煙頭兒?」

八拐閉上眼睛沉思,「我這身體吃不消了,走兩步都會喘,哪像你和二胖。」

「罷了,罷了!」牆頭看自己也說服不了倔強的瘸子,就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光頭村東河的水嘩啦地流淌著,流過八拐不安的心裡,他手指間夾的煙頭兒已經快燒到了手指。突然,他拍拍屁股上的泥土站起身來,「想那個沒良心的婆娘幹嘛?」此時,牆頭已經過了東河,走向了二胖家。

3

快過中秋節了,按照光頭村的習俗,村裡四五十歲的婆娘會組成一隻腰鼓隊來慶祝秋收時節。

母親跑了很遠去鄰村做了手工的綠豆月餅,感恩於老天的雨水充沛和風調雨順。

儘管光頭村裡一波波的年輕小伙被大城市吸引走了,但是,村裡老一輩的人仍然用自己的方式去懷念自己的先祖,依舊可以看到挪不動的老頭兒們坐在村口,一起回想過去吃樹皮的歲月。

八月十五這晚,村裡無比的熱鬧,嗩吶班和腰鼓隊齊聲唱和,光頭村老老少少都聚齊在村東頭。

「你往東去嗎,瘸子?」牆頭扭過頭問。

八拐又掉了一顆牙齒,「不去嘍,身體折騰不住了,這一輩子就是嘴賤愛吸兩口煙,老了老了只剩下自己了。」

二胖說,「你又想你那個婆娘了吧!」

牆頭回歸正題,「瘸子你到底去不去?二胖你去不?」

二胖和八拐都沉默不語。

4

村裡人都傳遍了,二胖想和牆頭往東走,卻被他奶奶一路攔截下來。八拐目送著牆頭跟著光頭村裡的嗩吶隊伍上了路,眼神混濁而深遠。

到二〇一七年,我回家的路上經過了二胖家的門口,母親突然對我說,「二胖因為糖尿病已經去世一個月了。死前兩隻眼睛都失明了,只有他奶奶照顧他到走的那一天。據她說,二胖走前,也就念叨著想再吸一口煙而已。」

我愣住了,半晌,問母親,「那...瘸子八拐呢,那一天送殯的時候他去了嗎?沒有給他送一包好煙嗎?」

母親嘆了一口重重的氣,「牆頭去了東邊之後,瘸子八拐因為撿一群年輕小伙的煙頭被人打死了。一幫醉鬼,八拐腿不利索,一絆一推搡......唉,年輕和酒精的攪合。」

聽說出事時,寶大爺第一個趕去,地上的八拐一動不動,嘴角還掛著血跡,手裡緊緊握著煙頭兒。打的人說,沒揮幾拳頭,人就沒氣兒了。埋葬那天,八拐那個婆娘連露面都沒有,他可以無聲無息地存在,也可以無影無蹤地消失。

「那牆頭呢?還在往東走嗎?」良久的沉默后,我問起母親。

幾個月都沒找著人。

「已經報警了。」母親道。

我看著那間房子破舊不堪,褪去冬意的東河不知什麼時候又開始無聲的流淌,那麼靜默,那麼孤獨,再沒有三人守著東河的歡聲笑語,和一瞬熾亮燃燒后從煙頭兒飄起的縷縷白煙。

5

今年我再次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三月份。大隊幹部寶大爺帶著一群人風風火火的經過八拐那間小破房子,八拐去世之後,那間破房子也被年後的大雪壓垮。

「敲鑼打鼓的幹啥去?」村裡的婦人問。

「迎接從北京來的警察。」寶大爺催促後面的人,「快點,快點跟上!」

大傢伙把警車圍的嚴嚴實實,警車上坐的就是牆頭,他穿了一身整齊的新衣服,精神頭兒好比二十多歲的小伙。

牆頭慢慢講來,激動的勁兒好比電視里說書的。

最初,牆頭是隨著光頭村的嗩吶班走的,吃香喝辣的就幾天。接著也想繼續跟著嗩吶班往前走,路上就多看了一會兒路邊打麻將的老頭們,轉身就再也找不到嗩吶班的人影。

牆頭就一直朝著東方走,每天走十幾里也會有,走六七公里也會有,風餐露宿,卻總歸活著。牆頭一點兒也不傻!

但是,後來他就迷路了,有個好心人上下打量著牆頭,都覺得不對勁,問他什麼都不知道,就立即報警了。

警察告訴牆頭這裡北京,把他送到了醫院。塞翁失馬,在當地慈善機構和醫院的資助下,花了一兩萬元甚至看好了牆頭腦子裡的憨病。

村裡的婦女開玩笑問,「牆頭,這回可行呀,又去北京轉了一圈,可比八拐和二胖好命,當初他們兩個也應該隨你往東去。」

後來,再見到牆頭時,他一個人沿著柏油路往前走,一隻手裡拿著一根一米多長的鐵棍,每天晚上回家還會經過東河那間破房子,有時還會坐在那裡抽一隻煙頭兒,就像那時的瘸子八拐一樣,偶爾還會碰見大隊幹部寶大爺,也會厚臉皮要一根好煙。

只是再也沒人和牆頭一樣食指間永遠夾著一隻煙頭兒,再也沒人和他一樣被煙頭兒燒得嗷嗷叫,再也沒人和他吞噬著煙頭兒。

現在只有手指間不斷的煙頭兒陪著他,消磨著他。像過去一樣,沒有人主動和他說過一句話,更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總愛撿別人家丟掉的煙頭兒,就像別人永遠不知道傻子的孤獨一樣。

曾經的八拐和二胖或許孤獨才會有煙頭兒的,而現在的牆頭或許因為煙頭兒而孤獨著,而且一直一直孤獨下去。

「那個瘸子和胖子呀,你們為啥不陪我往東去呢?」牆頭嘴裡經常反反覆復嘟囔著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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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編:嚴彬(微信 larf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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